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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生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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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历十九年初
阮沅迎来了她十七岁的生辰
镇国公府,宾客不绝,人人都带着礼物,满脸堆着笑。
阮沅瞧着那些互相奉承的官员,蓦的有些想哭的冲动
她悄悄拉住身旁阮泽的衣袖,而一向和他嬉皮笑脸的哥哥却分外认真的低头在她耳边说道
“沅沅不要怕,有哥哥在呢。”
阮沅抬头看见哥哥眉间神色,不觉的放下心中的担忧。
宴会一直举办到日暮,阮沅陪着宾客笑了一天,脸颊都有些僵,在看到侍从领着那个清俊身影来时双颊浮上红晕。
孟州比她先开口,他神色仍然温和,却轻轻握住阮沅手腕将一个物件放置在她的手心
“沅沅,今日我是来找国公的。”
阮沅一惊,莫不是....
孟州笑了,显然默认了她的想法,他是来谈婚事的。
阮沅一时不知道自己是该娇羞还是该惊喜,孟州今日若是将婚事谈下,无疑是把自己的前途降了不止一个档次
没有哪个帝王会允许权臣结合
而这样的代价,无非就是放弃高位
眼前的少年轻轻抚过她的鬓发,轻声道
“你等我便是。’
阮沅感觉像在梦中,由着姜姜把自己领回了房中。
四下无人,她打开了那个锦缎包裹着的物件
是一块木雕。
木料极佳,上面刻着少女月下祈佳缘,雕刻的人技艺显得生涩,想必是孟州自己刻的。
阮沅心中柔软一片,盯着木雕看了好久,却突然听见姜姜说
“孟公子说国公领了拜帖,但是突发急事,改日商谈。”
阮沅问
“那他呢?”
姜姜说
“国公吩咐收宴,把无关人员都请去离场了,孟公子也是。”
阮沅感觉有些异样,起身说道
“父亲母亲在哪?”
“灵犀堂”
“带我去找父亲母亲。”
她刚刚走出绛株阁便遇见了满头大汗的阮泽
阮泽看到她,眼神便是闪躲
“那么冷的天,怎么让小姐出来了,快带她回去”
阮沅盯着他的眼睛问
“哥哥,发生什么了?”
阮泽神情复杂却并不解释,只是让姜姜把她带回去
阮沅心中不安泛滥,一把推开了上前拉她的侍从
“你们一个二个都不说,我偏要知道”
说完便朝着灵犀堂奔去
还没有到堂内,她便看见进进出出的侍者,端着水盆的,捧着白布的以及端着的一盆一盆血水。
阮沅愣了愣,走进了堂内。
正对着的厢房内,烛影跳动,有女人的呼痛声。
镇国公和夫人站在房前,夫人泣泪连连,国公一言不发,面色凝重。
阮沅拖着身体走过去,刚唤一句母亲,脸颊一痛便被打摔在地
她脑袋模糊了,听不清母亲的咒骂,好像是父亲把她扶了起来。
阮沅于是愣愣的站着
耳中里只有一句话
“你不是我的女儿!”
雪落的大了起来,冻得人手脚冰凉
不知何时房中的女人没有了声响,有个婆子在夫人耳旁说了一句
“没保住。”
夫人脚一软,手僵直着指向阮沅
“你给我跪着”
说罢便晕了过去
人们都说周历十九年是个好年,大雪杀死了害虫,让土地丰满,给了他们一个好的收成。
可是他们都不知道,这年周历大雪
镇国公家唯一的嫡女
跪在雪地里三个时辰
成为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大雪也没压垮的背脊,最终倒在了阮泽的怀里
那天阮沅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里她十七年的人生完美无缺,比十五的月圆还要圆满。可是梦结束于那个木雕,梦醒了,她的人生也结束了。
阮沅醒来后,只是问姜姜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谁知姜姜哭的比她惨,断断续续拼出一个真相
镇国公家的嫡小姐出生于周历二年冬
却不是她
“当年战乱...还有一个姨娘在国公身边”
“夫人混乱生子.......”
“她却借乱,将孩子换了.....”
阮沅问
“那我是谁的孩子呢?”
姜姜紧紧的抱住他,眼泪打湿了衣衫。
春寒带着冷意,她却觉得心里更僵
阮沅不知道自己该想些什么,双膝犹如断裂的疼痛也没有让她有一丝表情变化。
“小姐.....”
阮沅起身掀开被褥,拖着还在疼痛的双腿便冲了出去
她要见母亲父亲
她要见父亲
她想知道是不是真的
阮沅一路跌跌撞撞的跑灵犀阁,却见阁前侍从把守。
“让我进去,我要找父亲母亲.....”
“老爷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内。”
“我要见父亲.....”
阮沅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落下,她倚着门,身体再也撑不住的滑落
她突然想起幼时,高大的爹爹每日下朝回府总给她带些小物件
有时是鲜花,有时是点心玩具
年幼的阮沅头上扎着双鬓挂着桂花串,坐在父亲的肩头咯咯直笑
十七岁的阮沅倚着堂门,昏昏沉沉的在冬日烧得浑身滚烫
阮泽接到下人的禀告时,吓出一身冷汗,立刻叫人去寻了医者
他走在绛株阁前,突然不知道该用怎样的神情去面对
姜姜推开阁门去找些下药的点心,看见阮泽愣在门口焦急的神情多了几分放松
“公子,你去看看小姐吧....”
阮泽问“沅沅怎么样了?”
姜姜面色复杂,
“公子应当知道,小姐她......”
“是好不到哪里去的。”
推开门,屋内便是沉闷的药香。
阮泽瞧见阮沅双目放空的的躺在床榻上,心中压抑了许久的心疼蓦的冲出
“沅沅.....”
听到他的声音阮沅脸上有了些神采
“哥...哥哥”
阮泽俯身拥住她微微发抖的身体,却听见阮沅低低的念着
“哥哥.....”
“我没有家.....”
“我没有家了......”
阮泽眼眶酸涩,低声道
“你有哥哥,哥哥永远是你哥哥。”
那日被送来的真正嫡女,在人间受尽苦难,失了孩子,身子脆弱,在灵犀堂休养了近一月才对外公布。嫡女原姓郑,现更姓为阮,单名一个汐。至于阮沅的去向,本是要搬离府邸去往别庄的,阮泽求了半晌,才改为了留于府中,只是不可随意走动。
自那日事发起,阮沅便再也没有见过国公和夫人。只是偶尔听闻,阮汐身子有些好转,夫人每日求佛拜礼,只求女儿长命百岁。
阮沅听着姜姜说着的话,翻书的手愣了愣,道
“她叫阮汐啊,真好听。”
阮沅房中的摆饰用具一样未动,府中却再没有像从前那般分发相应的用度,只用律法中庶女的份例发放。她想了想,自己本来就是鸠占鹊巢的存在,能够这样平安喜乐的活到十七岁,已经该感恩戴德了。
阮沅对姜姜说“我是该谢夫人和国公的”
“赐予我世间最美好的十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