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天天想你》程唐

9、第八章

　　印象中，宋愔很久没有见尤忆哭过了。

　　尤忆还不是哭，是流泪。
　　她的眼泪像她这个人一样安静，一滴连着一滴，面上却依旧无比的倔。

　　宋愔只觉得心中酸涩，她忍了忍，笑着擦掉尤忆脸上的泪，动作温柔得就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样。

　　宋愔开口，语气温和极了，“他想娶，我还不让呢。”

　　尤忆任由宋愔拉着自己离开，她坐上车就睡过去了，一天的奔波和刚才听陆源程一番话，这会儿只觉得倦怠，想睡。

　　她醒来是感觉脸上有软软湿湿的触感，带着小孩儿身上特有的馨香，尤忆笑着睁开了眼睛。
　　正看到，陆朝夕被宋愔抱着，凑到她面前。
　　看到她醒，小家伙甜甜地笑了，到她脸上又亲了一下，紧抱着她脖子喊，“小忆姨。”

　　尤忆格外灿烂一个回笑，顺手就把人抱怀里了。
　　真好。

　　宋愔侧身帮尤忆扯掉安全带，顺手撸了一把小家伙的脑袋，朝尤忆，“下车了。”

　　唐天就在车旁站着，尤忆没下车就看到了。

　　两人目光对上时，尤忆十分错愕，此刻该在家里待着的人竟然又站在身旁，她一时都有些恍惚，差点以为自己还没有从今安回来。

　　唐天触到尤忆目光，下意识摸了摸鼻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尤忆敛下心中疑惑，抱着陆朝夕下车，她还没站稳，小家伙招呼都没打直接又要往唐天怀中凑，“舅舅！”

　　“哎忆姐！”

　　陆朝夕力度不小，动作又突然，尤忆被带得一个踉跄，直往地上扑。

　　唐天眼疾手快，慌忙伸手把两人都圈抱在了怀里。
　　迎面抱了个满怀。

　　唐天扶尤忆站好，下意识看向她的脚，“扭到了吗？”
　　“没。”尤忆随口一应。

　　刚才的场景有些熟悉。
　　两天之内经历了两次，尤忆直接看向怀中的小人，目光中含了几分无声责怪，太危险了。

　　陆朝夕已经意识到自己做错了，尤忆站好后她就重新缩回了她怀里，脸埋在尤忆脖子处，头都不抬，模样乖巧极了。

　　谁知道，尤忆没舍得教训，一旁，宋愔一声怒吼，“陆甜甜！”

　　尤忆倒是被这一吼吓了一跳，脖子上挂着的人又软软地勒紧了自己几分。

　　尤忆心更软了，她不满地“啧”了一声，直接朝宋愔传过去一个利落皱眉，“吼什么，你别吓着她。”

　　说完转身就往公寓楼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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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愔一脸懵懂，她看向一旁的唐天，很是不解。怎么，这还成她的错了。

　　唐天笑着看尤忆发小脾气，他看到尤忆抱着陆朝夕转身时眉间轻挑，还偷偷笑了一下，神色明显愉悦了不少。
　　他无声松了口气，伸手揽过宋愔，晃了晃她的肩膀，“走了。”

　　晚上，尤忆没有离开。

　　夜色上来的时候陆朝夕终于反应过来竟然一直没有看到爸爸，她眼圈一红，呢喃声“爸爸”，眼看要闹，宋愔赶忙哄她入睡。

　　尤忆就在旁边待着。
　　她看着身边的一大一小，心情愈发平静，她在宋愔的轻声呢喃中，想到——

　　高中，宋愔后知后觉意识到她和薛利明状态不对时，张牙舞爪的，立刻跑到她面前质问，“尤忆，你是不是和薛利明早恋了？”

　　“没有。”尤忆直接回复。确实没有。但，尤忆也没瞒着，“他说他喜欢我，让我高中不要和别人谈恋爱，我答应了。”

　　“你——”宋愔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直接又被噎回去了，这不已经是准男友的标准了？

　　宋愔忍了忍，问，“你喜欢他吗？”

　　宋愔语气里有着对薛利明明显的排斥，她没等尤忆回答，又说，“尤忆，你说过，这段时间成绩最重要。”

　　“我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我说了，我没有早恋。”
　　尤忆当时其实稍稍有点生气了，不是因为宋愔排斥薛利明，而是因为宋愔质疑她。

　　“……”宋愔不说话。

　　这还有区别吗？态度都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之前就有男生追尤忆，但那时，尤忆完全是“冷暴力”态度，收信不接，传话不回，更不会主动向她提起。

　　“他成绩是不好，但是很努力。”尤忆意识到自己无端的迁怒，语气平静下来，很正式地解释，“他最初的成绩是考不上这里的，但他来了。”

　　宋愔继续沉默。

　　尤忆叹了口气，问，“如果今天我说，喜欢我的人是沈邃，宋愔，你会说什么？”

　　宋愔眉间明显一动。
　　如果是，她应该会？欢呼雀跃吧。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一个窈窕淑女，一个翩翩君子。
　　那么搭。

　　从初中开始，身边的朋友都爱开沈邃和宋愔的玩笑，宋愔也开玩笑，但她口中的双主角却是沈邃和尤忆。
　　宋愔清楚，朋友们开她和沈邃的玩笑是因为她平时比较欢脱，经常和沈邃一起玩耍，看起来比较亲密。
　　但那群朋友忘了，一起玩耍的还有尤忆，只是她比较安静罢了。

　　关键是，和尤忆一样，沈邃也是属于那种优秀到可以成为标准的模范学生，两人才是真正的气场完搭。

　　意识到尤忆看透她心中所想，宋愔索性坦诚，“对，我就是没想到你会喜欢薛利明。你安静，他活泼，性格上互补吗？也许可以吧。关键是，尤忆，你成绩比他好太多了，你在清北班第一名，他在普通班是倒数。三年后，你考上理想大学，他呢？你们能讨论的话题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
　　她还颇为愤慨，“不是我想太多。”

　　尤忆目光望向远方，脸上有明显的失落和遗憾。
　　宋愔这番话并不在她意料之外，但她还是有些难过，这话换任何一个其他人说出来，她绝对连解释都不会解释。
　　但，宋愔是她最好的朋友，她没想到，自己做的第一个重要的决定，连她都不看好。

　　尤忆缓了缓才继续，“宋愔，薛利明的那些不足是你眼中的缺点。我知道，关于感情，你心中肯定有一套适合我的标准。什么样的人适合你，你应该有多高的要求这些标准我也有，可是有些事情只能冷暖自知。”
　　她补充，“我说了，我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

　　尤忆一番长篇大论洋洋洒洒一时把宋愔说住了，呆愣在原地就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尤忆一向不肯说心事，不管大事小事就是喜欢一个人埋在心里，就连尤忆妈妈柳枚阿姨，尤忆也没有太过亲密的交流。
　　但今天，关于薛利明，尤忆通知她了，宋愔明白，这意味着这个人在尤忆心中的分量很重。

　　尤忆看宋愔一直没有再说话，转身要走，宋愔却一把拉住了她。

　　宋愔说， “尤忆，我支持你的决定。”
　　她强调，“不止是尊重，是支持。”

　　尤忆当时真的眼眶一红。

　　尊重和支持在尤忆心里是完全不同的。

　　尊重只是，你做什么都好，一切按照你的考虑按照你的喜欢，我丝毫不干涉，未来所有的酸甜苦辣都是你自己选择的结果。
　　而支持，是我知道你需要我的建议，我明确表明了态度，而且我的态度是你放心大胆地去做，我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

　　陆朝夕已经睡着了，但睡得不是很安稳，放到床上就要醒，宋愔只好再次抱着她在床上坐着。
　　她转身看向尤忆，见尤忆看着自己出神，微微一笑，又转过了身子。

　　宋愔也想了很多，其实这些年，她和尤忆在一起的时间甚至要比陆源程多。
　　她本科毕业时，尤忆在读研，当时，尤忆担心她一个人租房子住不安全，愣是没再住学校宿舍，帮她找房子，还一起住在了外面。

　　宋愔有时候真觉得，自己和陆源程这么多年的异国恋能够保持住，是因为在他们分开的那段日子里，她从来都不觉得孤独。
　　而那份陪伴，是尤忆给的。

　　“尤忆，”宋愔开口，她声音放得很轻，一字一句却是沉着有力，“在我这里，朋友只有亲疏。”

　　尤忆回神，她重新看向宋愔，感觉这话有些耳熟。
　　下午，她对陆源程说，我以为朋友有亲疏，但至少你会有底线。

　　宋愔回头轻轻一笑，解释，“我没让陆源程挂电话。”
　　包间内，陆源程和尤忆说的话，她全都听见了。

　　尤忆听明白了，这事情，她本来也没想要瞒着她。

　　“我只在意你过得好不好，开心不开心，”宋愔继续，“我明确表态，我不支持你和薛利明继续交往。”

　　宋愔从来不讨厌薛利明，这么多年，她也看到了他对尤忆的感情有多真有多深，但现在，“薛利明到底有错没错，是不是个受害者，我…不想去判断，我只看到了一个情况，他瞒着你，和别人有一个孩子。”

　　“尤忆，那是一个孩子，不是其它可以随意处理的物件。”宋愔极轻地笑了下，“更何况，这么久了，他到底也没处理明白。”

　　下午，宋愔在唐天那里多少也听出来了薛利明妈妈的态度，宋愔最介意的就是这点，“结婚之后，你们两个之间就不只是两个人的事情了，是两个家庭。阿姨现在保证得好，但不可能的，这个孩子早晚是薛利明要面对的问题，是你们的问题。”

　　“尤忆，你觉得你能坦然接受吗？”宋愔自问自答，娓娓叙来，“我感觉不能。”

　　尤忆抬头，和宋愔的目光遥遥对上，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

　　当年，宋愔明确地说，我支持你的决定。更多是年少青涩，初识感情，她单纯地相信尤忆，相信尤忆的眼光。

　　现在，她依然态度明确。却是在时光浸染后，综合各方考量，最大利益为尤忆做出的考虑。

　　夜晚，尤忆一直没有睡着。她看时间，刚好十二点整。

　　身边，宋愔和陆朝夕睡得挺熟的。
　　陆朝夕手伸在外面，尤忆碰了碰，她立刻就攥住了。
　　攥了下，又松开了。

　　尤忆轻轻一笑，起身去了客厅。

　　月光格外的亮，透过窗照进客厅，恰到好处地点缀了屋内的黑暗。

　　尤忆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她刚准备打开，壁灯却亮了。

　　灯光不刺眼，昏暗的黄色，还带起了几分暖意。

　　尤忆转身看向声源处，唐天站在墙边，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手中的啤酒。

　　尤忆第一反应是自己不该在小朋友面前喝酒，她下意识要藏，动作之前反应过来。
　　她再次提醒自己，面前的人已经成年，不是当年跟在身后的小屁孩了。

　　尤忆笑了下，她转身从冰箱中又拿出一罐，递向唐天，问他，“干嘛呢，怎么还不睡？”

　　唐天回了个灿烂的笑容，他走到尤忆身边时，一手接过尤忆递过来的那罐，同时也顺走了她留给自己的那罐，全都放回了冰箱中。

　　尤忆皱了皱眉。

　　唐天弯腰凑到尤忆面前，语气带了分神秘，“忆姐，你去换身衣服，休闲点的，我带你去个地方。”

　　唐天眼睛很清澈，水汪汪的，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意，再加上一旁暗黄灯光的氛围衬托，尤忆一时没能立刻收回视线。
　　她发现，近距离看，唐天到底和之前不一样了。

　　记忆中，这张脸格外乖巧可爱，逗得过分了，脸上会带起特别自然的粉色，天然腮红效果，让人特别想亲一下。
　　如今褪去之前的稚气青涩，带起了几分青春的张扬放肆。

　　比小时候还要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