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无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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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幸狸奴。褚渊，你怎么会知道这个？”
轻抚她眉眼的手一滞，连笑容也变得不自然，“这不是你们柳国人常用的说法么，我带兵打仗多年，接触的人多了，自然知道。”
“我们都不这么说。”苏幕将相里瑜推到一边，轻盈起身，“你何时认识的我三哥。”
“并不认识。”
“你在撒谎，这是我和三哥的秘密，旁的人怎会知道？”
相里瑜不答话，匐于榻上，如瀑墨发垂散着，看似漫不经心，眼色却倏忽变了，半晌才浮起笑意，“我倒是没想到会栽在这里。说来好笑，那夜你三哥也以为是莫离动的手，四方都骂了一轮，唯独此词颇有雅趣。”
想起三哥的惨状，苏幕眼圈发红，他竟好意思说“雅趣”！眉眼含笑，仿佛只是一个笑谈。
怒火与羞愧混杂心间，她抄起书案的东西便往相里瑜砸去。
怎奈后者眼明手快，竟一一躲过。
“木头，你不是还有那么多哥哥，少了一个又没什么。”相里瑜原本只是虚招抵挡，看她杀意愈浓，这才用上了真本事，不一会儿便把苏幕锢在怀中无法挣脱，“你早晚都会是我的人，我也不瞒你，早点让你知道，也早些让你放下心结。”相里瑜的指尖轻轻刮过她脸上的泪痕，吐出的寒雾贴着如玉脸颊，“前方捷报频传，我才得以抽身看你，但是你偏偏这么狠的心，要同我作对，真想把你的心掏出来看看是什么做的。”
“褚渊，你做了这么多坏事，到底想干什么？”
“我早就说了，我为王，你为后。待我们大婚后，我便名正言顺地带你看五方山河。”
“你什么意思？”
“木头，你还不明白吗？我带你在此处蛰伏数月，为的就是在此处炼制武器，如今‘利剑’即将出鞘，五国一统便近在眼前。”
苏幕这才意识到，当初在木宅上遥望的并非是一蓬蓬绿树，而是相里瑜隐藏在山间的武/器，他要破了柳国，即便国人已不问纷争，“原来你从前吊儿郎当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
相里瑜轻轻抚摸她的额头，“不全是。都是因为与你相遇，我才明白了许多事，木头，看到我如今的成就，你难道不为我高兴，不想唱首小曲庆贺么。”
苏幕冷哼一声，并不看相里瑜，而是望向了更远处的景色。一小团火光照亮她的眸子。
顺着目光打望，正是那处小木箱，糟了！
相里瑜当即将苏幕推开，口中惊呼“本王的图纸！”
末了，还不忘将门锁住，不让苏幕遁逃。
北风越过极洛山，骤然跌落于背阴山谷，堆集的层云浮滞于遍布的枯草之上。
一点火舌吐出，带动起点点山火。
这便是山中人闻之色变的“焚风”了。
苏幕并不知道木宅外之事，只一心一意要将门破开。
可惜外面的黑烟升腾而起，顺着木隙一股脑儿地往里钻，滚滚热浪逐渐逼近，几乎攀上了树。
苏幕知道蔡兰生心中有百般愤怒，却未料他会用这样的决绝方式。
正犹豫不知所措间，门却忽然被人撞开。
玄衣劲装，银冠高束。
他左手撑着门，右手朝苏幕一递。
“莫离，你怎么会追到这里来？”苏幕下意识地向后一退。
见状，莫离收了礼节，直接揽住苏幕的纤腰，一个打横将她扛在肩头，听任少女的拳头敲打。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有腿会走。”
“别动。”他没了往常的温柔，语气不容质疑。
“谁让你跟踪我的，就这么扛着人走，算什么英雄好汉。”
“你早就知道我是什么人。”
“我……”苏幕忽然想起自己误会莫离的过往，有些吞吞吐吐，“我怎么会知道你是什么人，一天天跟个闷葫芦似的，有话也不说出来。”
莫离眉毛一扬，“我以前说的时候，你偏生嫌我话多，而今又声讨起我来。我来宣樊，除了来瞧你，便是瞧褚渊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瞧清楚了么？”
“瞧清楚了，胖了许多。”
苏幕大窘，将莫离一推，后者踉跄了半步，这才正经道，“他想借改良临冲之机一统四方，野心虽然大了些，但计划不可谓不周详。可惜蔡兰生‘奇兵’出招，今夜掳走了孟邪，还烧了他的图纸，让他的大计有损。”
“你怎么知道？”
“我方才便在密林里候着。”莫离将苏幕向上提了提，又道：“褚渊此人虽然有壮志，但境界着实小了些。只知依赖武器，却不知战场上最是变化莫测，最为重要的并非它物，而是谋略。”
他说得云淡风轻。
“好像你什么都懂似的。”
“鄙人不才，正是。”
“既然什么都懂，怎么不懂得解释。”
莫离不说话。周遭的火焰聚拢，映照出他紧绷的下颌。
“怎么不说了，方才不是还滔滔不绝么。”
“幕儿，我既然知道前方是一片火海，便不会拉着你一起跳。我这样的人……”他的声音逐渐变小，小到变成一声喟叹。
说话间，忽从密林中蹿出一支箭镞。
好在莫离有提防，身体前倾蹬出左脚，堪堪将其踢飞。
“哼，褚渊原来还有后手。”莫离哂道，单手扛住苏幕，腾出手轻啸一声，暗处便有人围聚而上。
“也不知鲤鱼跑哪里去了。”
“都这个时候了，还鲤鱼鲤鱼的叫。”
“叫顺口了嘛，醋个什么劲。”
“醋什么醋，没那闲工夫。”
“嘁，你这人怎么老是这样。”
“我怎么了，悄悄醋不可以啊。”
苏幕不理他，觉得今夜的莫离有些幼稚，“你能不能看着路走，别专门挑火势大的地方啊。”
并非莫离不愿，而是忽然焚风席卷，火势几乎将二人围困于一处，再无回旋的余地。
莫离当机立断，再呼唤出暗卫，可惜剩一残兵败将出现在眼前。
那人在猛烈火势之外，抚着胸口的剑/伤，正欲冲来相救。
莫离高呼，“带她走，别管我。”
苏幕愕然，登时明白莫离所想，他是要凭借臂力将自己扔到火场以外。
那他自己呢？凭什么他总是要自作聪明！心中顿时烦闷异常。
“谁要你舍身为人了，我不准你逞英雄。”
“幕儿，我本来就是个‘小人’，难得当一回英雄。”正儿八经的火烧眉毛，他还是那副不疾不徐的模样。
“你敢！若是你放了手，我再也不会原谅你。”苏幕说得咬牙切齿。
莫离平常随时谦谦君子，但在关键时刻却丝毫不露怯，不由分说便将苏幕裹在玄色袍子中，末了温柔一推。
何其像大溪地的洞/中那夜，决绝而又热烈。
“我不要你的原谅，我要你好好活着。”他说。
暗卫将苏幕稳稳接在怀中，任凭后者如何挣扎，都不放手。
大火烧了一夜，将极洛山的夜幕染成一片赤色。
***
五年后，燕国以绝对优势统领四方，并持续推行不干涉、不扩张的策略，是以四海升平，百姓的生活又恢复了往常模样，楚国的巫蛊卜筮之术仍大行其道。
除夕这日，坊肆间热闹非凡，一游方老者背着医箱，颤巍巍撑起了旌布，搭好了台子，便开始讲自己游历五湖四海的见闻，以揽些生意。
围聚之人越来越多，老者也兴致勃勃。
“不是老朽吹嘘，魏国废太子的病也是老朽治好的。”
“怎么可能！就你这赤脚医者的模样，皇室之人凭什么信得过你？”
老者微微一笑。
他们说的不假，得亏自己看热闹积极，凑得够近，才得以在那般奇景中留下身影。
他不禁回忆起那日情景……
那日柳国第一千金比武大会，柳国万人空巷，偌大的比武台却无人敢挑战。魏国废太子狂妄道：“若是今日无人出战，我褚某便不战自胜。”
见状，众人皆道，佳缘将成，柳国千金顺利攀上了别国高枝。
可那千金竟然是个性子刚烈的，直接登上了台子与废太子比试。哪有比武时亲自登场的新妇？千金此举分明是一点面子也没给。
果然是气得废太子使出了三成功利，轻巧将其拿下。
“然后呢？那废太子怎么会受伤，不是没人敢出战么。”
“年轻人，急什么。”
“却说那千金被拿下后，从人群中走出个平平无奇的少年，非要替千金出战。满座皆惊。”老者捻一捻胡须，“谁知那少年竟然真的身怀绝技，不过在十招之内，便把废太子扔出了台子，偏巧落在了我的脚边。”
听众皆是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你肯定在扯谎，那么多太医，为什么选你？”
“有什么说的不对的地方，直接指出便是，凭什么说我说谎？”
“老丈，您说的的确有一错误。”
人群中有一人悠悠开口，声音好似滩上淘过的细沙，疏离又温柔。
众人循声而望，却见那人衣着朴素，一身月白色圆领袍，领口右侧缀着一颗金色纽扣，与他琥珀色的眸子相映成趣。他并未再多言，却好似有千钧之势，众人一时不敢多言，只呆呆看着他谪仙般的俊俏模样。
还是老者先回过神来，“你莫要乱说话，看你年纪轻轻的样子，五年前还不知道在哪里厮混呢。”
“那少年并非平平无奇。”
众人：“嗐！”
“他披着甲胄，是只属于千金的侍卫。”
众人：“……”
“你是不是疯了。”悄悄拉着少年手的姑娘有些发窘。
“疯什么疯，你不是说我是闷葫芦么。”
“好好，知道你不是了，家里才说了一遍，又要跑到外面说，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干的好事了么。”
“我怕你又不要我了。”
“这么小的楚国，还能跑到哪里去。”少女不耐一甩手，却又被少年紧紧握住，“好啦，我们回家。”
一轮明月初升，清风吹起少女额间碎发，那明亮的眸中满是幸福。
他们不知道未来会怎样，却都在心底默默祈愿，愿身边人岁岁常相伴，年年乐无忧。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无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