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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 4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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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那间小小的混沌店,时鸣和曾轶两人漫无目的地继续闲逛。
上午的太阳终于有了点暖意,时鸣望着天空中不太刺眼的冬阳,脑子里闪过一个场景,忽然说:“你想看烟花吗?”
曾轶诧异地说:“哪里有烟花?”
时鸣说:“上次那个伟人景点,不是有条江吗?江岸对面每年春节都放烟花。”
曾轶想起来,之前时鸣状态不好的时候,他带着时鸣闲逛,确实去过那里,不过当时没有烟花。
曾轶说:“我要看我要看。”
大过年的,其实只要不整天呆在酒店,去哪里都是好,两个人也总有两个人的庆祝方式。
何况跟他一起的那个人,还是时鸣。
乘地铁一个多小时,到了A区。
A区相较于时鸣家那片儿,明显繁华得多,又有景点,每年外地来观光跨年的游客也不少。这会儿往广场上一站,是成堆的人。
时鸣从来没有在外面过除夕。往年在C城时,过年吃了饭他几乎都窝在房间里,不一定是学习,可能在看书或是听歌这样的消遣。至于出去看电影闲逛,仿佛是时溪一家三口才该做的事情。
可今年不一样,今年因为冯月娥过世,他不得不留在C城过年,但好在他可以选择怎样过完这一年的最后一天。
他望了望身边的曾轶,曾轶提议说:“鸣鸣,咱们去看电影吧!你要看什么?好莱坞?还是国产喜剧片?”他边说边拿出手机,让他看网页上的电影。
时鸣偏过头去,认真地看了会儿:“你选吧!我都可以。”
曾轶的脸一拉,看上去有些不高兴:“不成,我有选择困难症。”刚编的症状。
时鸣似乎看出他是想要让自己做决定,指着手机屏幕上的喜剧片海报说:“就这个吧,感觉这个女演员特别有亲和力。”
曾轶终于笑了起来,拉着他一块儿上附近的影院买了票。
电影在喜剧中夹杂着温情,有笑有泪有感悟,非常适合阖家观看。
他俩看完了电影,又去吃饭,吃完饭天就全黑了。
两人从饭店出来,时鸣看了眼手机屏幕,说:“离放烟花还有一点时间。”
曾轶说:“等会儿再过去吧!”
时鸣点了点头。
入夜气温骤降,刮风就冷得一激灵,可江岸边已人山人海,所有人似乎都在翘足引领,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烟花盛宴。
曾轶瞥见江岸旁的街角有家奶茶店,非拉着时鸣过去,要了两杯热奶茶。他买奶茶也不是为了喝,晚上天冷,干脆买点热乎奶茶握在手里,暖暖手。
等他俩排完队,拿到奶茶的那一刻,江面上空忽然一声巨响。时鸣和曾轶几乎同时昂头望去,除夕的第一簇烟花在夜空中绚烂绽放,璀璨夺目。
紧接着,数十簇烟花沿江而上,飞入夜空,火树银花般绽开,散落成片的星星点点。
这里并非绝佳的观赏点,曾轶自然想凑近点看烟花,但这会儿人太多,他为了防止时鸣走丢,索性抓住了时鸣的手。
时鸣被他抓得一怔,若有所思地望了他一眼,便顺着人流同他一起往岸边走去。
曾轶第一次感受到人多的好处——他可以肆无忌惮地牵着时鸣的手,可以不用任何理由,不在乎任何目光。
烟花整整燃放了半小时,结束后人流量依旧不减。
曾轶牵着时鸣从人堆里挤出来,他把人家那只手都攥热了。没了人流的掩映,时鸣立刻抽出了自己被握着的那只手,找出吸管来,佯装要喝奶茶。
时鸣插吸管的时候,曾轶注意到,他手上还带着自己送他的那支破表,心里别提多热了。
时鸣喝了口温热的奶茶,说:“回去吧,一会儿搭地铁还要一个多小时呢。”
曾轶点头说好,也拿吸管戳开奶茶盖儿来喝奶茶。
出了地铁站,俩人又像来时一般慢悠悠地走,打算一路走着到酒店。
到酒店大门口的时候,曾轶煞有介事地叫住了时鸣:“鸣鸣。”
时鸣回望向他,撞上路灯下他明朗的笑。
曾轶声音低沉下来,整个人都温柔不少:“除夕快乐!”
时鸣心领神会地说:“除夕快乐!”
曾轶还笑:“新年快乐!”
时鸣的手机没电了,他下意识抬起腕表来,打算确认时间,这才再次意识到这只手表已经坏掉了。
他说:“几点了?明天才说新年快乐。”
曾轶一把揽过他的肩,和他一起往酒店走:“没必要分这么清楚吧?我们家从来不分这么清楚的,今天明天都说新年快乐。鸣鸣,新年快乐,新年快乐,新年快乐。”
时鸣被他唠叨得一路进到电梯,他没辙,笑着说:“新年快乐,新年快乐。”
曾轶满意地笑,电梯门在这时候开了。
回了酒店,两人轮流着冲澡洗漱,时鸣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寻思着差不多该到时间了,拿起床头充着电的手机看了眼时间,默默地看着那个59变成00。
他掀开被子一角,以此来惊动床上的少年:“曾轶。”
曾轶放下手机游戏,抬起头来。
时鸣穿着睡衣上了床,把床头的灯摁灭了,说:“新年快乐!” 时鸣自顾自躺下,盖好了被子。
曾轶的手机还亮着,他望了眼屏幕上的时间,人有些怔愣。
时鸣是这一年第一个和他说新年快乐的人。
片刻后,曾轶把手机一关,掀开被子也躺下了,又开始裹被子,裹着裹着忽然说:“新年快乐。明年还跟我说吧!”
这会儿换时鸣怔楞了,不过他很快领悟,笑着说:“嗯,明年还要让你尝尝我阿公包的饺子。”
这个年就算这么过了,新一年没有红包,没有串门,只有陪在身边的少年。
时家早定了初三那天替冯月娥举行葬礼,因此,初二那天下午,时常卫就亲自联系了时鸣。
他打了电话过去,叮嘱时鸣今晚必须回家,明天一早他们一家人一块儿去殡仪馆,中午还要在酒店宴请一道出席的亲戚朋友。
时鸣答应得很干脆。他留在C城原本就是为了冯月娥的丧事,等葬礼办完,他就立刻去Y城。
他和曾轶沟通过后,打算吃了晚饭再回家。
吃完了饭,曾轶还是不大放心:“鸣鸣,你万一有什么事儿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不许不回我信息,知道不?”
时鸣点点头:“我回家而已,不会再出什么事了。等明天一过,我们一起回Y城。你跟我在C城呆了这么久,兴许你爸比我爸更生气。”
曾轶忽然想到了曾维临,他扫兴地摆了摆手:“没事儿,我爸说啥我一向不听,他生气也没辙。”
时鸣无奈一笑:“你好像和你爸关系也不太好。”他眼疾手快拦下一辆出租车,冲曾轶摆了摆手,“我先走了。”
时鸣回到家,吃了点水果,就进了房间。
他望着房间里的行李箱,这是他之前准备回Y城时就收拾好的,等明天一过,他终于可以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全家人都换上了沉重的黑色,由时常卫领着一块儿去了殡仪馆。
殡仪馆的追悼会完全跟着工作人员走流程,遗体告别仪式完成之后,已临近中午,一众人又往酒店赶。
时常卫刚一下车,就遇上了自己的老同学,他是刚参加玩葬礼接受宴请的。
老同学是个地中海,听说是个暴发户,很有钱。地中海注意到站在时常卫身后的时鸣,拿着个名牌包指指时鸣说:“老时,这是大儿子吧?”
时常卫笑着恭维道:“是是是。”
地中海望着时鸣,笑起来一脸横肉:“多大了?念高中还是大学了?”他的眼神又转向时常卫身边的邱静曼,“长得真像他妈妈,都是体面人。”
时鸣尴尬一笑,并未说话。对于这种连他们家情况都搞不清的人,他丝毫不想与其过多攀谈。
邱静曼也只是笑,丈夫在这里,她也不好说什么。时溪就完全是一头雾水了,他压根不明白这个叔叔到底在说些什么。
时鸣把目光望向时常卫,心底不是没有想过,父亲会如何化解这个尴尬的局面。
他是很希望父亲可以和这个糊里糊涂的老同学说清楚,自己并非邱静曼的孩子的。
他的妈妈叫尤楚华,他是时常卫前妻的儿子。
时常卫终于风轻云淡一笑,拍拍暴发户的肩膀:“孩子上高中,体面什么啊,长得还算待见人,又不爱说话。”他丝毫不想要解释什么,只是望着暴发户身边的一个孩子,隐约记起来什么,话锋一转,“这是贵公子?你瞧瞧,一表人才,日后又是个不得了的人物啊!”
地中海最受不得这些谄媚的话,不禁春风得意,哈哈大笑起来。
时鸣深深呼出一口气,他知道时常卫好面子,在外总是极力表现出一家人如何幸福美满,逢人又爱充和气,但他真有些受不了时常卫的这些臭毛病。
要是放在往日,他或许可以忍受时常卫的种种,但是今天,他忽然觉得一切都很没意思。时常卫再三嘱咐他来参加冯月娥的葬礼,也不过是做样子给外人看,其实今天有没有他在这里,都不会有任何特殊作用。
时鸣望着地中海,淡淡地解释道:“叔叔,我长得不像邱阿姨,我妈妈是我爸前妻。”
时常卫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地中海倒还好,他那样的人向来大大咧咧,捞捞头笑笑也就过去了。
时常卫不好发作,只是很快又转变出一张笑脸,让地中海入座。
他招呼完地中海,让邱静曼多接待来客,单独把时鸣叫到一边,脸色又骤然大变:“我是让你拆我台来的?不会说话可以不说,刚才这位来宾,索性我和他没有什么利益往来,要是刚才来的是我领导,我上司,你也要这样让我难堪?”
时鸣凛然的眸子对上父亲那张铁青的脸,无比冷静地道:“你虽然是我爸,但你从来不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撒谎。”
“你……”时常卫咬牙切齿,但碍其还有正事,只好先压抑下心中的怒火,警告道,“你给我入席,吃了饭你就回家,要是你再敢胡言乱语,我不会再坐视不理,你好自为之吧。”
他说完这些话,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时鸣倒是不生气,唯一有的或许是后悔,后悔要跟着时常卫来参加葬礼,宴请宾朋。这些虚以为蛇他实在厌烦。他忽然抬手看了眼手腕那支坏表,想到了昨天晚上曾轶和他说过的话。
他说,如果有什么事儿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他。
时鸣从衣袋里掏出手机,想给曾轶发条信息,发现他给自己发了很多条信息。
时鸣没有回信,他做了个虽不知对错,但与他来说非做不可的决定——他不会再迁就时常卫。
既然时常卫执意要他留下来,陪着上演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戏码,那他偏偏不让时常卫如愿。他本来也没义务去满足时常卫的私心,自从他妈妈去世,他其实和这个家就已经没多少牵绊了。
想通了这些,时鸣不动声色地走出了酒店,他在路旁拦下一辆车,径自回了家。
他回家也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拿行李,拿完了行李,他又打车去了曾轶住的酒店。
酒店门被打开的那一刻,曾轶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他不由自主地诧异道:“鸣鸣,你怎么就来了?”
时鸣笑了一下,话语里带着些微任性:“我只是不想和他们呆在一起。”
曾轶看他这样,反而定心了。他不问时鸣口中的“他们”到底是谁,只是伸手去接时鸣的行李:“没事儿,你想干啥干啥,千万别委屈了自己,这是你的自由。”
至于其他,可去他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