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说》林林川

56、一二（5）

　　大雨终于停了，洪水却还在上涨，又经过近一百天，大地上淹没群山的洪水终于慢慢退了下去。
　　万物萧索，都被这场突如其来、持续甚久的大雨弄得萎靡不振、狼狈不堪，满目狼藉的大地上死气沉沉！
　　伏羲和女娃一步一步地随着洪水的消退回到家乡，淤泥遍布，毫无生机！
　　寂寞的世界，真正寂寞的世界，那么荒凉，那么寂静！
　　没有人烟，绝不可能有人烟了！
　　这才是真正的荒凉吧！
　　女娃沉浸在难以自拔的悲哀之中，想当初，她还有叽叽喳喳的阿长在身边，还知道远隔千里的人群的存在，可现在，满目苍夷，连同那些她经常观看的山水天地都已不再有生命闪动的光泽！
　　伏羲不忍心地看着女娃，他不愿女娃陷入这样的悲痛之中，可是……他于是渐渐话多起来，要尽自己最大的力量使得一向坚强镇定的女娃重新振作起来。
　　女娃自然也感觉到伏羲的努力，勉强自己振作，只是，她觉得自己已看不到希望了！大地已经没有希望了！
　　“大地这样荒凉，可能真的只剩下我们两个了！”
　　一天，伏羲醒来，想了很久，终于开口道。
　　女娃又是一夜无眠，虽然她知道伏羲也是这样陪伴着她的。
　　“那……”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力气想更多的了，只说了这一个字。
　　“我们……”伏羲靠近女娃，轻轻地将她扶起，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犹豫着，“我们是不是……”
　　“你想说什么？”女娃诧异地道，她感觉到伏羲不同以往那么严守兄妹之防，甚至可以说他有些不同往常的热情。
　　“我们……”

　　“他们在做什么？”
　　润自从得知滕还会回来，心情已好了很多，而且也能更坚强地面对自己以后的孤独和他人的欢笑了。
　　这一日，她看着镜面石，想知道滕一直关心，而被自己差点完全毁坏的人间到底怎么样了！她有点后悔自己那么任性，只是看到伏羲和女娃居然还是那么坚韧地活着，又有些欣慰！幸亏那时倒听了姐姐云神的一句劝，放过了他们，不然，她肯定会因此对滕更悔恨交加，又该增添一丝痛苦和悔恨了！
　　风神也固执地陪伴在她身边。
　　风神看了看下界那两座山头的两柱袅袅升起的黑烟，回头凝视着润道：“他们兄妹在祈祷，能否成为夫妇！”
　　润怔了怔，伏羲和女娃有了这样的想法？他们……“就凭着那两柱烟？”
　　“是！他们俩商定，如果那两柱烟能合二为一，他们就结为夫妇，这样大地上的人类就得以繁衍……”
　　润看着镜面石里的女娃和伏羲，他们沉默地站在两座相隔很远的山头上，那么远的，那么荒凉的大地就只有他们两个，他们兄妹就要承担起人类繁衍的重任？看来，凡人和天神一样，都是要经受那些难以逾越的障碍——可伏羲能够摆脱掉他固有的骨肉伦常的观念吗？只怕这会更叫女娃伤心吧！
　　两柱黑烟直冲云天，它们有相遇的机会，有相遇的时候吗？
　　“风，你帮他们一把吧！”润看了半天，忽然道。
　　“你要我帮他们？”风神扭头痴痴地看着她。
　　“你不是风吗？你将这两柱烟……”
　　“你这样想？你不是痛恨人类吗？”
　　“可他们俩是滕最……”
　　“又是滕！”风神黯然，低声道。
　　润目光如炬地盯了风神一眼，风神忙一声不哼地飞身旋下凡界。

　　昆仑山。
　　静静地。
　　一大堆高高的枝叶增加了山头的高度，伏羲执着一根雷电留下的还燃烧的枯枝，点着了自己这堆柴。一缕青烟冉冉升起，渐渐地变粗变壮。
　　伏羲仰望着自己这柱冲天而起的长烟，没有一丝风，怎么可能会与对面山头的女娃的那柱长烟相遇？这次，女娃为什么要这样固执呢？他明明已经愿意了，为什么女娃偏偏又不肯了？难道他们真的就不能结为夫妇？所以，女娃原来一向也只是希望他们兄妹般地永远在一起么？可是，女娃当初不是……也许是自己一向的冷谈让热情的女娃失望了吧！
　　只是，如果在这样的境况下，他们能打破兄妹不能成亲的传统，那该多好！女娃是不是该失望了，而且她似乎倒能接受现实。只是，自从知道世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他的心早已不能再那么坚持兄妹之防，他的心其实早已突破了兄妹情感的防线！只不过，他只是担心会带给女娃情绪上的波动，带给女娃痛苦和伤心。也许，他们不该想到用这样的方法来决定兄妹俩成为夫妇的，他应该更勇敢大胆一点，直接向女娃求婚，这样心也不会痛，女娃也可能不会不同意的……
　　过了很久，他们所能捡到的地上干柴已渐渐燃尽，还是没有风。伏羲远远地看着女娃，心意波动不已。
　　女娃脸色平静，直视着面前的长烟。她是真的已能接受这命运了吗？
　　反正世上就他们两个，她不用再担心伏羲会离开自己，就是永远作为兄妹，只要能在一起，也就够了！至于人类的繁衍，相信上界的女娲娘娘会有办法的，这也不是他们渺小的凡人能决定的。不过，她希望在她和伏羲在离开人世之前，他们都可以不必为了这兄妹骨肉之情再有芥蒂，她不要伏羲再知道还有其他人类，就又要把自己推给别人了！
　　火光弱了下去，黑烟也渐渐淡了下来。女娃认命地回过头，去看伏羲。
　　她那一眼，瞥见了伏羲在拼命地到处本来跑去，捡起地上的湿枝往火堆上加去。她微微一愣，一动也不能动了。
　　伏羲的那堆将熄的火堆泛着些红光，却并没有火焰出来，然而黑烟更胜过刚才！他呛的咳嗽起来，却还是小心地拨了拨火堆，希望它能扬起冲天的烟雾，到女娃那边去。
　　女娃犹豫着，也捡起几根在泥地里的湿漉漉的枝叶，加在自己面前的那堆已燃尽而只剩木炭的微光的火堆上。
　　湿枝叶慢慢地开始“噼噼啪啪”地微响着，黑烟再次冒出，直直地升起。
　　起风了。
　　伏羲不由面露喜色，女娃又怔住。
　　奇怪的风！
　　它将自己这边的黑烟向伏羲那边吹过去，而伏羲的黑烟却向这边吹过来。
　　风渐渐大了起来，搅得两柱黑烟不安定地飘忽着，紧紧地纠缠在一起。
　　伏羲看着半空中那合二为一的黑烟柱，那难分彼此、紧紧纠缠在一起的黑烟啊，这是上天的旨意吗？这就是上天的旨意！伏羲又惊又喜，再也不愿犹豫了，飞快地朝女娃那边奔过去。
　　女娃转过身，迎着伏羲奔过来的方向看着，伏羲激动得满面红光。
　　女娃动了动身子，嘴角也露出笑意，往前走了几步，扑进伏羲宽阔的胸膛，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就像那冲天而上的纠缠在一起的两柱黑烟，再也不会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