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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我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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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了。头脑昏昏沉沉,就像沉睡了一百年,但我却能感受到生命的气息——外面传来鸟儿的鸣叫,一阵欣喜,我睁开眼睛,面前依旧是一片黑暗,鼻翼间充盈着淡淡檀香的味道。
我心有余悸地闭上眼睛,意识仍旧停留在那令人绝望的最后一刻。银白色的月亮如同一枚银盾高悬在夜空中,冰冷的山风呼啸而过,我浑身颤抖地盯着面前那头半人高、眼睛闪烁着绿油油荧光的恶狼,嗖的一下,它异常敏捷地跃到我的眼前,紧接着,白森森的利齿对着我的脖颈就咬了下来,我就像是砧板上的肉,眼睁睁看着完全没有抵抗......
可我居然没死,这让我既纳闷又惊喜,不知不觉中我已经泪流满面,活着是多么幸福的感觉。这一刻我终于明白——活着就是活着的意义。
想到这里,我暗暗下定决心,从今以后,我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我要回去见父母亲,去继承家族事业,去找汉斯,我们这一对就是宇宙绝配。
我现在哪里?——我要回去。黑暗中我摸索着站了起来,惊奇地发现自己似乎在一个大衣橱里面,难道有人在山里碰到了我,把我放在这里头养伤?——这听上去就不着边际。
面前挂着很多衣服,轻薄柔软的衣料拂过我的脸颊,我把挡在面前的那些衣服拨开,咯吱一声推开橱门,走了出去。
刹那间我愣住了,这里不是喀布尔,不是医院,不是我的年代,面前是一个极为雅致的房间,明媚的阳光从雕花窗棂透了进来,斜斜映在大橱旁边的紫檀木雕花床榻上,那张床榻看上去着实考究,雕花精细,笼着绯色纱帐。
我看着很眼馋,在参观博物馆的时候我就曾经憧憬着能在这样的大床上睡觉,可那个时候只能远远地看看,连碰都不让碰。
我好奇地向床榻走去。
这张床榻居然到了我的胸口。这让我有些莫名其妙,这才想起来低头检查一下我身上的零部件,这一看不要紧,我张目结舌,视野中这是一个穿着古代衣裙的小女孩的身体。
呆呆楞楞地看着眼前的短胳膊短腿,我开始着急上火地找镜子。这肯定是个女人的房间,床榻旁边就有一张紫檀木雕花桌案,案上放着精美的妆奁,还有一面海兽葡萄纹铜镜,而我居然跟这张桌案差不多高,就是想照照镜子都得费点心思。
我踮起脚尖,手一撑,爬上椅子,跪在椅子上。
杏黄色的阳光从窗口流泻而下,将屋内的一切抹上一层柔和的金色光泽,在那面明亮的、泛着古朴气息的铜镜中显出一张稚嫩的、陌生的脸。鸭蛋形带着婴儿肥的脸蛋,清秀得难以描摹,两道清纯如画的弯眉下,镶嵌着一双大而灵动的黑色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粉红的脸颊上投下阴影,鼻子纤巧玲珑,十分灵秀,嘴唇就像玫瑰花瓣般微微张开着。
刹那间,我呆住了,整个人趴在桌案上,好奇地打量着镜子里面的这个娃,舔了舔嘴唇,心情如同波涛汹涌,既为活着,而且拥有如此可爱的模样而欣喜若狂,又为如此诡异的出现方式以及莫测的未来而惶恐。
我大概猜出到底发生了什么怪事。这个世界可能存在平行宇宙,我那个宇宙已经在公元两千三百年,可这里却是古代中国,而灵魂也许从那个宇宙一不留神窜到了这个宇宙——这是我能想到的解释,抑或着,也许狼肚子就是平行宇宙的通道,也许被咬死那一瞬间帕米尔高原上一道闪电把我那垂死的灵魂送到了这个宇宙......我的脑子也许个没完,叹了一口气,不得不打断自己,不要再费脑子了。
总之,命运女神诺恩斯一定想要教训我一番,不过我要感谢她,尽管我没有好好珍惜我的上一具身体,她又给了我这个机会,能让我好好再长大一次。
不,我要好好谢谢她!这次我一定要长命百岁。
这是一个异常安静的世界,静谧中只能听到微风拂过窗外树叶发出的飒飒声,这里仿佛就只有我一个人。这让我很纳闷,这家人是怎么照顾孩子的?我在这个房间里面折腾了那么长时间,居然没有人过来送点吃的,我可是个幼儿!
想到吃的,肚子里发出阵阵咕噜咕噜的抗议声,我咽了咽口水,蓦然感受到那种前所未有的、饥肠辘辘的感觉。四下打量了一番,我惊喜地发现了食物——就在房间正对门口的地方有一张雕花圆桌,桌上摆放着一个青瓷茶壶,旁边还有一盘可口的点心。我的口水止不住得滴滴答答顺着唇角流下来,这可不能怪我,纯粹是这具身体太不争气。
当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趴在那张桌案上,嘴巴里面被点心塞满了,差点没把自己噎死,还是没有适应这具身体,需要一定磨合期。我抱起茶壶,对准壶口就往嘴巴里面灌茶水,这茶水味道可不好,隔夜了。我皱了皱眉,将就喝了下去。
一盘点心很快就被我干了个精光,打了个嗝,摸了摸浑圆的肚子,我饱了,推开门,走了出去,面前是个幽静雅致的花园。天空呈现一片碧蓝,杏黄色的阳光洒落,将整个花园笼罩在金色的光晕中,花园正中有个方圆丈许的莲花池,微风袭来,莲叶翩翩,清澈的水面上绽放着一朵朵黄色莲花。
整个花园被宽敞的游廊环绕,我沿着游廊把这个地方逛了个遍,可这里半个人影儿都没见着。“这里不会是闹鬼了吧?”这个想法让我心惊胆颤,这府里的人都跑了,说明这里可不是什么祥瑞之地,我得出去。
可这府里头的前门后门都被从外面锁住了。我郁闷地逛到后花园,惊喜地发现靠近墙角的大杏树上结满了红彤彤的杏子,杏子都熟透了,一副待人采撷的模样。
我馋涎欲滴,捡起落在地上的果实,拿出打棒球的准劲儿,对着树枝就扔了出去。在尝试了几次之后,终于让我击中一次,树枝哗啦哗啦地抖动起来,熟透了的红杏像雨点般掉落了下来。
我拾了几枚红杏,躺在大树下的草丛中,用袖口擦了擦,啃了下去。脑子里面突然冒出一个问题,跟填饱肚子有关,如果这里就我一个人,我这小身板怎么把自己养活?我大概数了数树上的红杏,就是每顿饭都吃这玩意儿,我也就能撑个十天半个月的。府里头的厨房我刚才进去看过,里面倒是有米有肉,还有一些萝卜青菜,靠墙边还有柴薪,可就这样也就只能多撑个把月。
等我将那几枚红杏喂下肚,我大概想通了,瞎操什么心,说不定这家人出门了,过几日就回来呢。
这个可能性极大。这里亭台楼阁,肯定是大户人家,而我能住在那个雅致的厢房里——极有可能是女主人的房间,我八成就是她的宝贝女儿,过几日等他们回家,我就能过上幸福的大小姐生活。想到这我不由得高兴起来,命运女神果然待我不薄——灵魂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可一个礼拜过去了,这里根本就没人回来。如果不是因为我的灵魂已经二十来岁,让一个幼童一个人待在这个鬼地方,不饿死也要哭死。
虽然我的灵魂够大,可我这小身板实在太弱小,这一个礼拜我活得很辛苦。这里可没有家务机器人,我忙得很,伺候自己一天三顿饭,隔几天就得洗个澡,还要洗衣服......大小姐的命,活得比丫头还累。
这一天傍晚,我好不容易才把晚饭给弄出来。这个鬼地方烧柴薪,厨房里面烟熏火燎,我就简单地往黑乎乎的铁锅里面弄了一把米,放点水,扔几块咸肉和萝卜青菜进去,等把这顿饭弄熟,我已经被呛得直咳嗽,还被浓烟熏成了花猫。
终于,我高兴地哼唱着欢乐颂,盛了一碗咸肉菜饭,坐到厨房里面的小桌前,津津有味地吃起来。这可是辛苦了一个小时的劳动成果,跟酸溜溜的红杏相比这可是人间第一美味。
突然,门外拂来的微风捎来一股子熟悉的、令人馋虫大动的香味儿。我咽了咽口水,这可比吃了一个礼拜的咸肉菜饭要可口多了,抬眸朝门外望去,夕阳的落日金晖映衬出一个少年人的身影,他的手中握着一只冒着油光的烤鸡腿。
我为自己感到羞愧,我没有特别注意这个少年,眼睛里面就只有那根香喷喷的鸡腿,口水止不住滴滴答答地又冒了出来。
甚至我连腿都管不住,直接奔着鸡腿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伸手就去抓。“哎......别急,回答我的问题,答得让我满意了,鸡腿就是你的。”
我仰望着那根冒着油光的鸡腿,忍住垂涎欲滴的口水,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一般。
“你是谁?”
“啊,”我一愣,目光艰难地从那根鸡腿移开,望向面前的少年。他比我高出许多,昂身玉立,着一袭月白色暗纹锦袍,腰间系了碧色玉带,佩着一块上好的白玉,俊朗的面庞轮廓分明,那双乌黑明亮的眼眸正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我。
我看他的目光一定像犯了花痴,实际上也是,还好面前有个鸡腿,我那滴滴答答的口水可以用鸡腿当做借口,可我真是看着他在流口水。
我暗暗着急,生怕答错了没得鸡腿吃,生怕答错了没人再搭理我。可脑子里面却是一片空白,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第一个问题就把我给难倒了。
“大哥哥,我睡了一觉醒过来发现什么都忘了,我不知道自己是谁——是真的,没骗你。”我仰起头来,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这个回答真的好傻,可这就是事实,“我醒过来的时候,这里一个人都没有,我也出不去,我就这么一个人在这生活......”说到这,伤心无助的眼泪水禁不住涌了出来。
他那俊朗的面庞上流露出怜惜的神色,从怀里掏出一块白色丝帕递给我。我心怀感激地接了过去,把脸上的泪水擦拭干净,止住抽泣的声音,哽咽着道,“谢谢你,大哥哥。”
可我立马觉得很囧,那块雪白柔软的丝帕被我弄得黑乎乎的。我顿时觉得面红耳赤,“大哥哥,我洗干净再还给你吧,”
他蹲了下来,那双熠熠的墨眸郑重其事地平视着我,“以后你就叫做雪儿好吗?”
“雪儿?”我讷讷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听上去像是给一只小白兔取的,不过,我不敢惹他不高兴,于是赶紧点了点头。
“大哥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知道这里的人去哪里了吗?”
他想了想,面上显出温和的微笑,“雪儿,这家人都死了,这所宅子皇上已经赏赐给了我阿爹,你跟我走吧,以后别人问你是谁,千万不要说你住在这里,记住你以后就叫做——雪儿,李若雪。明白了吗?”
我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家人估计已经被当今皇帝给灭了,我就是那种——遗孤,漏网之鱼,我郑重地点了点头。
他从怀中又掏出一只烤鸡腿递给我,“雪儿,以后你就叫我适哥哥。”
这回我没给自己丢脸,笑眯眯地望着他,甜甜地唤了一声,“适哥哥,”这才专心致志地啃起鸡腿来。
没多会儿我就把那根鸡腿招呼下去了,接着很讲究卫生地跑到水槽那里把手洗干净,这才回来找他。
他看上去对我的表现很满意,也许是嫌蹲下来跟我讲话太累,干脆一把将我抱起,迈着大步向后花园走去。
按照我的指引,我们来到我平日睡觉的那间厢房,拾掇了一些我的换洗衣物,打了一个包袱,他背在背上。
紧接着,我们来到后院那株大杏树下,他把我背到背上,“雪儿,抱紧我。”
我很要命地紧紧搂住他的脖颈,他的身形灵若猿猴,手脚并用,转眼间便借着那株大杏树蹿上墙头,跃身一跳,落到墙外的小巷中,淡淡的月光下,他背着我向外面街坊走去。
我突然有点小担心,他不会把我给卖了吧?小说里面都是这么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