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渡》鹿小妻

1、离与愁

　　2008年十一月二十日东。
　　李淑云和周生在这一天离婚了，两人面色平淡的走进家中，孩子、老人、其他姊兄都齐聚一堂，没有欢声笑语，有的只是面无表情的沉默。
　　“离了？”周老太苍老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表情，眼神愤恨得盯着李淑云，随后望着周生。
　　周生没有开口，只是点点头。
　　周向菀瘦小的身子此时向李淑云靠去，她明白，她要和李淑云分开了，她知道结果不会改变，但她心里还是留有一丝希望。李淑云低头看着自己身边这干巴瘦小的孩子，心里止不住的在落泪，但面上却依旧冷静，牵起周向菀的手，往楼上走。
　　二楼房间，周向菀看着母亲将自己的衣物全部整入行李带，满满三大箱。心里开始放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亦或者做些什么。
　　这时，李淑云停了手上动作，朝周向菀走去，牵起她的手，望着她瘦的发黄的小脸，终于，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下，此刻，李淑云只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这是她怀胎十月费了一天一夜才生下的第一个孩子，可是如今因为岌岌可危没办法维持下去的婚姻，她不得不选择和周生一人带走一个孩子，她本来都打算的好好地，菀菀性格安静，不像二女儿妤妤嘴巴甜，讨大人欢心，跟着自己，自己也能照顾好她，哪能想到周生回一趟家取户口簿的时间，竟然临阵变卦，非要带走菀菀，按法律规定作为大女儿的周向菀只能判给周生。
　　可依着周家老太这般撒泼吸血虫一般的德行，周生好赌嗜酒的性子以及那混账周家二哥，她的菀菀，那么乖巧懂事却不善言辞的菀菀，今后在这个破碎不堪的家该怎么安稳长大。她恨啊！她真的放不下。
　　周向菀看着母亲不断滑落的泪珠，抬起手帮李淑云擦，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即使她知道即将面临的分别，心里发苦，眼睛也有发酸的征兆，可她没有哭，她明白，一旦哭了，母亲会很担心，她虽然才八岁，可也明白了许多事理，她不想让母亲更难过了。
　　周向菀这一行为直接让李淑云崩溃，摸摸周向菀的头，哽咽道：“菀菀，等等妈妈就要走了，不能在家里待着了，你在家里要乖乖的，要听话，妈妈没有不要你，只是因为一些原因，没有办法只能先让你待在家里，但是妈妈很爱你！”话落，周向菀懵懵懂懂地点点头，看着这小小的孩子，李淑云心酸的抱住了她。
　　不知过了多久，李淑云的情绪好多了，擦擦泪水，最后郑重地说道：“菀菀，妈妈走了，照顾好自己，妈妈会回来看你的”。
　　周向菀还是点点头，没有说话，看着眼前的女人提起大包小包的行李像房间外走去，最后只落下越走越远的声音.....
　　周向菀呆呆的立在床边，仿若一个木头。过了几分钟，她走到电视下的柜子前，打开柜子，翻出来一本相册。
　　打开，翻看每一页，里面都是父亲与母亲这几年来拍过的合照，看着看着，周向菀刚才紧绷的弦终于断了，眼泪止不住的冒出，大片大片的泪珠从脸颊滑落，心里空落落的，还小的她此时不懂这是怎么回事，直到渐渐长大她才能够明白...终究是少了什么，又过了一会，她跌跌撞撞的爬起跑回自己房间，将所有照片都拿出来，从柜子里取出一把剪刀，眼神狠狠的盯着照片中得人，恨恨地把合照里的周生剪去，每一张照片都是，最后整理好李淑云的照片，小心翼翼地放入自己的百宝箱。
　　望着地上的照片，周向菀心里冒着苦水，甚至她觉得嘴巴都带着苦味，手臂还开始发麻使不上力，眼睛红的吓人，最终将地上的照片狠狠的踩上好几脚，还是不解恨，将所有照片捡起，扔入垃圾桶。
　　这时，回过神一般，她冲到楼下，像门外跑去，鞋都因为着急跑掉了，车子才刚刚开不远，周向菀拼命地奔跑，想要拉上距离，奈何人怎么可能跑得过车子呢，但她并不甘心，大声冲着前方喊道：“妈妈！妈妈！”但车子只是越开越远，周向菀还在跑着，泪水如雨般流着，渐渐视野都模糊了，可周向菀骨子里就没有放弃这个词，依然拼劲全力去追，这时，一只长有力得手将她拉了回去，周向菀挣扎：“放开我，放开我，我不要你，我要妈妈！”可这无济于事，终究还是被带了回去。
　　周家房子。
　　周生抱着不断抗拒的周向菀，他没料到刚才还平淡的孩子，在李淑云走后，反应这般强烈，众人望着周向菀，不住地摇摇头，而周向菀对于这些各异的眼神是相当排斥，最后像是接受宿命般只剩下弱弱的呜咽声，然后沉沉睡去。
　　周生抱着她到了床上，给她盖好被子，望着她的脸庞轻轻叹了口气，离开了房间。
　　睡梦中的周向菀却并不好过，支离破碎的回忆出现在她的梦境。而后像是掉到悬崖般的感觉，她惊醒了。揉了揉眼睛，她坐了起来，抱住自己小小的身子，想到了昨天：
　　厨房里，周向妤一脸肯定的望着周向菀：“妈妈肯定是选我，不会选你的”，听到她的话，周向菀一脸生气的说道：“不可能，妈妈都说了，她要带我走。”两个小孩争执不下时，周老太和周生进来了，许是觉得孩子小，什么也不懂，于是他们接下来说的话也没遮掩。
　　“菀菀岁数大，马上就一年级了，你带走她，学费也不用交太多。”周老太的声音响起。
　　听着周老太的话，周生似乎有点动摇，但依旧犹豫，看着儿子摇摆不定的态度，周老太又加了一把力度：“你好好想想，妤妤年纪小，什么也不懂，可菀菀这样的年纪却好培养，培养的好以后还不是听我们的话，妤妤再会说话，可你想想，她幼儿园的学费你现在有办法承受吗？”
　　这回，周生听进去了：“知道了，妈”。
　　周向菀这回没法和周向妤肯定了，她也不能确定如果爸爸硬不让妈妈带她走，妈妈还是否带走她。
　　回忆到这戛然而止，周向菀愣愣的望着窗外，泪水悄无声息的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