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茶便利店》翱雾

10、月见草

　　地铁穿越了小半个城市，凌文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有些疲惫了，洗漱完毕之后躺在床头看今天更新的动画。视频网站设置动画番剧自动跳过片头，这一集主角还是在纠结对女主角的感情，不知怎么，凌文有点看不下去，思绪不自觉飘到别的地方去，再回神的时候就已经在播放片尾曲了。
　　在想什么呢？
　　\"我对你的思念也不知何时停\"。大概是回想这句诗想了太久。
　　凌文并没有去查这句诗的来源和作者，此时此刻，他只在乎陈墨跟他说这句诗的意思。很明显，这是一句情诗，那陈墨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会不会也有一点点可能，陈墨也喜欢他？这算不算一种隐晦的表白？
　　想到这里，凌文脱力平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和那一枚小小的吊灯，突然开始想象陈墨跟人表白的样子：他给人的第一印象是不善言语，在跟人表白的时候或许会磕磕绊绊的，或者根本就说不出口。
　　但其实陈墨不是这样的，他虽然社恐，跟人说话声音也小小的、很温柔，可他其实很有自己的主意，在自己在意的事情上态度一向端正，跟相熟的人也没有那么不善言辞，反而偶尔会开玩笑，他对人的表白，一定会是十分正经地念着情诗……
　　跟今天下午日本文学展上对凌文那样。

　　凌文怔住，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什么，霎时间只能听到心脏在胸腔里跳动的声音，那是一种无法镇静的激动，已经超越过凌文二十几年中最激动的时刻了，他躺在床上却好像在激烈地燃烧。
　　不行，先冷静下来。
　　深吸一口气，凌文坐在床边上看着窗外的夜景，又想起他们两个真正认识的那个夜晚，天空的颜色差不多，同样都看不到星星，只能看到路灯点点的光，他心情烦闷走进便利店，陈墨被醉汉吓得话都说不清楚，凌文帮他把醉汉解决掉顺便还放松了一把，两个人这才搭上话。
　　到后来断断续续地，在便利店里相遇、聊天，对陈墨也更加了解，他是个很可爱的人，脾气也很好，看到凌文分享的可爱狗狗还会有很软乎乎的表情……
　　再到那天，陈墨迷路，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自己稀里糊涂给陈墨打了个电话，之后两个人的交往越发多了起来，不只是狗狗，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哪怕是凌文跟着美术组出门采风时，看到有趣的风景也会拍下来发给陈墨，陈墨也会发一些婉转深长的俳句给凌文，他们好像感情越来越好。
　　仔细想想，在他们交换联系方式之后，从来没有一天，凌文不给陈墨发消息。或许有，也是因为他很忙，没时间发消息，而这种时候基本都在加完班第一时间去便利店找陈墨吃宵夜。
　　好像，真的离不开他了。
　　逛漫展给他戴口罩，手指碰到他的脸会紧张；看到他小心翼翼地拿错书，打趣他出糗时会觉得可爱；看他认真念着情诗的时候会心动，这是凌文一生中从未有过的感觉，要形容这种感觉很难，又像是阳光洒在身上一般暖洋洋的，又像是窗外雨声让人放松沉静，又像是便利店里的淡淡山茶气味干净清爽。而带给他这种感觉的是陈墨。
　　能给他这样的感觉、使他能在压力之下能有一个地方可以容身，只有陈墨。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好像只能看到陈墨一个人了。
　　凌文有一种冲动，之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冲动，他想见陈墨，想跟他说自己喜欢他，每天都想见到他，每天都想给他买他最爱的那家的面包吃，想一直一直跟他在一起。
　　想跟他告白。
　　这时候凌文才突然回过神来，今天下午的那句诗，到底是不是在告白？
　　如果是，凌文居然没有任何回应！还乐乐呵呵地帮陈墨拎着文学展买回来的文创和书去吃饭，吃完饭各奔东西回到家了，到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有回应陈墨？！
　　凌文啊凌文，你的大脑神经可真是比直男的神经还粗一圈！凌文懊恼地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上。
　　但他实在等不及了，凌文查了查他家和陈墨家的地图，找到了一个地址，立刻给陈墨打了电话。
　　\"喂？凌文……\"电话那边的陈墨好像很疲惫，已经十一点了，逛了一天展也该累了。
　　\"怎么还不睡？\"凌文脱口而出，说完才想起自己打电话是想做什么。
　　陈墨笑了一声，有些干巴巴的：\"我睡不着，刚要躺下你就打电话过来了，有事吗？\"
　　凌文深吸了一口气：\"我想见你，我们在向阳广场见面好不好，我会一直等着你的。\"

　　夜晚的向阳广场没什么人，十月晚风已经有些凉了，恰巧今天风还有些大，凌文站在树下听着树叶沙沙声，心也像被晚风拂动的树枝，悬着不安。
　　他不知道陈墨到底会不会来，能听出电话那边陈墨的声音不太舒服，虽然他答应了会来，但真的能来吗？
　　约陈墨出来是为了告白，其实归根结底是他一股脑的热情，万一待会儿陈墨真的来了，自己却说不出像样的表白的话，会不会让陈墨觉得莫名其妙？
　　假设自己真的没有那么笨口拙舌，确实将表白的话说给了陈墨，结果陈墨并不喜欢自己，以后又该怎么跟陈墨相处呢？他会躲着不见吗？
　　脑子里不断蹦出一个又一个的想法，这对凌文来说也是从未有过的体验，他习惯掌握自己的生活、甚至情绪，但在此时，即将面对陈墨，他就是个沉浸在初恋中的男孩子，有种单纯的慌张。
　　“你倒是跟我说一声在哪里啊，让我好找。”陈墨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还带着略微急迫的气喘，“好歹打个照明，让我知道你在这里。”
　　深夜的公园一片漆黑，最近的路灯也离凌文有一段距离，他的心很乱所以不自觉地站在黑暗中，陈墨站在路灯下面朝着凌文招手。
　　非常奇怪，凌文之前脑子里的想法都在见到陈墨的那一瞬间消失了，陈墨就穿着简单的白T和牛仔裤，路灯偏黄色的光洒在他身上，晚风微微掀起他的刘海，露出一双澄明又温柔的眼睛，而这双眼睛现在正注视着凌文。
　　好像也无需什么繁缛的语言，最直白的才最能表达。
　　“这么晚叫我出来，不说话？”陈墨笑着抿了一下嘴唇，他紧张的时候习惯抿嘴唇。
　　凌文无意识地也学了一下，也抿了抿唇：“我想告诉你，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
　　陈墨愣了一下，没有说话，凌文一下子就慌了：“我是想说我真的很想跟你在一起！哎呀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是男朋友那种喜欢嘛？”陈墨抬头看凌文，眼睛红红的。
　　凌文看着他，浅浅笑着：“是啊，男朋友。”
　　陈墨抱住了凌文的脖颈，就像想过千万遍的那样，凌文紧紧地环抱着陈墨，他抱在怀里的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珍惜的宝物，真想让此刻的这个拥抱永恒，一分钟都不想分开。
　　朦胧的灯光，树叶的沙沙声，晚风吹向远一点的地方，柔软的发梢就在脸旁，凌文有种在做梦的感觉。是不是他躺在床上想着陈墨就睡着了，现在的陈墨是梦里的陈墨……
　　心里突然一慌，凌文立刻松开陈墨，睁大眼睛看着现在正在自己对面的人：“不是做梦吧，现在是现实世界吧？”
　　他这么一句反而让陈墨噙在眼中的泪水落不下来了，又不想笑，只能认认真真回答他：”不是做梦，是现实，男朋友！“
　　凌文听他这么说，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我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估计是想你想得都不清醒了。”
　　“不清醒？那刚才说的还算话嘛？”陈墨打趣他，这个人怎么什么时候都能让自己开心啊。
　　“当然算话！”
　　“那干嘛要松开啊……”陈墨这句话越说声音越小，小脸通红，直接埋进了凌文怀里，可把凌文可爱坏了。
　　这两个人相拥着站在那里，仿佛世界上只剩下彼此，正好的温度、正好的时间、正好的场合、正好相爱的人。
　　路灯后面花坛里的月见草绽放了，花瓣舒展，花香飘逸，一大片芬芳缱绻。
　　可是现在有谁在乎呢，眼中只剩爱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