《许你一世，海清河晏》半世覆花

4、第 4 章

　　　——血红色的记忆——

　　慕知海告诉颜梓清带队老师姓吴，平时叫吴队就行。

　　吴队把注意事项都明确好以后，已经是傍晚了。他让学生们都尽快支起自己带的露营帐篷，然后自行安排时间整理行李，等下一步的活动指挥。

　　颜梓清给爷爷回了个电话报平安，然后从行李箱里拿出一摞子帐篷支架准备开始搭。

　　“需要帮忙么？”听见慕知海的声音，蹲在地上还在捣鼓支架的颜梓清激动的一转头，鼻尖好巧不巧的扫过慕知海脸，颜梓清只觉得慕知海密长的睫毛扫他在脸上痒痒的。

　　天，只差一点点就亲上了！颜梓清心跳的厉害，感觉自己的脸又要开始发烫了，甚至还有些眩晕。

　　“阿海，吴队让你过去帮忙。”有人边说边往这边走，吓得颜梓清往后一仰，电光火石之间慕知海一把拉住他的手把他带进了怀里。

　　也仅仅只是短短的一瞬，慕知海站起来把颜梓清扶好，然后看了眼地上：“帐篷，等我回来。”

　　“来了。”简短的回应后，他和传话的男生低声交谈了几句，没等颜梓清反应过来就消失在了各种颜色的帐篷中。

　　颜梓清愣愣的站着，偏过头在空气中嗅了嗅。慕知海身上的味道，淡淡的薄荷味。

　　反正自己一个人是绝对搭不了帐篷，所以颜梓清干脆坐下来静静等着慕知海回来。不是他懒，是慕知海对他说，等他回来。

　　太阳落下，银月升起。湖面微波粼粼，像无数个稀碎的光片摇曳着，偶尔也会吹来一阵微热的风。

　　四周都是各种昆虫的叫声，颜梓清去湖边坐了会。湖水清澈见底，借着月色皎洁，甚至还能看清湖底的水草和泥沙。

　　看够了，颜梓又回到原地清等了好久。半个小时，还是一个小时？他都没有再回来。

　　旁边的那些帐篷里，开始传出男男女女的嬉笑声。

　　颜梓清等不住了起身去找他，他不知道他在哪，只能在各色帐篷间摸索。

　　在经过第四个黑色帐篷的时候他听到里面不大不小的争论声里夹杂着一个好听的声音。是慕知海的声音，颜梓清肯定里面有慕知海的。

　　“慕…”颜梓清刚想掀起帘子，“…别太累了，除了班级事务还要带个别的班拖油瓶。”

　　“知海，我们可就是在旁边。他就干坐着什么也不干。”

　　“你说他来我们组干嘛啊，长副好皮囊，实则废物一个。”

　　——拖油瓶。

　　——什么也不干。

　　——废物。

　　颜梓清感觉好像什么，是他本来一直小心翼翼在维持着的，此刻却突然的，生硬的被扭断了。

　　不，他不是拖油瓶，他有努力去小心翼翼的活着。如果不是爷爷只剩下他了，他自己也宁愿死在记忆中梦魇开始滋生的那天。

　　不，他没有什么也不做…他以为慕知海很快就会回来的，是慕知海让他等着的。

　　他不是废物，他有努力的学习和生活。他有尽量去帮助大家，可是有些时候他也想被人关怀，原来无论多努力多小心了，还是不能让所有人喜欢。

　　颜梓清的手颤抖着，竟掀不起薄薄的一层布帘，血液好像都因为这几句话凝固了。

　　是气愤？是害怕？还是受伤的想哭泣？

　　他仿佛又看到了梦魇中的那些鲜红流动着的血，从黑白的琴键缝里溢出来，在地上蠕动着慢慢的攀上他的身体，带着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腥味缠上了他的脖子。

　　“你是他的儿子，你流着他的血！”

　　“你以后长大也会和他一样！”

　　“恶魔！你们都是魔鬼！”

　　胸口又闷又痛，尖锐物体刺破皮肉的声音仿佛还能听到，皮肉被撕裂的疼痛仿佛还在身体里不曾褪去。只要一点点提示，它们就会从皮肤里钻出来对着颜梓清百般折磨，他攥着帘子的手因为脱力和眩晕渐渐下滑。

　　那些选择刻意遗忘的，那些尖叫着的充满咒骂的声音。那满地满手的血，还有被伤害时疼痛到极点却只能无助的哭喊着的记忆…

　　挣脱不开…好重…

　　颜梓清心脏跳动的异常的快，他跌坐在地上无力的捂着胸口，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他快要不能呼吸了。

　　“带他是吴队交给我的事。他身体不舒服，帐篷是我不让他搭的，就为这事？”慕知海站起来。

　　帐篷里立马鸦雀无声。慕知海看了看手表，估计颜梓清已经等几个小时了，便放缓了语气说了句：“早点休息，散了。”就起身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颜梓清？”看见一只手撑着坐在地上的颜梓清，慕知海低呼了一声。随后又看了一眼帐篷，里面的人没什么反应正在说着话。

　　他转过头，后知后觉的发现颜梓清的嘴唇隐隐发紫。他赶紧弯腰扶起颜梓清问道：“怎么回事…”

　　颜梓清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到：“药…”慕知海见他情况不妙，连忙打横抱起颜梓清跑向帐篷旁。把颜梓清平稳放好后，就开始在他随身带的背包里找到几大瓶子药，药瓶上都贴好了用量。

　　被慕知海喂了药后，颜梓清依旧还是很难受。但是在慕知海面前他还是不想太狼狈，强忍着头晕慢慢坐起来，开始收拾刚刚被慕知海翻得乱七八糟的背包。

　　“你…”

　　“没事的。”颜梓清打断慕知海的话。拿起了药瓶子摇了摇，里面的药片哐哐作响，他歪了歪头笑着说到：“我这不是好好的嘛。”而慕知海只是一言不发的看着自己。

　　是同情，是探究，还是惊讶？

　　他看着慕知海漂亮的丹凤眼，却看不懂他深邃的眼神里的究竟是什么。那双眸子里闪动着的，他看不懂。也可能只是慕知海没戴眼镜看不清自己罢了。

　　颜梓清身上一层冷汗难受的很，头晕脑胀让他心悸。夏夜的风吹过都他觉得有些冷，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胆子，紧紧的环抱住自己朝着慕知海有些哀怨的提醒：“慕知海，我好冷啊。”

　　有慕知海在，帐篷三下两下就搭好了。他在颜梓清的强烈反对下，还是用颜梓清的手机给领队老师报备了刚才的事。

　　老师吓了一跳后嘱咐慕知海好好照顾颜梓清，其他的任务他自己来分配。

　　“…什么病？”半晌，慕知海开口问道。颜梓清一时没反应过来，就那么直瞪瞪的看着慕知海。

　　“你吃的什么药。”他又问了一次。

　　“嗯…治哮喘的。”颜梓清支支吾吾，“没事，又死不了…”

　　“哮喘？”慕知海眉头一挑，冷冽的眼神透过眼镜看着颜梓清眼睛。

　　“对啊…”颜梓清不敢和他对视，低下头继续整理着背包说：“真的谢谢你，不然我可能就没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