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动症公主》火爆棋橙

22、憋不住话

　　庆贺女儿痊愈归来，竟然动用国家仪仗队和军乐队，劳民伤财兴师动众！
　　周尚满脸忧虑，随即敛去所有表情。

　　她不能不领情。
　　周尚笑着挽上周邦正的胳膊，说：“我觉得是你自己想淘气，想放肆一把，借我的名义而已。我当然很高兴……”
　　眼光扫过旁边的仪仗指挥官，等等——

　　浓黑眉毛大圆眼，棱角分明的瘦脸，这不是皇四子周恭谨殿下吗！

　　她眨眨眼：“四兄，你玩儿呢？”
　　周恭谨哈哈大笑。他直着身子凑过来，低头伸脖颈亲吻周尚的脸，上身儿挺直得的仿佛套在钢铁里不能动。还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捏一捏周尚的脖颈。

　　林岱惊喜地看向周恭谨，之前她根本没看这个仪仗兵，没想到会是自己的老公。她昨晚就去周尚下榻地和周尚会和，不知道自己老公做了什么。
　　周恭谨把林岱塞进怀里抱一抱，摸了摸周仁，然后恢复了指挥官的庄重，直挺挺迈着仪仗兵的步伐，引领众人向宫门走。

　　周尚和周恭谨拥抱时放开了周邦正，皇帝趁机揽着周尚的腰，周邦正想要夺回妹妹，却被儿子周仁靠在身边挽上了胳膊。
　　周仁去科研城接回周尚，离家五天了。

　　一群人带着笑容走过排列得整整齐齐让人精神振奋的仪仗队。
　　周尚走到哪里，两边和她处在一排的仪仗兵就换姿势，周尚一路走，两边的仪仗兵一对接一对儿的换姿势，这是外国元首们也没提体验过的特殊礼遇。
　　周尚眉开眼笑。
　　皇帝和皇太子高高兴兴。
　　乐队演奏的乐曲也欢欢喜喜。

　　林岱笑嘻嘻走在周恭谨身后，时不时伸手戳一下走正步的周恭谨，专朝敏感的地方戳。
　　周恭谨全情投入扮演仪仗兵，全程端端正正走正步。被林岱捉弄也行若无事。

　　周尚原本挽着皇帝的胳膊，但是两个人的步调并不一致，周尚感觉别扭就放下皇帝的胳膊拉起手。两个人不贴在一起了，走起来自在一些。

　　终于走过仪仗队，进入长新宫。
　　影视剧中成排的仆人排队恭迎主人归来的画面出现了。
　　周尚和皇帝挽手走进大厅，分男女列队的两行工作人员齐齐行礼。
　　周尚对他们点头，脚步却没有慢下来。

　　眼看周尚直直往前走，皇帝拉住她，周尚被皇帝随意一拉就退回一步，疑问地看皇帝。

　　皇帝微微吃惊：闺女太轻了，下盘不稳，随便一拉就能被拉跑。

　　站在男士行列队首的人，走前一步，对周尚略弯腰躬身道：“恭贺殿下痊愈！长新宫工作人员祝殿下福寿康宁，快乐无忧！”
　　周尚认得这是长新宫总管左佑，她点头说：“你好。谢谢你们。”

　　左佑介绍皇宫高级管理人员，周尚一一点头问好，没有握手的意思。
　　左佑介绍过皇宫要员和长新宫各部门主管后，伸手做出请周尚继续前行的姿势。其他人失望地看着周尚和皇帝太子等人一起离去。

　　皇帝挽着周尚去自己的内客厅宁馨堂。
　　后面有人和聚在大厅的工作人员交谈，前方无人。

　　皇帝说：“这么多人来迎候你，我不拉你你就忽略他们，让他们白等？”
　　周尚说：“我急着和您说话，没有心情理会旁人。我不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而是觉得那些冠冕堂皇的套话很虚，没有意义。说那些没有意义的空话，我觉得羞耻，说不出口。”

　　皇帝说：“你急着和我说什么？”
　　周尚说：“爹～，我觉得你们都不是凭着身份作威作福的人。在私人的家庭仪式上，使用国家仪仗队，我觉得不好。当然，我心里是很感动的，你们肯表现对我的重视，我很高兴，简直飘飘然。
　　但是，我不愿意你们授人把柄。
　　对我好，就要尊重我，多陪我，多跟我说话。以后不要为我搞什么仪式，更不需要使用特权。”

　　周尚对自己的说法不满意，但是她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说辞。
　　皇帝睿智的眼，平静无波。

　　周尚用力捏皇帝的手，加强语气说：“虽然皇宫里的事传不出去，我们还是应该自觉检点。现代社会是平民化的社会，滥用特权，有不良后果，不值得。”

　　皇帝看周尚一眼，诧异自己竟然被体罚了。周尚见皇帝没反应，急躁地用指甲掐了一下皇帝的手。

　　刚进宫就对别人指手画脚，很不合适。可是周尚性急，憋不住话。
　　皇帝的冷淡反应迫使她冷静。可周尚还是要说，必须说。
　　不能表达，没有回应，就是不幸福；拒绝沟通，就是不友善。

　　宁馨堂里平时只有一圈大沙发，没有其他家具。今天男女老幼一起迎接皇女，摆设了两圈沙发。
　　皇帝在正中的座位坐下，周尚挨着他坐。
　　周邦正坐在周尚另一边。太子妃等女眷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周邦正对周尚微笑，温柔地问：“累不累？”
　　周尚说：“不累。有事发生的时候，精神亢奋，不容易累。”
　　坐在皇帝另一边的周靖说：“怎么，没事发生你反而会累吗？”

　　周尚说：“我是多动症，大脑神经递质功能异常，就是缺乏多巴胺和肾上腺素之类的神经递质。所以我的大脑总是追求多巴胺，随时驱使我去做能给大脑提供多巴胺的事，就是那些有趣儿的人兴奋的事，逃避那些应该做的有利可图的没趣的事。
　　在生活中，如果很多天都没有发生什么令人兴奋的事，没有获得新知，我就会冲动暴躁，忍不住做一些非常愚蠢但是能刺激大脑产生多巴胺和肾上腺素的事。”

　　周尚看着众人说：“有让人兴奋的事发生的阶段，我的状态就很好，因为大脑受到足够的刺激分泌了足够的神经递质，运转起来有效率有自制力充满活力，不会干扰我的理智。”

　　周靖说：“情绪不稳定啊。”

　　周靖是皇室成员中外貌最刚猛霸气的。他不是最高的，却是身体最强健的。
　　剑眉厉目深色皮肤，讲究的发型和服装，端正锋利中透出点痞气，一副营养充足元气爆满、荷尔蒙随时喷涌而出的样子。
　　比他文雅的兄弟们多了威猛，比彪悍的军人和运动员多了优雅贵气。

　　周尚说：“神经衰弱的人，可能表现出各种心理障碍，这些障碍可能联动。我的注意缺陷多动障碍就伴随着双向情感障碍和对立违抗障碍，还有社交障碍。”

　　皇孙周慎良相对来说与周尚较熟，他在视频通讯中和周尚聊过几次。
　　他在众目睽睽下说：“我有一个同学是多动症，他静不下来，总是动手动脚动来动去。”

　　周尚对他微笑说：“可能他日常的各种活动对他来说不够有趣儿，不能满足他的大脑对多巴胺和肾上腺素的需求。
　　你们的功课不能让他感兴趣吗？”

　　周慎良说：“他对功课挺感兴趣啊。他就是忍不住多嘴多舌动手动脚。”
　　周尚说：“可能他所得到的关注还是不够。或者你们的课程对他没有挑战性，不需要他集中注意力。这种人需要难题，需要被赋予责任、信任、支持和奖励，需要让他的大脑高速运转起来。”

　　周慎良不懂，就不说了。他转头和周靖的儿子周开泰聊起来。

　　可是周尚还没说够呢，她对着皇帝和太子说：
　　“多动症最可怕的表现不是冲动急躁乱说乱动，而是执行功能障碍，就是意志薄弱，不能坚持做自己应该做的事。他们的头脑能做出完美的规划，英明的决策，但是如果让他自己去执行，他执行不好，他做不到。
　　他不喜欢的事儿或者不能马上让他得到好处的事儿，不能导致多巴胺的分泌，他就没有耐心和毅力做下去，总是轻易放弃。
　　人饿了就想吃饭，渴了就想喝水，你想不吃不喝，却拗不过自己的身体。多动症人的大脑一旦缺乏多巴胺，就控制人违背理性、规范、职责去做一些取悦自己的事儿，比如上课不听课或者上班不工作，只想玩儿。
　　所以，尽管他们大脑发达知识丰富有创造力，却常常做不好一些常规的简单的事。这就是执行功能低下。”

　　周尚看着皇帝说：“刚才我跟您说，有些场合，我知道该说什么社交用语，可是我觉得那些话虚、假、空，没有意义，所以我说不出口。这就是执行功能低下，该说的话说不出口。该做的事，因为心里不喜欢，就怎么也做不好。”

　　周靖笑道：“你和我们说这些，就为了合情合理地随心所欲吧？”
　　周尚说：“我喜欢沟通交流，喜欢和别人分享认知和感受。尤其喜欢向别人介绍我的缺点，以防别人把我想的太好，将来失望。”

　　周靖说：“怕我们把你当成正常人，就和我们分享多动症的症状，让我们用多动症来解释你所有的异常行为，你就可以随心所欲了？”

　　周尚说：“你觉得注意力和执行功能有缺陷，就不是正常人吗？有心理障碍或者说神经障碍的人，也都是神智正常、能和所有人一样在人类社会经历生老病死的人。
　　你说他们不正常，等于说所有有轻微缺陷轻微残疾长得不够美体质不够强壮的人都是都不正常的。他们明明有人类所有的认知行动生存的功能。”

　　周靖笑道：“你是说你虽然有多动症，其实是正常人，不需要我们对你过于照顾过分宽容。”

　　周尚说：“我的亲人自然愿意照顾我，对我的缺陷宽容理解。
　　不愿意做我的亲人，看我不顺眼，把我当做路人就好。他们有不爱我的权利。
　　我没要求大家都来照顾我。
　　我只对亲爱的人提要求。
　　谁都有权利不亲我不爱我。”

　　周尚看着全场，说道：“各位看到我发在家庭群里的消息了吧？我希望亲人每次见到我都会过来拥抱我，分开的时候也拥抱我。
　　这是对亲人提出的要求，不喜欢我不想和我当亲人的人，可以不理会我的要求，我们用对待路人的礼貌对待彼此。”

　　周靖喷笑。有人静观，有人含笑看热闹，有人和身边的人低声聊天。

　　周尚自我中心，不理会别人的反应。她侧身面对周邦正，用甜蜜缠绵的声音唤道：
　　“长兄～我很感谢你们今天为我搞了个欢迎仪式。但是，虽然咱们家里的活动不会被外界得知，还是不要公器私用。国家仪仗队毕竟是国家的，不是皇家的，我们自家的活动，别用他们了。”

　　一片静寂。所有的谈话都停止了。
　　大家看着周尚。也有人观察皇帝和周邦正。甚至有人带着笑意。

　　全都不以为然！是不是在嘲笑她穷人视角，看不惯特权？或者笑话她蠢，胡乱得罪掌权人？或者他们以为她这是要立一个刚正直谏的人设？
　　周尚的逆反心理上来了，她脸色冷了，目光坚定地看向周邦正。

　　周靖说：“用用怎么了？又不是不给钱。”
　　周尚说：“给钱？难道国家仪仗队还接私活？”
　　好几个人笑起来。

　　周靖说：“你不允许他们挣钱吗？”
　　周尚说：“他们训练那么辛苦，做着那种没有效益和成长的工作，我倒希望他们能接私活挣钱。可是我们根本没有必要把他们叫到自己家的活动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