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幻梦之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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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一声低沉的呻吟，明如水醒来了，小麦肤色的脸颊上带着泪痕，眼睛红彤彤，打量起四周的环境。
白花花的顶帐，侧帘边缘挂着一只大红的安神香囊，床下的靠脚上睡着个少年，肤色白净，五官秀美。
对面的小榻，一位银发的少年道人正在双盘打坐入定，身姿挺拔，宛如修竹。
是师傅和小师弟！
那只香囊是精通绣工的小师弟送给他的，里面的香料是由他亲手调配的，显然这是他月华殿的房舍！
焦躁不已的心安定下来，而噩梦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师傅杀了花花，还要杀他，还要杀他的孩儿们？
不，不对。师傅素来护短，疼宠小辈，更不会做出不辨是非、残杀幼童的狠辣行径。那一切是个虚假的幻境。这里才是熟悉的一切。
亲手制作的香囊正散发出独一无二的味道。
忽然想起一物来，明如水伸手探入胸口的衣服，什么都没有摸到，但身上衣物并未改变过。
心头寒意顿起。眼前的这一切，莫非还是幻境？
既然是幻境，必有锚定之物，作为幻境的本源，稳定幻境的存在！而当锚定物被毁灭后，幻境就会迅速崩塌，幻境中的活人也会立即陷入昏迷。
上次作为锚定物的是花花的幻象，倘若这里仍旧是幻境。
那么这次的幻境里，作为锚定之物的又是？仔细打量着入定的师傅，明如水生出了一种古怪的确定感。
是了，上次是花花，这次是师傅，都是他最重要的人，试问他会轻易伤害他们分毫吗？
掌门师伯曾在阵法通识课上讲过幻境的锚定物不一定只有一个。
瞟了眼熟睡的师弟，明如水本能地认为突然出现的师弟必有古怪。
在脑海中，隐隐约约传来一个尖细的童子声音，叫嚣着，“杀掉他们！杀掉他们！”
杀？还是不杀？
在直觉的鼓动下，明如水一把攥起小师弟的脖颈，肌肤温热细腻的触感令他分外不适，强忍着喉头的恶心，一点点收紧手指。
温热的体温，明确了他的猜测，师弟从来不会有温度。
此处不过幻境。
小师弟剧烈地挣扎起来，喉咙里发出呜呜呜的含糊声响，打坐的师傅也被惊起。“上善？！你在作甚？”
语音尖利又惊怒，师傅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去。
怒气值max。
师傅跃起抬手，就朝着明如水进攻而来，左手一掌重重击打在他的心口。
嘴角渗出一点血花，但明如水纹丝不动，直到拧断了小师弟的脖子，看着尸体迅速化作一缕轻烟消散。
与上次幻境不同，令人惊悚的事情发生了，虚假的小师弟消失后，这里的一切事物除了明如水本人都变成了半个。
半个师傅、半只香囊、半间房舍。
剩下的都是空白。
那半个师傅保持不了平衡，重重摔在半个屋子的地面上，手脚并用，耸动着身体，死命朝着他拱来，那只剩一半的嘴巴抖动着，凄厉地叫喊着，“孽徒！”
眼见着只有一半的师傅迅速靠近，明如水惊恐又愤怒，力量激增，一把抬起半个床砸去，咚地一声，那怪就没了声息。暴力突破完毕。
回神，明如水发现，师傅正站在树下，仰头盯着他，他的手正摸着胸口的琼花，位置没有丝毫改变。
“这梦做得如何？”完完整整的师傅，关切问道。
只见一行清泪从徒儿的右眼角滑落，明镜纳闷了，那厮给徒儿整了个什么梦，把个小伙子折磨得泪水兮兮。
哦，师傅您老也知道这是折磨啊。
“格老子的明镜匹夫！还我娃来！”新雪琼花树的枝丫间冒出个绿油油的脑袋，露出一张树干颜色的褐脸，和白花花的牙齿，言语间毫不客气。
“贫道好似听见需要肃清的污言秽语呢?”明镜冷淡的嘴角扯出一点可疑的笑。
那绿脑袋瑟缩抖动一下，好声好气道，“明镜道君，事已了，老朽的孩儿也该归还给老朽了吧！”
那可是斩了二十八妖的剑修大能，不是它这等木生精灵开罪得起的。
不过就这老匹夫心胸狭窄又护短的德行，它可真是看不惯。
最关键的是他拿它的娃儿来给爱徒做碎催！树不可忍！
并且它那纯洁漂亮的白娃怎么能跟着这等黑脸大汉！
一旁的明如水倒是听懂了几分状况，在幻境饱受摧残的小心心亟需安抚，开口问那老树精，“您是这琼花树吧？我刚刚所经历的皆是您造的幻境？”
“是是是，就是老”，想起明镜，不耐烦的老树立马改口，“就是本精灵辣。这幻境是我和孩儿所造，全是假的，唯一依托的真实就是小道长的记忆。”
难怪有两个幻境呢。作为迫使父母孩子分离的幕后黑手，师傅傅～在幻境中被父母与娃儿狠下辣手、黑得巨惨。
回想起半个师傅与杀人狂师，明如水刚快慰些的小心心伤得更重了，又是一行热泪从左眼角滴落。
那老树一看，趁小道长心防薄弱，指不定能要回娃儿，赶紧哀求道，“小道长，行行好，把我的孩儿还给老朽吧。”
“不可!”明镜凤眼一瞪，透出些威严戾气来，出声阻止，“古树老人，不必多言！”
他又对着徒儿温言道，“上善，且先行下去休息，再见见师弟师妹。他们很思念你。”
明如水应声，便回屋舍去了。医者仁心，他虽不忍骨肉分离，但从不曾忤逆师长。
更何况师傅言语，总有其理之所在，他就暂且安心收下老树的孩儿，待时机合适再行归还。
眼见娃儿被揣走了，树精心如刀割，坐在粗壮的枝丫上气鼓囊囊，褐脸阴沉沉，却一言不发，愈发怨恨地盯着恶人明镜。
沉默许久，视老树恶毒眼神如无物的明镜才轻声道，“古树老儿，花木生灵实属难得，你的每一个孩儿都有灵性，更是非常。此番，树子随吾徒入世，不过天意耳。”
天地洪荒历来如此，世间万物皆是上天棋子。
亲子离散？只是上天的小小玩弄，明镜闭眼，面无表情，感伤起自身多年来的身世浮沉。无情天道，杀戮亲子的族裔。因其族裔力量强大，恐威胁六界平衡。他亲父母的祖辈正是从那场灭族之祸逃亡而出，隐姓埋名、战战兢兢苟活于人世，与凡夫俗子通婚繁衍，幸而子嗣无人承袭祖宗神通。直至明镜出世，后代不知先祖隐情，误以为生下怪物，不敢杀，丢弃归罗野地。光阴逝去，当年弃他而去的亲生父母早已死去，明镜，或许是昆仑族裔的最后一人了。
谨记，天道从来落子无悔。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幻梦之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