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与晚风》玉侬眠

2、第二章 无援

　　世间的冷冽到底不似山上雪，毕竟遇见你要足够温热。
　　——《山上雪》

　　醉酒的感觉并不好，即使只是喝了几杯。

　　她睡相很差，睁开眼睛，压在手臂下的是浅黄色丝质的被子。她愣了一下，刚刚还昏昏沉沉的头脑飞速运转，手机上已经按下了报警电话，只差接通。

　　“你醒了？”

　　一个男人从门口进来，简珧颤抖着声音：“你知道□□罪几年起吗？”

　　谭岸容失笑：“我什么都没做。昨天晚上你喝醉了，拉着我不放手。这是我家的客房。”

　　这样的情节太老套了。

　　“好吧，那谢谢你。”简珧坐起来，隔着被子摸了摸，发现自己还穿着昨天的衬衫和裙子，才终于放心，“谢谢你，我走了。”

　　“等一下，你现在这样出去我说不清。我让金妮买套衣服，熨好送来。”

　　“哦，那之后我会把钱转给你的。”

　　简珧起身，自觉尴尬，走至窗前背对着谭岸容。窗外的风景她很熟悉，是简珧上下班会经过的一条支路。突然，她意识到了什么，问：“这里是鼎安府？”

　　鼎安府是南城的一个高档住宅小区，隐于闹市中。而它最出名的并非是那些高层动辄千万的大平层，而是临近马路的几套联排别墅。在寸土寸金的南城市中心，除了那些保护建筑老洋房，鼎安府可以说是独一份的新建别墅了。

　　只不过讽刺的是，鼎安府别墅对面就是还未改造完成的待拆迁危房。当初为了美观，特意栽上一排竹子来保护业主隐私，也顺便为了遮挡贫民窟的风景。

　　“谭总。”

　　谭岸容接过那位被称作“金妮”的女人手上的几个购物袋，递给简珧：“所幸今天是周六，金妮不用去公司。”

　　“那个......我好像买不起这些。”她看看那几个大名鼎鼎品牌的购物袋，心里盘算一下用自己微薄的薪水要多久才能付得起这份账单。“要不，我还是穿现在这身好了。”

　　“简小姐，不用还。”金妮拆开包装袋，拿剪刀剪掉吊牌，示意简珧已经无法挽回。

　　“昨天我收留了你一晚，今天不如你也帮我个忙，简检察官。”谭岸容摊开手，“我无意翻你的东西，是你自己昨晚喃喃自语要拘了我的，又亮出你的证件。”

　　想想就够丢人了。

　　索性别想了。

　　简珧这才点点头，却又犹豫了一下：“我薪水不多，但是违法乱纪的事情我不能做。你也知道，考公务员不容易。”她本想继续说自己还没入党，还没入员额，突然意识到这人大概从来不需要担心这些，赶紧住了嘴。

　　他倒是没有露出简珧意料中的专属于纨绔子弟的鄙夷的神色，反而忍不住笑了：“简小姐，你多虑了。我过生日，我需要个女伴和我一起参加宴会。”他见简珧的目光落在金妮身上，接着说：“金妮是我助理，别人都认识，没办法演我的女伴。至于别的人，我怕她们想入非非给我添麻烦。你不认识我，以后也不会给我找麻烦。”

　　这话其实很无礼。简珧的家庭教育有些传统，讲求体面，谭岸容的话太直白，也太具有攻击性了。

　　他眼里捉摸不透的笑意更浓了：“金妮，准备一下早餐。”

　　金妮应声称好，不忘问简珧：“简小姐有什么忌口吗？”

　　“我不吃猪肉。不是因为宗教信仰，单纯不爱吃。”她如今每次说自己不吃猪肉，总是不会忘记加上后半句。原本是别人会主动问，后来简珧只怕引起误会或者是麻烦了别人，干脆自己说明。

　　待谭岸容金妮出去后，深吸一口气，简珧才鼓起勇气穿上那些衣服。一件一字肩黑白条纹针织上衣，黑色纱质长裙，平底羊皮玛丽珍鞋。金妮选的都是些标识不显眼的款式。

　　起居室餐桌边，谭岸容已经就坐。她的目光一下子就被巨大的落地窗吸引了，鞋子踩在柔软的地毯上，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简珧一度怀疑谭岸容是要把她卖了。

　　她的小心翼翼谭岸容看在眼里。他不知道，当母亲第一次踏进谭家的大门，和谭锋的父母一起吃晚饭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拘谨害怕。看着她故作镇定的样子，谭岸容有些好笑：“吃完了饭，你跟金妮出去挑套礼服裙子，晚上穿，就当是我的谢礼。”

　　见简珧久久拿着筷子不动，谭岸容戏谑：“一顿早饭还不需要你还。”

　　“不是。”简珧放下筷子，神色凝重，“我必须得告诉你，谭先生，我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可能会遗传。”

　　“所以？”

　　“所以不要试图把我卖到山里，我这样的人没人要的。”

　　金妮再也看不下去，忍不住出声：“简小姐！”

　　“我不需要你还钱，更不需要把你卖到山里当童养媳。”像是有什么回忆涌上了他的心间，他神色突变，变作了一副花花公子的样子，凑近她的脸，“女人不都是期待着有一天有一个有钱的男人突然出现，拯救她的人生，从此她就可以逃离她原本苦难的生活吗？简小姐，你不是这样的吗？”

　　出乎他的意料，简珧没有生气，相反站了起来，微笑道：“谭先生真对不起，我无意闯入您的猎艳计划。如您所见，就算是您和金妮小姐通通瞎了，我也绝对称不上是‘艳’。看得出来，谭先生确实是富有的人。我虽然穷，尚且养得活自己，也从来不敢奢望有人会把我从我的生活中拯救出来。这身衣服很贵，我明天会把钱送过来的。我薪水很少，但我也有自尊。”

　　离开谭岸容家，简珧抱着衣服走在这条往日熟悉十分的路上，心里滋味怪怪的。昨天是爸妈的忌日，不小心多喝了几杯，原本好好的，一路走回去竟然头越来越晕。

　　至于谭岸容，简珧只当做是个意外。幸好他并不是个乘人之危的好色之徒……

　　简珧正头昏脑涨，无意间手机屏幕亮起，满满都是林邈发来的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