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风》星光不问

17、第 17 章

　　席承扬是在初三中考完的那个暑假第一次见到徐知鹿。

　　中考在六月下旬结束，天气正炎热，蝉鸣不断。席承扬的父母在他中考完后相继出差，最快也得一个月才能回来，然后他就被他妈妈寄放在了外婆家。老人家午饭后有午睡的习惯，也再三强调，外面太阳毒辣，不让小外孙中午出去东游西逛。

　　曾经觉得学校生活难熬，过得缓慢。现在，盛夏中午，过得更慢。

　　外婆家的房子是在老城区，道路不宽敞，楼层还低。席承扬的房间更是靠近外面马路，早晚高峰的时候人来车往，鸣笛的汽车喇叭声音以及嘈杂的声音，烟火气息满满，但也会让人烦扰。但是有一个优点他很喜欢，这条老街路两旁的悬铃木高大粗壮，枝繁叶茂，从窗户望出去，满眼的浓绿，层层叠叠堆积着，绿意盎然，阳光落在上面，树叶好像在发光在燥热的夏天带来了丝丝缕缕的凉意，当然，如果没有那么多烦人的蝉，如果这些悬铃木不会随风飘洒碎末儿那就更好了。

　　又是一个很普通的午后，被外边的蝉吵得毫无睡意，席承扬索性就打开窗子，试图找到肇事蝉。就在他顺着蝉鸣声，视线向那里看去，不经意间，一个人影闯入了他的视线。

　　中午时分，马路上空空荡荡，只有阵阵蝉鸣，路两旁高大的悬铃木几乎把路面遮得严严实实，为夏日午后带来一些夏日清凉。

　　一个女生穿着一件蓝色领子的白色校服，下身是一条蓝色的校服裤子，脚上是一双白色的帆布鞋。她举着相机，时不时的拍几下，路上没有车辆行人的时候，她甚至会走到路中间取景拍照，或是毫不在意直接席地而坐仰拍，或是站在路中央直直往上，不知道是在拍树的顶冠还是在拍澄澈无云的天空。

　　她也会跟马路旁边的人家交谈几句，经过同意后，拍拍人家种的花花草草。她应该很喜欢那满满一盆几乎快要溢出来的铜钱草，对着那一盆铜钱草不断地换着方位，换着姿势拍它。

　　渐渐地，她就走到了席承扬的窗下，她好像又被路对面的绿化树吸引，席承扬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好像是有一只喜鹊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对着那只喜鹊看了好一会儿，举起相机拍了几张照片，一直到那只灰色喜鹊飞走，才恋恋不舍地罢休。

　　这一片区域都是一些二十多年前的老建筑了，楼层不高，外观看着也很破落，外墙的石灰层也斑驳脱落了不少。在席承扬看来，唯一有一些意思的大概就是家家户户窗户边种的各种盆栽以及花花草草了，如果你经过这些人家，抬头往上看，都是养护的很好的一些绿植，为这条老街装点了一些亮色。

　　席承扬外婆楼上这一家阳台上就种了一些爬藤植物，这些藤蔓涨势喜人，有一些枝蔓已经吊在了他的窗户顶。可惜她来的不是时候，如果是一月份左右来，她就能看到橙红色的花朵大团大团的绽放，为这栋老旧的楼房增添了许多生机。

　　席承扬这样想着，手也无意识地揪了一片眼前石榴树的叶子。这棵观赏石榴树不高，枝干粗壮，只开花，不能结果，是姥爷的心头好。现如今，石榴树的叶子无辜地被他揪下来，他还无意识地对折了几下。

　　不知是不是意识到有人在观察她，女生回过身，看了过来。席承扬也在这一瞬间躲了一下，那一瞬间，莫名心跳加速，莫名心虚。

　　他感觉自己不太好，就这样被人家看到了，不好；而且再一直盯着人家看，也不好。

　　席承扬就这样躲在墙后等了一会儿，差不多应该过去了好久，席承扬捻着手中的树叶，心跳平稳后，又站定在窗户前的时候，还哪里有她的影子。向左往她来的方向望了望，没有；又往路的另一个方向看了看，也没有。

　　好像是林间的一只小鹿，忽然出现在你的眼前，不等你仔细观察，和它交流，它又轻快地消失了，让人不禁怀疑，这到底是不是梦境。

　　只记得她来过，如果不是梦的话，她穿着的是二中的校服，应该是二中的学生。

　　可是，二中距离这边有一些远啊。

　　在午睡后，席承扬就把这个片段抛在了脑后，好不容易熬过初三，有两个多月的假期，当然是要好好地和朋友们痛快地玩一玩啦，游戏，篮球，滑板，终于可以尽兴地玩个自在了。

　　第二天的时候，还是午后一点多钟，席承扬照常被外婆拦在家里，照常被蝉吵的睡不着觉，然后一如昨天，看到了那个带着相机，闲散地走过街道的女生。

　　她虽然换了衣服，纯白的短T，浅色的牛仔裤，但是席承扬确定，还是她。她又去找那盆铜钱草拍照了，还跟人家的小橘猫、小狸花猫也拍了照，但是看样子，撸猫更重要。

　　她微笑着的侧颜在午后的光线下发着光，小猫咪在她猫条的诱惑下露出柔软的肚皮。

　　第三天的午后，席承扬索性睡不着觉，就把一旁的书桌挪到了窗户边，享受着夏日的微风，开始预习高中的内容。

　　差不多跟之前一样的时间，她又带着相机经过这里，照常去看了看那满满一盆的铜钱草，跟小猫咪玩了好一会儿，又给人家的两三岁的小朋友拍了几张照片，才又不紧不慢地离开了，直到在席承扬的视线中渐行渐远，再也看不见。

　　第四天，早上起来的时候下雨了，天空阴云密布，跟昨天的万里晴空完全不一样。

　　“橙子，下雨了，你午休的时候把窗户关上，把书桌挪回去，要不然该淋雨了。”外公经过他的房间，席承扬正在看雨，这一阵子，雨更大了。

　　“哦，知道了，一会儿就把窗户关上。”席承扬应和着，看着窗外的雨幕。

　　这一天的雨水就没有断过，外边行人本就少，自然不会有人有闲情逸致出来采风。

　　也是，谁会那么傻？

　　傍晚的时候，天气不好，天色黑的也早，席承扬关上了窗户。

　　第五天、第六天、第七天……雨水断断续续下了有一周。这场雨终于在一周后收尾。

　　早上起来，地面只有淡淡的潮湿，空气清新，天空除了几缕淡淡的云絮，又是大片的蔚蓝。

　　中午的时候，昨天歇息了一天的蝉又开始上班嘶鸣，窗外悬铃木的枝叶柔柔地摇摆着，但是没有人再来过。

　　往后的日子，席承扬在窗边的书桌前磨磨蹭蹭看完了一本物理课本和一本数学课本，但依然没有人再来采风。

　　那就像一只误入尘世的林间小鹿，无意间被你观察到，很快就又消失不见。

　　一天下午，席承扬也去看了一下那盆铜钱草，店主在忙着跟客人说话，他就仔细看了看那盆铜钱草，是要比前几天更翠绿了，叶片也又大又圆，叶茎挺拔饱满，快要从盆子里流淌出来，席承扬敢打包票，这盆翠绿色的铜钱草绝对是比前几天更好看了，如果现在再来拍照，她肯定会更开心。

　　一旁的小猫咪看到他爱搭不理的，依然躺在椅子上呼呼大睡。席承扬伸手把两只猫咪从头到尾摸了个遍，小橘猫眼睛都不带睁的，依然睡得香甜，另一只小狸花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看他一眼，一甩尾巴，也继续睡了过去。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席承扬的妈妈出差终于回来了，来这里要把他接回去，外婆和外公恋恋不舍，在这里过了将近一半的暑假时光，席承扬也是恋恋不舍，但最终，还是被接回了家，离开的时候，席承扬把书桌挪回原位，一切复原，除了增添了一段新的除了他无人知晓的风景。

　　八月底的时候，高一年级开学，席承扬也正式成为了一名忙碌的高中生，可能因为暑假预习了一部分高中知识，虽然一开学就是九门功课，但在席承扬看来，忙碌但还不至于手忙脚乱，甚至还是迎刃有余，课间以及午休从不在教室看书，而是下课铃一响，就抱着篮球冲了出去。

　　就在席承扬以为这段记忆也只是记忆，随着时间的流逝，最终回慢慢褪色，直至遗忘的时候，在高一下学期快要期末考时，席承扬又见到了那个夏天见到的小鹿。

　　一个校园是那么的大，即使大家同一年级，但也没有遇到过，但是一个校园又是那么的小，你通过两个人就可以认识一个遥远的人。

　　也许缘分就是这么奇妙。忽然间，在你猝不及防的时候出现，又在突然间消失；在你渐渐遗忘的时候，它又再次突如其来，甚至之前褪去的色彩又回来了，比之前更加鲜明亮眼。

　　席承扬甚至都没有跟她正面相遇过，但是看到她的时候，席承扬知道，她就是去年夏天那个午后会去拍铜钱草、撸猫的女生。

　　“哎，你知道那是谁吗？”席承扬低声问身边的队友。

　　“啊？你说什么？”周围环境太嘈杂了，队友扯着嗓子问。

　　席承扬无奈了，附到他耳边问，“就是给对面拍照的那个女生是谁？”

　　队友朝对面看了过去，“啊，我也不认识，而且，为什么对面有摄影师，咱们就没有？！难道咱们实力很差吗？！”

　　席承扬不再跟他废话，这是重点吗？

　　不过也不是全无所获，这一场比赛是跟10班对打，她应该是10班的人。

　　这场篮球赛，席承扬打得很投入，他几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周围喧闹的环境好像离他很远，隐隐约约能听到各种加油声和呼喊声，席承扬感觉自己好像被罩在一个透明玻璃盒子里，看的到外面，但是好像又距离很远。

　　队友过来在跟他击掌的时候，席承扬抹了一把鬓角的汗珠，环顾四周，她倒是一个兢兢业业的摄影师，牢记自己的使命。

　　在中场休息的时候，席承扬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强劲有力。环顾四周，她跟周围的朋友凑得很近，两个女生挨着一起看相机拍的照片。

　　终于打完比赛，毫不意外，赢了对面的10班。两个班的队员在一起握手，互相吹捧。

　　“你们也不差，差点反超我们。”

　　“哪里哪里，你们实力更强劲。”

　　……

　　“你们班人才好多，还有人给你们录像留念？”

　　嗯，终于有人问出了相关问题，席承扬想，这才是重点。

　　“不是录像，我们班长觉得这也算是一段高中回忆吧，就想拍一些照片，正好我们班长认识16班的班长，16班正好有人有设备，会玩相机，然后16班班长就介绍人让人家来帮一下忙。”

　　那个时候，学生中有相机的不多，会玩相机的就更不多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队友摸着下巴思索。

　　所以人家叫什么名字？给你们帮忙，你们连人家叫什么都不知道的吗？席承扬无力吐槽。

　　“那她叫什么名字？她接单吗？我妹妹前一阵子还想找摄影师在外边拍照呢。”

　　好队友，终于稳到关键点上了！

　　“好像叫徐知鹿吧？”对面回答。

　　席承扬感觉自己好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

　　徐知鹿，原来真的是一只鹿呀？

　　“噫？我怎么感觉扬哥你今天话很少，很高冷啊？”队友忽然对着他说道。

　　“有吗？是你的错觉吧？”说完，不等他是什么反应，席承扬就径自先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