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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分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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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
沉默……
他们面容严肃,行跪拜礼,来接太子回宫。此刻谁也不敢抬头。
她的阿阳就这样站在众人之首,接受所有人的俯首跪拜。
她的阿阳红着眼睛看着她,似乎有泪划过那张棱角分明的有些冰冷的脸。
她又想,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容颜啊,配着此刻的雍容贵气,终于达到了极致。
她果然没猜错他定是哪个高管权贵之子,不食人间烟火,哪怕失忆了也挡不住他举手投足间与生俱来的气质。
这才是真正的阿阳,不是那个傻乎乎的需要人照顾的小狗崽,不是那个离不开她的跟屁虫阿阳。
是群狼之首,万人朝拜,睥睨众生的未来君主。
“走吧。”她弯起眼睛,眼泪充盈眼眶,还要努力的笑出梨涡。
那人含泪点头,深情的眸子一遍又一遍刻画着她的面容,装进记忆深处。
他想,未来几十年大概要靠着思念来支撑了。
“走。”
终于,他依依不舍的别开了目光,转身走向属于他的世界。
众人浩浩荡荡的互送着储君离开了……
白依终于装不下去了,狼狈的坐在地上抱头痛哭。
你曾说过无论自己是谁,也不会负我的。
你说就算父命难违,那又如何,陪你过一辈子的人是我。
可是你从来没想过你会是太子,是未来的帝王。你也没想过你的责任是天下百姓,你可以抛下父母抛弃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妻儿,但……抛不掉萧氏皇家血脉,抛不掉黎明百姓。
不要哭了,白依,你和未来帝王相爱过,可以吹一辈子牛了。至少村里那个臭燕子再也比不过她了。
白依,不要难过啊,他在他的世界好好的活着,他还会永远记得你,会思念你的,不要难过。
她一遍又一遍安慰着自己,可是一万遍的你很坚强也不能真的让自己坚强起来。
白依病了,一病就是好几个月,大家以为她不会好了,这镇上唯一的郎中就是她自己,她却没办法医治自己。
相思病的良药是时间。
一天天过去了,虽然身边那个人不在了,但久了也就习惯了,可是再也回不到最初了。
以前她一个人开着师傅留下的医馆,守护着几个村的村民。她每天都过得很自在,只要吃到好吃的,或者又治好了谁的病她就能快乐一整天。
现在,她的快乐似乎被他偷走了,只剩下无尽的寂寞。没尝过极致的幸福就不会有期待,因为尝过了也就再也没办法说服自己不在乎这些。
白依收了新徒弟,之前想着如果阿阳决定永远在这里陪她一起生活,她就收阿阳为徒。现在收了邻村的一个小年轻,教他问诊抓药采药。
两年后,她把医馆给了徒弟。
村民问她要去哪儿,她说出去看看天地之广河山之大。
只有隔壁阿婆问是不是去找阿阳,她点头又摇头。
阿婆给她准备了很多吃的用的,只说:“若他家看不上你,就回来,我们桃花村最美最善良的姑娘,阿婆给你找个极好的。”
春天,她伴着初开的花,新结的绿踏上了长安路。
也曾听过长安,天子脚下,一片繁华盛世,数不清的达官显贵,还有异域商人,各地文人墨客皆聚于此。或许长安城的热闹可以治愈她的寂寞。
离他近一点就好。
一个月的路程,风尘仆仆终于到了城门口,布衣百姓成群结队的入城。
她带的东西太多了,蹭着同村的马车到了宣城,又自己租了辆马车来到长安。
找了间住宿,洗了洗遮掩的容貌。她一介女子,路途恐有山匪,打扮的像个丑小子,连路上的驿站都对她没有好脸色。
第一次离家,每天除了对未知的恐惧还有些激动,这些日子总算是充实了。
洗漱好,去吃了饭,听着京城有名的说书人讲故事,听了半把时辰也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也对,谁敢公然提朝堂的事呢。
向掌柜的打听了哪里有坊间出租,货比三家,直接定了一家便宜的小地方租用做医馆。
至此,就在京城安家了。
刚开始,医馆没什么生意,她也没有钱进购药材,只好自己去山上采药。和她同行的是隔壁街医馆的采药的小言,她确实略施美人计才能一同去,人生地不熟她一个人多少会有些怕,容貌能用则用,陪个笑脸能省不少事。
这些利益来往的方法没有人教过她,但她自觉的世界上没有比她更聪明的了,她当然学的会。
小言人很害羞,看见她总是脸红,聊天聊的很没意思,问一句答一句的。
第一次去了几天回来,备好了最常用的几味药材。开张开始做生意,她价格订的低,但也不敢太低,不符行情会挨打,隔壁烧饼店的大哥说的。
女郎中最开始惹人好奇,所以生意不错。没花几个月她竟然在京城立了足。算是解决了很多妇人的尴尬,因此也生意兴隆。
白依已经不常去采药了,医馆离不开她,花钱进药又是一笔花销。还不曾赚钱,但稳定了一切都是时间问题了。
她第一次听到他的消息已经是夏天最热的时候了,医馆外排队看病的人在说,皇帝大寿,大赦天下,太子即日大婚,以冲喜。
看来皇帝已经苟延残喘了,太子竟没有婚配是她没想到的。
阿阳已经二十,竟然没有太子妃。
问起来,邻人说,太子与侧妃感情深厚,一直以各种理由拒绝娶亲。
“……”
说的那人还在惋惜侧妃终究是侧妃,再无扶正的可能。
“……”
这个理由有人觉得牵强了。说是一直物色不到相配的,毕竟坊间传言太子那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又才华横溢。现如今皇帝大病,刚好拿来冲喜。
太子大婚那日,她关了门。主街上热闹非凡,大婚主道戒严,百姓外围观礼,从朱雀大街到皇宫内。谁有这样的气派啊。
相府,一片红色。是的她来了相府,急被寻来看病。自京城有了女大夫,所有夫人女儿家看病皆来寻她。
大婚当日,谁病了?
是即将出嫁的女儿,白依当众诊脉,闭着眼的人眼皮微动。
“你们还劳烦出去等候,我再仔细看看。”
众人担忧的出去了,白依放下她的手。
“别装了,今日犯傻,牵累的不止你一人。”
躺着的人睁开了眼,眼泪顺着眼角流下。“可是我不想嫁他。”
“为何?”她的阿阳人间理想,怎么会有人不愿意嫁他。
“我有爱人,我想跟他厮守,为什么这么难。”
白依叹了口气“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我并不打算如何,我也不知道我闹这一出有什么用,可是我就是这样做了。”
“还有一个时辰。”
“我知道,我不会逃的,不要让她们进来可好。”她忍得太累了,想痛快地哭一哭。
“好。”
这里有两个心碎的女人。
白依知道她需要一个借口说服自己。她说,“我也有一个很爱很爱的人,他走时,我没有留他,我可以跟他走,我也没有跟他走。”
“为何?既然能跟他走又为何不走,我如今是千匹烈马拉着我,寸步难行。”
“因为我看到结果了,我们在一起,不会再有纯粹的快乐,而是无数的羁绊,他会因为一些迫不得已不停的跟我道歉,我会自责没法帮助还要成为他的弱点,害他不能洒脱自由。而这些会不停的消磨我们的爱意,直至我们之间只剩下自责。”
“听你这么说就是有机会!但你放弃了就是胆小,你在给自己找借口。”
白依不喜欢她这样说自己,她怎么懂自己的处境?
“你寸步难行,我却留有余地,但终究是殊途同归,我们抗争的失去所有力气的时候还是会被不可抗力分开,还不如保存好你的爱,深深的藏在心底,给它画上完美的结局,最爱的时候离开比抗争到一无所有的结局好上许多,至少我此刻仍充满爱意。”
接亲仪仗队停在相府门口,太子身着红色喜袍骑在马上,依旧是冷艳到足以睥睨众生。
只是一眼,她就要崩溃了,她竟然傻到说服那个女人乖乖的嫁给他,闹起来最好,相府整个陪葬也好,她不是善良的人,她对于爱是自私的,甚至她曾想过,蛮夷攻入长安,太子出逃从此做个平凡人,她就可以和他在一起了。
后来被自己的想法傻到了,算了,国泰民安他才会开心吧,宁愿他们不能在一起,也不要他成了举国追杀的亡国太子。他必须是高贵的。
漫无目的在人群里穿梭着。
十里红妆,娶的是别人。
早知道也该答应他成亲的,在桃花村里办个酒席。
唉……
好热啊,还没到中午就要热晕了。
太子萧珩骑在马背上,依然看不出神色,只有他自己仍在恍惚,多想这样的热闹是给她的呀,视线微微模糊,甚至出现了幻觉,竟觉得自己看到了她。
秋季初,皇上瓮,太子继位。改国号天恒。
白依大概是百姓里最难过的了,这下,她与他的距离真真是道天堑了。
这长安快要待不下去了,她总是能听到到处议论新上位的皇上,还有没有人管管啊。
原来离他近,也会觉得窒息。这日子眼看快要过不下去了,天地之大,何处容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