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里》宇中鱼

1、再见

　　“这是第五年了吧，我已经有些记不清你的样子了”

　　北方的冬天很冷，冷到心里了，路过小街时，小卖部前有一对女孩像极了以前的我们，水在眼眶一点点的堆积，很快形成了一颗水珠。

　　“不能流泪”我快速的伸手抹掉水珠，天很冷流出来怕成冰，在大街上很丢人。

　　这是我和她分开的第五个冬天了，比以往的每一个冬天都要冷，在回家的路上，雪花已经往下下了。
　　悲伤的情绪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消逝，反而因为时间的流逝更加的怀念以前。
　　小卖部前的女孩也已经走了，恍惚觉得时间已经这么快了。

　　“季雨烬，你到哪了，我在你家楼下快冻成块了！”接起电话时才慢慢收了神。

　　“马上到，马上到”回答完，刚才的情绪仿佛没出现过，又急忙的投入生活的奔波。把手机顺手一塞却听“啪”的一声。手机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

　　手机摔在地上时想起大衣的口袋是摆设，我弯腰捡起了手机，双击了一下没亮。已经黑屏了。

　　季雨烬不知道的是，在黑屏的前一秒手机有一阵女声传出，被落地声遮盖住了。

　　“是不是最近太累了”我小声地嘀咕着，抓着手机就向前跑去，没来得及仔细的检查一下，就急忙赶到小区楼下。

　　在路口远远的就看见了电话那头的男子，裹得严严实实的蹲在小区的绿化区前，不知道在干嘛。

　　我走上前去，：“在玩蚂蚁？”男子没听见我的脚步声被惊了一下，飞速的窜起，成了一堵黑色的墙竖在面前。

　　我被吓的向后退了两步：“我去，你干嘛”

　　男子没有回答我的疑问，而是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我的注意被他身后的矮树丛所吸引，虽然大半被眼前的男子遮住，但季雨烬还是看见了树丛的微微拂动。

　　肩上忽然一重，沉默已久的男子开口了：“去吃饭吧，你请客吧，我们边吃边说，好久没有人让我等这么久了”男子用手摸了摸下巴。

　　“那你真的在玩蚂蚁？”见男子心情不错我便追问道。

　　“没玩，那树丛里有只流浪猫，瘦的只有皮了，身上正好还有一块面包，就给它吃了”语末还说了句，我可看不上蚂蚁，才满意的闭了嘴。

　　我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但却不理解为什么嘴上说着看不上蚂蚁，在家还能养一仓的蚂蚁，我不知道那和普通的蚂蚁有何不同，因为没有近距离观察过，他也不让我看。

　　又不是拍电影，在雪中聊天很显然不正常，最后，以我迟到请吃饭为告终。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他的眼睛很好看，目视前方，貌似在想什么。

　　身旁这个男人叫杨恩程，当然以前不叫这个，谁会这么草率的起名，能这么起的也只有他本人了。不顾满天的喷骂，只做自己。

　　时间会改变一个人，有好有坏，那我呢，我有变吗。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杨恩程，一年说不上长也说不上短却让一个人变了彻底。

　　我第一次遇见他时，他是一家娱乐公司的练习生，叫杨遥。

　　那天是我得知了那个女孩，她的母亲再婚后，跟着她的母亲去了南方。

　　本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我却提不起兴，出来逛街就是为了转移注意不去想，今天正是她落水的那一天。

　　我脑海深部的记忆被唤醒。时间长了我已可以控制自己不再去想起。及时制止是我能想到最好的结果。

　　商城很大，我漫无目的地走着，目光离开了这刺眼的手机，再次抬头时与台上的视线相对。暖洋洋的笑容在脸上，可能是台上的男孩太耀眼。

　　我愣了，好听的音乐和活力的青春结合起来，与台下的我显得往外刺眼，而后点了点头，但他的视线早已离去，我也离去那个热闹万分的商城。

　　那是一个粉丝见面会，为了宣传三天后杨遥的出道演出而准备的。

　　而后他顺利出道，还收获了大量路人粉。

　　三年后，我已经开始写作了，在一家在北方很有名的公司里写作。写写词很轻松，因为我本身就由无穷的词组成，有好有坏，有苦有甜。

　　与杨遥再次相见时就在“丹玉有限公司”那正是我工作的地方。

　　杨遥的实力很强，热度已经不比顶流差了，当年那个小公司已经容不下他了。他来到“丹玉”也不稀奇。

　　丹玉公司很大，覆盖面很广，什么都发展，却什么都达不到顶尖。但从不养无用的人。我来到这也是阴差阳错的被接到合作。

　　那天我接到公司的电话，便拿着合同赶来了公司，在前台看见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之所以熟悉是因为占据热搜前三，陌生呢？是我根本不能和三年前那个少年相做对比，眼前这个男子穿着一身正装，压迫感极强，由内而外的散发着冷气。

　　对，他已经不再是三年前的那个少年了，他给自己改了名，不顾粉丝的意义，只做自己。

　　杨遥声称自己死在了秋天，现在活着的是杨恩程。

　　杨恩程热度顶流，杨恩程的粉丝热度也不低，他们扒出了杨恩程近一年的私人行程，为了验证自己的爱豆不是自愿改名而是被迫。

　　但什么都没扒出，一个顶流想要遮盖某些信息是很简单的，除非那些信息维持的时间很长很长，果然长达一年的私人行程被爆出，只见这一年间他频繁去往三五大道，具体干什么没有人知道，那是郊区只有一座座没盖完的楼，和前方的一个墓地。

　　前台的男人回过头，他看见了我，我走向前他与我打了招呼。

　　“你好，我叫杨恩程。”

　　“你好，季雨烬，很高兴认识你。”

　　我与他握了手，隐约觉得食指的指腹与其他手指的指腹有所不同，食指指腹上的有一层薄薄的茧，附上了我的掌心。

　　很快我的注意被前台还摆着的一份合同所吸引，正和我手中的合同一样。

　　杨恩程卖了我写的词，还是我最看不起的词，这个想法突然出现在我脑海，我听过他唱的歌，在绽放的青春与压抑在黑暗中挣扎的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竟出自一人。

　　杨恩程新歌的词，是我写的，而作词那列写的正是我的笔名。

　　这歌词的原稿是是我刚与那个女孩分别后，各种激烈的情绪结合产生的产物，本抱着绝对卖不出的心态，挂了上去，出乎预料的是很快就被卖家看上了。

　　这个人正是杨恩程。

　　“合作愉快，季雨烬小姐。”

　　“合作愉快。”，那我这是不是算和顶流合作了，季雨烬没想过自己的早期创作能这么顺利的卖出，现在才有种后知后觉的激动。

　　回想起以前那种激动是什么我已经体会不到了，只想用紧绷的神经来麻痹自己。

　　……………………

　　“我不用，帮个忙而已。钱已经打在你手机上了，看看到账了吗。”杨恩程的声音使我停止回想。

　　“我手机在路上摔坏了。”我看着手中那个已经不亮的手机，现在和板砖没什么区别，甚至还没板砖有用。

　　我以停下脚步，杨恩程没有要等我的意思仍继续走着，完了两三步追上前去，还没等我开口，前方先传来了声音“那你去修手机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声音已经停止了，可说话的人没有停，边走边朝后挥手示意再见。

　　他走后，我环视了周围没有一家店铺，更别说手机维修店了。

　　也是，这空无人烟的大道上 ，只有两个公交站和一辆公交车，路对面的站台已经没有人了，人已经走了。

　　我回头看很是好奇，前方只有一座独自耸立在郊外的现代化小区和前方不远的北邶墓地，“看来真是一个无人不知的秘密，”我感慨到。

　　三五路公交永不停息的在三五大道上行驶，载着无人知晓却无人不知的秘密。

　　我坐上了车，开往了市区，找到了一家手机维修店，原来是摔坏了内屏，换了新的内屏后，手机又再次亮起，我向杨恩程道了谢，付完钱后我拿着沉浸在各种提示音中的手机向外走。

　　无数提示音中突然传出一阵女声，那是开朗有活力的正值十七八岁的少女，才有声音，悦耳清脆我愣在原地，可能是时间长了，维修师傅询问我是否还有别的事，我到了谢后表示没有了，起步迈着僵硬的腿向外走。

　　寒夜里我站在繁华的市区，望着街道上形形色色的人，有的成对，有的三三两两，有的一群，只有我，一个人站在这飘雪的街道中，显得格外凄凉孤独。但我并不觉得孤独，是因为手机的一个提示音，让我在这个冬天不再孤独。

　　提示音是一个好友发来的信息，季雨烬打开了聊天框，上一个信息还停留在不久前，正是季雨烬发的，对方重来就没有回答过。

　　显然是信息没有发出去，季雨烬这么多年的思念只有她自己清楚。

　　她可以选择一直记住，也可以选择忘记，但二者她都没有选择，她活在了被二者折磨中，暗无天日。

　　我已经没有她的联系方式了，只有最后的一个微信号，但对方早已收不到我的消息了，我就当她在生气吧。但是今天我被对方突然发来的消息所震惊了。

　　那是酒精麻痹过后，幻想过无数次的再见，它这次来的很不现实。

　　信息是一个备注为“我回来了的人”发的，这个备注很奇怪，但将它改为这个的人，并无这种感觉。

　　我回来了：在吗？
　　我回来了：有没有换号码

　　发送时间是下午2:20，已经过去很多个小时了，本想解释手机坏了没看见，却成了一句“在忙，没换手机号”，五年日日夜夜的思念，我已经说不出口了，希望可以被原谅的人是自己，希望她可以来找我的人也是自己，可当她来找我时，我又没有勇气了，我的私心很重，只要她不恨我，我做什么都行，我可以把命给她，只要她要，但这终究不会成为现实。

　　这条信息发送成功了，我突然想起了几年前激动是怎样的心情，真的发送成功了，五年间的信息全部都石沉大海，毫无音讯。

　　季雨烬不会说，这也永远不会被人知道了。到头来都只有季遇见烬一个人罢了，中间的三年也不过是插曲。

　　对方的回复很快：“是吗？我爸妈过年想到北方那转转，看一看北方的冬天，我爸很好奇北方的冬天到底有多冷。”

　　我看着手机上的信息，果然那个女孩还是和十七岁那年一样开朗，俏皮可爱，单单回想起就有种怦然心动，但我现在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心动了，怦然心动也只能靠着很久以前的感觉而幻想，它已经很多年没有那么激烈的跳动过了。

　　百合花：：你还记得我啊，那我当然很开心你能来了。”

　　百合花是我的id，也是我的笔名，我觉得百合很美，很纯洁，我很向往的，但我却恰恰和它相反，我的过去一点都不纯洁，美丽，它很肮脏，我很讨厌，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后悔是没有用的。

　　对方回到：“没有啊，我记不太清了，毕竟时间很久了嘛，只记得高中时有一个北方的朋友在毕业后回到了北方，正好和爸妈要去顺便去看看你。”

　　百合花：“没关系的，不记得也好啊，把该忘的都忘了。”

　　我回来了：“可是我总觉得少了些东西，会很头疼的，你很想记起一个东西，但怎么也记不起来，这种感觉很讨厌。”

　　我回来了：“你要是知道毕业后我发生了什么，一定要告诉我哦！”

　　百合花：“你很执着。”像以前一样，当然后半句没发出去，将这句话永远藏在了心底。

　　她要来北方玩了，能见到她了，她没忘了我，她见到我会是什么感觉？见到后我会想起什么吗？还是忘了吧？她的妈妈也要来吗？……

　　疑问比肯定还要多，各种疑问接连冒出，我来不及一个个问题思考，此时的我正在大街像一个刚步入社会的孩子。但我已经成年了，我也长大了，已经没有人可以给我依靠了。

　　与此同时离北方遥远的南方。

　　顾莫菥打着字手已经停住，她确定以及肯定，那个她忘了一个很久很久的人，要出现了，四年了或许已经五年了，可她记不清了，因为太累了，每天被母亲逼着学很多，只是因为妈妈觉得有用。

　　她很难腾出精力在想别的了。但顾莫菥有预感，那个人要出现了，她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第六感，顾莫菥忘记了很多事，但她清楚的记得，那个被她遗忘的人说过同样的话。那个人笑起来很好看。

　　两颗有尖尖角的牙齿，比其它牙齿突出一点，笑起来正好能看见于笑容融合在一起，看的有些小鹿乱撞，虽然人脸是模糊的但一定很温柔，我已经记不清是当时的想法，也不知道到底是幻想还是现实，但现在我很确定那一定不是幻想，不是幻想就是现实。

　　但在病床上醒来时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是觉得，很难受，好像有些话还没有说完，我努力地回想，但什么也想不起来，只有一个声音，那个声音好像在叫我的名字和那个晃眼的小尖牙，我努力的在记忆中找寻有用的信息，可能还有水拍打在石头和地面上的声音。

　　可我很怕水，还患有恐水症，不过这好像在我醒来后好了，医生也觉得不可思议，在床上躺了半个月的人没有接受过任何外部和内部治疗，醒来后病突然好了，显然很不符合逻辑，医生问我有没有做过脱敏方面的训练，我很想回答，但我只想知道那个声音的信息，别的我都记不起来了，我反过来询问医生：“我到底发生什么了？为什么会这样？”

　　“你很执着的嘛，”在脑海中突然闪过片段，那是我的记忆，碎片化的记忆。

　　医生却和没听到我的问题一样，在纸上写了写 便轻描淡写的告诉我：“你出去玩时晕倒了，晒了两个小时，我们初步判断是脱水严重导致的出现幻觉，你根本没去什么海边。”

　　我好奇为什么我会听见海的声音？我会一个人出去玩吗？我为什么会脱水严重？脱水会昏迷半个月吗？种种问题在我脑中乱串，根本无法解答。

　　妈妈听了医生的解释好像觉得理所当然，就应该是这样，这使我更加迷惑了，妈妈为什么会这么坦然接受，本来问我发生什么了吗？我想自己找寻答案，可妈妈觉得是我病了，让我在家好好修养。

　　妈妈觉得我好的差不多时，我已经在家呆了四个月了，妈妈给我办了休学，但我的课程一点没落下，在家接受了线上线下魔鬼式的训练。

　　走出家门那一刻，我仿佛得到了重生，但我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一下重生就赶紧开始了我早已制定好的计划。

　　我先把能找到的高中同学都问了一遍：毕业后有没有同学聚会，和班上有哪些人，和最关键的问题，谁有两颗突出的尖尖牙齿。

　　但答案出乎意料的一致：“我不知道啊”

　　这找不到答案，我便花了一周的时间找了不出省内的所有海边，湖边，河边都没有我的身影。

　　妈妈不反对我这么做，但也不支持，她就像一个棋者，就觉得喝着茶，观察者棋子的一举一动。

　　我看了近一年的消费记录，有一笔很大的支出，对方的信息被抹去，我以不清楚到底干了什么，但支出的时间正是出事的前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