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永远是我生活里的主角》开口无声

4、李琼玉的家

　　正月初一的早上，市效一幢独栋别墅里，李琼玉的家里，气氛明显有些冷清、压抑。李权、方楠和李琼玉正在吃饭，餐桌上虽然摆满了各式菜肴，但却没有享受饕餮大餐的氛围。
　　坐在餐桌上首位置的李权拿起筷子夹了一个饺子，放在蘸料里蘸了一下，却并没有送入嘴里，而是开口问道：“你初三就要走吗？”
　　李琼玉淡淡答道：“嗯，我的书都在公寓里，那边也很方便。”
　　“好吧，”李权有些无奈，“这几天陆叔叔和陈阿姨不在，你要照顾好自己。”
　　李琼玉还是淡淡的答道：“知道了。”
　　旁边的方楠只是默默地吃饭，没有说话。
　　以前，李琼玉上大学前住在家里，李权每天都能看到女儿，虽然她就像对待客人一样对待他，但是只要能看到她，李权就觉得心安。高中毕业，知道要去上B大后，李琼玉就搬出去了，这让李权的心里总感觉缺失了什么一样。假期里，她也只是在他身边待这么几天，让李权倍觉失落却又无奈。
　　李权所说的陆叔叔，名叫陆斌，以前是李权的司机；陈阿姨，名叫陈怡云，是陆斌的妻子。李琼玉所说的公寓，是李权为她在学校附近购置的一套复式公寓。在确定要上B大后，李琼玉说希望能搬出去，李权知道她说“希望”，其实是已经决定了的，便购置了这套公寓。为了照顾她的生活起居，就让家里的保姆陈怡云也过去了。为了她的安全考虑，李权又让陆斌一起帮着他妻子照顾李琼玉，顺便做李琼玉的专职司机，自己则另外从公司调了司机。因为李琼玉的情况有些特殊，因此陆斌与妻子及他们的儿子陆涛也跟李琼玉住在一起。李琼玉没有兄弟姐妹，所以陆涛这个懂事、可爱的小男生在很大程度上成为了李琼玉的弟弟，他的陪伴对于缓解李琼玉的情绪起着微妙的作用。
　　但春节期间，陆斌也带着妻子儿子回了老家，所以这几天那边公寓里也是只有李琼玉一人。这让李权不能不担心，可是他也知道，适度的放手会有好处，过份的强求只会适得其反。所以，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无言地吃起饭来。
　　三个人默默地吃完饭，方楠站起来收拾了餐具，放进厨房的洗碗机里，李琼玉则起身上楼去了自己的房间。看着李琼玉的背影，李权微微叹了口气。
　　大年初二，按照家乡的风俗，李权与李琼玉父女二人去给已经去世十年的刘兰馨扫了墓。方楠没有去。初三一早，吃过早饭后，李权就送李琼玉去了她自己的公寓。
　　回到家时，方楠正在客厅里看电视。看到李权回来了，方楠迎了上来。李权抱住她，轻抚着她的背，道：“对不起。”
　　闻言，方楠却面有歉疚：“是我该说对不起的。”
　　虽然看不到她的脸，但李权知道她是真心觉得愧疚，于是宽慰她说道：“跟你没关系，她妈妈去世的头两年还好，这种情况是在之后两三年就出现了。那时你还没来公司呢，我还根本不知道有你这么个人呢。”
　　方楠接口道：“你也别宽慰我了，即使不是我，那也是我哥造成现在的情况。”
　　李权又无奈了，“这都十年了，我都放下了，你们也该放下了。”
　　方楠不由笑了，“嗯，我们也别这样互相道歉了，要是有别人在，说不定要说我们总这样，显得太假了呢。”
　　李权也笑了，“也是。”
　　于是，两人便在客厅相拥着看起了电视。
　　晚上，方楠做了一道清炖排骨、一道清蒸大虾，这两道菜都是既健康又有营养，又是李琼玉喜欢吃的；外加一道清炒小油菜和西红杮蛋花汤。因为李琼玉一个人住在公寓那边，她又从小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方楠担心她可能只是随便吃些什么，所以做了她喜欢吃的菜，准备给她送过去。做好后，方楠又拿出两个保温食盒，将几道菜分别装了一些，又装了一些米饭，然后又把两个食盒放进一个环保袋里。
　　等她忙完准备去楼上叫李权时，一抬头却发现李权就站在厨房门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方楠笑了，“我正准备去叫你呢，你什么时候下来的？
　　李权吸了下鼻子，嗅着饭菜的香味说道：“我闻到香味就下来了。”
　　方楠把装着食盒的环保袋递给李权，说道：“我们去送吧。”
　　李权左手接过袋子，右手趁势就拉着方楠的手，回答道：“好。”
　　俩人开车来到清丽雅苑6号楼下，也就是李琼玉的公寓所在的楼下，李权一边推开车门，一边说道：“我上去了，你先在下面等会。”
　　方楠答道：“好。”
　　看着李权进入楼门，方楠也下了车。站在车旁，她仰起头向上看去，眼光落在16层上。
　　而李权则提着袋子，乘电梯来到1606室前，摁下了门铃。
　　听到门铃“叮咚叮咚”地响了起来，李琼玉就猜到一定是爸爸来了。以前每当陈怡云不在、没人做饭的时候，方楠阿姨都会做了她喜欢吃的，然后和爸爸一起送来，但她却并不上来，而是只让爸爸一人上来。来到门口，李琼玉就看到可视对讲视频里显示李权正站在门外，手上还提着一个环保袋。她摁了一下开门键，只听＂咔＂地一声，然后门锁便自动打开了。
　　李权拉开门走了进来，随手关了门，却并没有再往里走，而是在玄关站定，关切地问道：“还没吃饭吧，方楠阿姨做了你爱吃的清蒸大虾，还有排骨，虾线都挑出去了。”
　　李琼玉接过食盒，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地说道：“替我谢谢她。”
　　看她没有再说什么的意思，李权只得说道：“那我走了，你赶紧趁热吃，别放凉了。”
　　李琼玉答道：“嗯，知道了。”
　　李权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那你照顾好自己，我走了。”
　　李琼玉只应了一声，“好。”
　　李权转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来到楼下，方楠正倚靠车门站着，李权冲她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她说谢谢你。”
　　方楠微微一笑，道：“我知道。”
　　李权走过去，为方楠拉开车门，道：“上车吧，我们也回去吃饭。”
　　方楠一边上车，一边答道：“好。”
　　楼上，李琼玉提着袋子来到餐桌边放下，然后掏出食盒，一一打开默默看了一会，这才转身去厨房拿了碗、筷子和勺子，又回到餐桌边坐下，静静地吃了起来。
　　回家的路上，看到方楠情绪似乎有些低落，李权笑着说道：“小玉其实并不排斥你，她只是忘不了她妈妈，也忘不了她妈妈车祸时的样子。”
　　方楠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我没有怪她的意思，只是有点担心她。对了，她胳膊上的伤现在怎么样了，你知道吗？”
　　李权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知道。你也能看出来，她的病虽然得到了及时的治疗，这几年也没有复发，但却回不到得病之前的状态了。虽然有些事她愿意沟通，但那几乎都是任务性的，是必须要沟通的。除此之外，她就很少愿意说了，搬出去后我们的交流就更少了。她看上去很开朗，但实际上有什么心事都只憋在心里不说出来，从表面上也实在看不出什么来。我也是很担心。唉，只能靠时间来治疗了。”
　　说完，车内一时陷入静谧之中。李权虽然嘴上说要靠时间来治疗，但是十多年来，女儿的病却没有得到彻底治愈，所以他也知道，这只是一种自我安慰的话。李权又不由得想起了前妻去世后的那段辛酸的日子。前妻刘兰馨遇车祸去世的时候，正是公司紧锣密鼓地进行融资的紧要关头，匆匆料理完丧事后，他就又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已上小学的女儿只好托付给家里的保姆照顾。可是，他没有预料到妻子的去世对女儿心理造成的严重冲击，所以李琼玉在之后两年多里的变化，他一点也没有觉察到。而等到他了解到女儿的心理变化，急忙带她去就医时，就已经被确诊为抑郁症，此时为时已晚，已错过了治愈的最佳时机。
　　最令他心疼、后悔的是，当时还只是刚刚10岁左右的女儿，就因为对妈妈的去世心怀愧疚，而背负了那么沉重的心理包袱，竟不惜自残，用小刀在自己的胳膊上刻下了好几个十字，而他对此事却毫无所知。他无法想象女儿要忍受什么样的心理创伤，又经历了怎样严重的皮肤疼痛，才会留下那一排令人触目惊心的深深的伤痕。以致于现在一看到穿着长衣长裤的女儿，他就感到心痛，感到自责，同时又感到深深的无力。他也由此深深体会到，纵使有花不尽的钱财又能如何？那些感情上的失误，终究也无法弥补，无可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