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5、第 45 章 ...
-
曾轶话刚说完,脚上传来钝钝的痛感,明显被人踩了一脚。
他转头去看时鸣,发现时鸣正看着他,一张脸紧绷着。
他猜出来了,时鸣肯定是怕他说漏嘴。他何尝不知道这一点,他说这话不过是为了这帮兄弟不再给他乱牵红线,至于他们要八卦,那他也有的是办法堵他们的嘴。
果然,他这句话刚说完,大伙儿都有些坐不住了,开始八卦:“轶哥,什么时候的事儿?也不告诉我们一声,你这也太不够意思了。”
“李旸,你平时跟轶哥走得最近,你是不是帮着轶哥一块儿瞒我们?”
李旸冤枉:“我也不知道啊,他连我也瞒了。”
又有人问:“老大,嫂子是咱学校的吗?”
“轶哥,改天带上嫂子,咱一块儿聚聚。”
曾轶肯定是不能实话实说的,他摆摆手:“去去去,我告诉你们,都别瞎打听啊,等时机到了会让你们知道的。”
大家还想再问什么,都被他一一糊弄过去了。
一伙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聊着,只有时鸣始终安安静静地坐着,专心吃饭。
聚完了餐,大家都散了,曾轶说要送时鸣回家。
一路上,他都很担心。担心他刚才表现得不好,会惹时鸣生气,连连主动承认错误:“鸣鸣,我错了。”
时鸣在公车站台前停了下来,纳闷儿:“你错什么了?”
曾轶就说:“我刚才不应该说那些话的。”
时鸣点点头,原来曾轶说的是刚才的事。他还来不及开口,曾轶继续说:“我也是没办法,鸣鸣,你知道我脑子笨,不像你脑子转得快,我当时光顾着不让人给我介绍对象,就干脆说我有,有了。”
“我已经有了你,对任何人都没兴趣。”他附在时鸣耳边,轻轻地和他说,“我的心里全是你,装不了别人。”
耳朵有些痒,“我知道”三个字还来不及说,时鸣先一把把曾轶推开了,说:“上车了。”
曾轶这才注意到,225就停在他们面前。
俩人一块儿上了车,这会儿车上人不算多,他们找了最后排的位置坐下,前排也没坐人。
时鸣这时才说:“我没有生气,只是刚才,怕你突然失控,一下全说了。”
曾轶一把揽过时鸣的肩,笑着撒娇:“那不能,咱答应媳妇儿的事儿,任何时候都是放在心里第一位的。”
时鸣没说话,他其实对腻歪和浪漫有些过敏,更别说还是在公交车上。
曾轶以为他不高兴,小声地说:“鸣鸣,你是不是不爱让我叫你媳妇儿,那我叫你什么好呢?亲爱的?宝宝?宝贝?老婆?”
时鸣转过头,瞪大了眸子望着他,眼里皆是震惊:“你还是叫我名字吧!”
曾轶不干:“那怎么成,叫名字多生分啊!我叫你宝宝吧!”
时鸣拿他没办法,心想他爱叫什么叫什么吧!
那人就离他更近了,温热的唇贴在他的耳边,蛊惑道:“宝宝,宝宝。”
225照例在青口巷停了,时鸣和曾轶一块儿下了车,往巷子里走。
昏黄的路,照见两个并肩的少年。
到了时鸣家门口那扇铁门外,曾轶显得有些紧张,他喉间涌动,顿了顿才说:“鸣鸣,我,我可不可以亲一下你。”
时鸣微微一怔。他是第一次谈恋爱,在这种时候,对方把问题抛给他,倒真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曾轶以为时鸣不同意,忙说:“进展确实快了点儿,这种事儿还得慢慢来……”
时鸣望了眼巷口,只见巷口空无一人,他才松了一口气,一只手拉过曾轶的衣角,踮了踮脚,微昂着头——如蜻蜓点水般的吻,轻轻落在曾轶的唇边,又飞快消逝。
曾轶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彻底愣住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听见巷口一点动静,他转头就看见巷口路过两个人,看也不看他们,拐进了另一条巷子。
曾轶这会儿回神了,一把拉过时鸣,将他拉到铁门旁边的巷口,在路灯顾及不到的地方,将时鸣压在小巷的灰墙上,摁住他瘦削的双肩,低下头,吻落在时鸣眼睑下方。
温热的唇摸索着,一路向下,又亲了亲时鸣微凉的唇。
便点到为止了。
他心跳越发快了,许久才慢慢放开时鸣,喜不胜收地说:“鸣鸣,明天见。”
他全然忘了明天是周六,以及自己并未约过时鸣。
时鸣顺着他的话点点头,两人一块儿走到路灯下,时鸣拿出钥匙开了铁门。
曾轶一直等到时鸣进了屋,才恋恋不舍地从门外离开,回了家。
他一路都很兴奋。鸣鸣刚才居然主动亲了他,这让他久久难以平复激动。
也不知怎的,他忽然想到了曾维临。他和时鸣在一起,以后迟早要过曾维临这一关,可他和曾维临的关系实在不怎么样。
想到此处,曾轶忽然有了一种很积极的想法。他想,或许自己应该主动和曾维临改善眼下他们父子这种带刺的关系,自己应该更多的了解曾维临。
这是他为自己和时鸣的未来铺路的第一步,他必须重视起来,有所行动。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要更加了解曾维临,必然要从曾维临的过去开始。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曾轶又想到了阮一程。阮一程是他爸大学同学,他肯定对曾维临有所了解。
下定决心之后,曾轶进了家门,上了二楼正好看到阮一程房间的门半开着,他想也没想地走了过去。
而眼下的一幕,却让他近乎凝滞了。
阮一程站在那间小小的家政保姆房的小床旁边,背对着门口方向,被一个男人从身后暧昧地环抱住腰身,男人似乎是凑在他的耳边说些什么,又更像在轻吻他的耳垂。
暧昧的气氛晕满整个房间。
而阮一程身后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爸爸,曾维临。
在那个瞬间,曾轶如坠冰窖,脑子里什么想法都空了。
他深刻明白,他和时鸣的这种关系,被外界称为同性恋。他一直认为这没什么,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是不是同性恋又能怎么样呢?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的爸爸也可能是个同性恋。
曾维临曾经传出的那些桃色绯闻,兴许都是他故意让媒体报道的,目的是为了掩人耳目。曾维临真正喜欢的其实是男人,而曾轶的妈妈,不过是个被他害惨了的可怜同妻。
这些想法尽数聚集起来,在曾轶脑中凝聚成一点,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炸裂开来。
曾轶在本能的驱使下,一脚把半掩的门踹开,但他没有继续上前,而是在看到屋内的两个男人彼此分开之后,气氛地离开了家。
亏他还以为阮一程是跟从前那些一心想勾搭曾维临的女保姆不一样,他甚至想从阮一程口中打探点关于曾维临的事情,他试图挽救他们父子之间岌岌可危的关系。
真他妈可笑至极。
阮一程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窘迫极了。
面对这样突发的状况,曾维临明显要冷静得多,他临危不乱,轻轻拍了拍阮一程的背,温柔地安抚道:“一程,你先睡吧,我去找小轶。”
他眼神坚毅,话里似乎带了另一层意味:别想着走,等我回来。
阮一程读懂了这一点,眼神闪躲开来,轻轻点了点头:“嗯。”
曾维临已经猜到了他的心思,以及他接下来会作何打算,但他现在一心难以二用,得先把儿子找到,防止他做傻事才行。他只好先将阮一程的事儿放在一边,匆匆下了楼,拿上黑色大衣就开车出去了。
阮一程看着曾维临追出去的身影发愣,半晌后,他开始继续收拾行李。
他本来就打算要走,不过刚才被曾维临说动了。
根据曾老爷子最近的态度和脾气,阮一程隐隐觉察到,老爷子兴许已经怀疑他和曾维临之间的关系。他考虑了很多,最终还是地上了辞呈,准备独自离开。
曾维临晚上来找他,站在他身后,环住他的腰,在他耳边轻轻地苦涩恳求:“我父亲年纪大了,我们的事情,他老人家难免有所情绪,你忍忍吧!一程,不要离开我!你何曾知道,我为这个家活了大半辈子,也有想要为自己争取点什么的时候。”
阮一程还是说:“不,这些日子,是我得意忘形了,不是你父亲的原因,就算没有你父亲,也……”
他的话被身后的男人略带强势地截过:“也还有小轶,对吗?没关系,他总会接受的,等时机成熟,我会把事情都告诉他的。”
阮一程却显得惧怕,他摇了两下头,而后便听到耳边更深情的呢喃:“一程,陪在我身边吧!我需要你,很需要你。”
在他摇第三下的时候,动作僵住了。因为这一声“需要”,他变得举步维艰。
曾维临继而轻咬他的耳垂,似乎连心跳的律动也被阮一程所感知,那是平稳规律向心头鹿撞的过程。对阮一程来说,这仿佛是某种覆灭。
可他到底犹豫了,他眷恋着身后的这个男人,很多很多年的时光,因此,他甘愿奔向这种覆灭。
只是,突如其来的曾轶,又将他彻底拉回现实。
一瞬间,他不再纠结犹豫,将先前收拾了大半的行李箱重新拉出来,继续收拾着这个家里残存不多的属于他的东西。
刚才曾轶的那种愤怒,让阮一程明白,任何一个正常的孩子,都是没有办法接受自己的父亲和一个男人在一起的。他们男人之间的这种感情,本就不被这个社会的大多数所认可。
况且,曾轶还是个孩子,他很需要一个积极正面的父亲,而自己的存在,只会让曾维临的离积极正面的形象越来越远。
他想,曾维临父子之间的矛盾迟早会得到解决,但这中间绝不会夹杂着一个他。
他不能也不会那么自私地为了自己,而让更多人陷入痛苦里。只有这一点,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亦或是未来的阮一程,都永永远远不可能去做。
他的一生,受过不少苦,也看过不少人受过不少苦,他常常想,光他见识经历的苦就已经够多了,他绝不会再让人因为自己而承受这样的东西。
阮一程收拾完行李,也彻底下定了决心。他关好门窗和灯,拧着行李箱下了楼。
北方的初春夜晚,寒冷依旧。
阮一程穿着伴随他多年的旧棉服,孤零零地站在曾家小院儿的路灯下,回身望了眼这栋他呆了一年的大别墅,又望了望一旁的鱼池,深深地叹息一声。
临走时,他拧起行李箱,轻轻地自语道:“维临,再见!”
他心里其实很清楚,这声“再见”,兴许永远无法再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