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系女子和白莲花》雨安灵

80、热闹

　　“素庄宫近来真是一天比一天热闹。”
　　几个素庄宫修士一起忙着婚典最后的筹备，一边忙活一边闲聊。
　　“可不是嘛。自半年前，白纸丹师复活、大师姐沉冤昭雪，咱们素庄宫里能有几个还闷闷不乐的？咱可不能摆着一副颓丧的样子，让大师姐和六师兄担心嘛。”
　　“这日子不禁过啊。如今咱这代也成了中坚力量，遥想七百年前大师姐带着我闯秘境的时候，我刚六十岁，九死一生渡了飞升劫才只是个一品修士……”
　　“我也是我也是，一千五百年前大师姐领我第一次来素庄宫……”
　　“哈哈，我比你们强，我第一次见大师姐已经四品了！六百年前有一次针对仙盟队伍的突袭，我和她并肩作战时，她还夸过我！”
　　他们这一代受命于危难，即便没有继承宫主之位，这一代的大师姐白盐仍是他们的精神领袖。
　　“前两天刚一收到宫主素媛的消息，我还吓了一跳。素庄宫首席？谁？谁复活了？想了半天。”他模仿着那时自己的样子，满面茫然地慌张自问，然后猛一叫，“啊！大师姐还没复活呢！”
　　“我也是，因为觉得复活对大师姐来说一点难度都没有，就下意识认为她其实早就复活了，甚至有段时间感觉她根本没死。”
　　“比起这个，还是第二条消息更让人震惊吧：素庄宫首席、盐霜美人白盐的结契典礼将于素庄宫举行，届时欢迎各人前来观礼……当时我正给新入门的弟子们上课呢，收到消息之后，班里的弟子顿时炸锅了——那叫一个吵。”
　　她回忆着教学的场景，将大殿榫卯结构的最后一处薄弱环节加固。
　　不远处就有她的弟子。
　　“哎！再高点儿——你飞上去挂！”二品的年轻小修士指挥着自己的搭档。
　　“再往高堆得太满了，挂不上。你说得轻松……”
　　她会心一笑。
　　大家从五月下旬就开始准备，素庄宫里一点点地收拾布置起来。素庄宫的建筑物最近十年间被毁过一次，这婚讯来得不早不晚，倾毁的建筑群恰巧能赶工完成，用最漂亮的样子庆贺这场喜事。
　　素庄宫的良缘殿亦是，这里一直在修复中，除了大战刚刚结束后宁可在断壁残垣里成婚、也一定要结契以庆祝爱侣两人大难不死的狂欢者，还没人来过呢。
　　几度蹉跎、历经生死之人，安定下来的最初肯定会患得患失，且有意弥补遗憾。
　　素庄宫里渐渐挂满了红色的饰物。凡是大型典礼，红色是必不可少的颜色。
　　成婚时的红绸带、红灯笼……就连灵力灯的灯罩也暂时贴上了星星点点的红晶石。
　　全部红色的事物透出一种相同的欢喜。这是修士之间结成道侣时必备的传统流程：红色在修士的结契礼中，寓意故事的主角于此登场，她们历经磨难，爱却终究如火焰般熊熊燃烧。
　　素庄宫上上下下的修士整整布置了半多个月才算完，改来改去，总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够完美，让人不太满意；但再不满意也没法再改了，对外公布的成婚之日已经到了。
　　六月初九，大婚当日。
　　遗客穿着浅粉色的仙裳在迎宾处迎接前来观礼的客人。无论是作为素庄最有名的舞姬，还是作为天下第一的心道修者，她都有资格站在这里。
　　她和池钟颖有那么一点丹炉的交情，故而池钟颖给她发了请柬，否则只靠白盐的话，未必想得起要邀请她。不是什么外人都能来观礼的。
　　跟遗客一起在这里迎接客人的还有另一个高挑的女修士。遗客只知道她和自己一样，是受白莲的邀请前来观礼，顺便帮几个小忙迎一迎登门的客人。
　　这个女修士，好像叫……百惑？
　　遗客摇头。她只无意间粗略听过一耳朵，记不清了。但看她一幅处变不惊、胸有成竹的沉稳的样子，百惑在修行一道上前途大概不错。
　　——她当然不知道，经过秋淡的训练，百惑虽然脸上非常淡定，心里早就在嗷嗷乱叫了。
　　迎宾啊！迎接的都是些修为八九品的大人物！百惑在内心疯狂呐喊。也只敢在心里喊喊，表面上不敢有丝毫怠慢。
　　换做以前的她，这都是想都不敢想的机缘。当初在新城碰见白盐，她真的太幸运了。
　　迎接客人这事当然不止她们两个，素庄宫在四个方向上都设了迎客的关卡，比如和遗客相对的另一侧，是仙盟的老大、九品劫仙墨安予来主持迎客。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客人们都留宿在素庄，直到今日才进入素庄宫。
　　素庄宫派了不少的弟子给她们这些负责迎客的结契道侣的亲属打下手，真正需要她们去迎接的，尽是些地位极高的人物。
　　比如……
　　“阁下就是遗客道人吧，久仰大名。”
　　遗客展开手中折扇，掩嘴轻笑道：“您才是，尖刃首领威名赫赫，和你一比，我算得了什么。”
　　“不久前你发布的心魔抵抗法非常了不起，这是我辈难及的成就。”映笑把一个大木盒递给她，“这是我的贺礼，我就不进去了，今天除了来送礼，主要是为了等人。”
　　“等人？”
　　“可能这就来了。”他敛起笑意看向远方，一道飞剑遁光由远及近，剑上站着负琴的长发修士。
　　“呦，真巧啊，又见面了。”朔罡和映笑打招呼。
　　“是啊。”他冷淡地回应。
　　“你来等凤游的？”
　　“这种热闹的大场面，他不会不来。”
　　朔罡闻言露出神秘的笑容。
　　映笑神色古怪道：“他该不是来不了吧。”
　　“当然。白盐前辈对我好歹有半师之谊，我可不会放他出来捣乱。”朔罡向遗客出示了请柬，把带来的礼物丢给素庄宫在此跑腿的的外门弟子，又给映笑扔了个储物玉佩。
　　映笑略一探查，里面是些他需要的宝物，还有一块投影玉符。
　　“看在我的面子上，你以后不要总想着找凤游麻烦了，他没工夫针对你。”朔罡脸上笑意不减，“在我玩腻之前，他必须和我一直斗下去。这是我们的较量，识相一点，别来打扰？”
　　朔罡说完后没听映笑的回复，脚下剑光暴涨，载着他遁向良缘殿。
　　良缘殿是半开放式的建筑，大殿内早早地聚集了许多来观礼的亲友。
　　有许多白盐的故交前来捧场，像是龙鸣剑派掌门人冷石，凤华宗的新主叶英，玄文派长老子明，百术宗的茶花刀客，天下第一棋手谢灯酒，妖族的弑君恶女平蛾……
　　也有曾经与白盐有仇的客人：平蛾目前的君主、千言妖君纵生君，劫仙兄妹客子与天苏，佛门大师连清……他们受过蒙蔽，曾经攻上行龙台导致白盐的“死亡”，并因此大为破费。
　　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认识池钟颖：比如无怨居士杜月和他家小孩阿福，镇场子的素庄宫阵营里的白纸、韵无缺和阮知等人……
　　大殿中众人并非互不相识，能与白盐扯上关系进良缘殿观礼，本身便是一种他们在修真者中站得够高的证明。
　　此时离结契开始尚有一个时辰，他们各自攀谈，说不定不经意间又会结下什么新的因果。
　　而今天的主角还在梳妆打扮。
　　白盐坐在良缘殿的西侧偏殿里，身边团团围了一大群人。
　　今天一大早，素媛和秋淡就把她从双寒峰拉出来，不由分说地把她压进温泉，洗完了澡出来又被按在了这里。
　　白盐来了之后才发现，她有两个许久未见的朋友已经来了。当年与她同为仙界三大美人的青螺、绯雪和她寒暄两句，非常热情地从秋淡手里接过她，给她梳妆打扮。
　　“面具？你今天还戴什么面具！你看看你和青螺这都是什么毛病，一天到晚藏着掖着的……”绯雪二话不说扯了她的伪装，看着她的样貌，顿时停不住嘴、赞叹不已。
　　有几百年没被这么天花乱坠地夸长得好看了，白盐还略不适应，尴尬道：“你不是觉得自己最好看吗？”
　　“我自己的脸我天天看，没你的新鲜。”
　　“那你去看青螺……”
　　“她害羞嘛。”
　　“你去给白莲化妆吧。”白盐无奈道。她是真不擅长和绯雪这样的性格打交道，绯雪性格火辣呛人，只在面对新认识的人时会收敛些许。
　　好在绯雪没多计较，只问：“小美女吗？”
　　“美，特别可爱。”
　　绯雪立刻拎上妆奁跑去了东偏殿。
　　青螺则生性恬静温雅，戴着白色的全脸面具，安安静静地给她上妆。
　　素媛今天是作为白盐的亲属出现的证婚人，她坐在一边先换好了衣服，然后等青螺给她装扮。今天的主角是白盐和白莲，她不需要太精致。
　　秋淡拾掇完了素媛，替白盐把礼服拿了过来，准备等化完妆之后伺候她穿上；趁着空闲，和她聊起了今天的流程。
　　“按你的要求，还是比较传统的那一套。神识交融、登台、许诺、灵力印记结合，礼成之后都算普通宴请。具体的……”
　　白盐听着讲解，按青螺的吩咐对着她展颜一笑，方便后者修补细节。
　　青螺小小声地“呀”了一下，捂住胸口。
　　“好漂亮……”她嘟囔着，给她匀了匀唇上唇彩的颜色。
　　“太完美了。”
　　白盐照着镜子，心却飘到了另一边。她想：“不知道阿莲那边怎么样。”
　　与西偏殿的一片和乐不同，东偏殿的上妆过程是鸡飞狗跳。
　　“哎哎哎，不行不行！”
　　绯雪扳过池钟颖的头，把她脸上草草画出来看效果的妆改了改，对千面道：“你那样就看不出来她原来的样貌了。”
　　“你画的妆不叫‘看出原来的样貌’，那么幼齿，比我画的和小友本人的差距更大。”
　　“好看不就够了！”
　　“那我干脆把我的脸画给她，肯定不比白盐仙尊差多少，但你说这像话吗？”
　　绯雪眼睛一亮：“像话像话，你把你的脸画给她。”转头对池钟颖道，“莲莲小可爱你不知道，千面这人长什么样是仙界三大未解之谜。这人硬说三大美人中间应该有他一个位置，却从不露脸。”
　　“我露了啊！”
　　“你露的那是真脸吗？不算！”绯雪对千面翻了个白眼，又转回来对池钟颖继续说，“夺天壁你知道吧？有关他样貌和性别的夺天壁攒的悬赏够买下凤华宗的。
　　“你要是把他样貌骗出来，悬赏咱们可以六四分，你六我四。到时候你可以带着白盐出去很奢侈地玩一圈。”
　　池钟颖哭笑不得地任她边说笑边又给自己改了个妆容，看着镜子里千变万化但始终特别漂亮的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刚才绯雪来了之后，她还以为来了个能阻止千面不停给她换妆容的人，上妆很快就能完成；谁承想来的这个和千面一样精益求精。
　　哎，怪她不如白盐底子那么好看啰？
　　不远处，齐皓抱着礼服靠墙站着，齐皓旁边，千钧已经给丰芒拾掇好了装扮。丰芒要作为池钟颖一方的亲属出场的证婚人出场，今天她用了女相，比不了精心打扮的池钟颖这么漂亮，却也不输多少。
　　若是忽略她背后的红缨枪末端的寒芒，任谁看了都得心思躁动。
　　吵闹间，两人又给池钟颖粗略换了两套妆容。
　　齐皓忽然开口道：“白莲大小姐，时间到了，您应该换衣服了。”
　　这下终于打断了两个化妆大师和对手、和自己的较量。
　　“来不及了，快快快，小可爱你挑一个，我这个和他这个，你说哪个更好？”绯雪和千面吵不下去了，把选择丢给了池钟颖。
　　“我觉得都很好看啊。”池钟颖真心这么觉得，不止这两套妆容，先前试过的其余三十多种也是如此。
　　“丰芒，要不你来选吧，哪个更好看？”
　　丰芒低头背着等下要提醒池钟颖的结契流程，听见自己的名字，头也不抬地回到：“左边。”
　　“听到没，左边！是我！”
　　“不是你这么算的，丰芒来答，当然是说她看到的左边，是我才对。”
　　“不可能，阿霄怎么可能不偏向她的姐夫……”
　　“人家小孩多好一孩子，瞎了才偏向你。”
　　两人吵归吵，手底下可丝毫不含糊，心有灵犀一般不约而同地融合了这两套妆容中的优点，瞬息间给池钟颖补全了妆容。
　　池钟颖看着镜面里惊艳绝伦的自己，忽然意识到，她真的要结婚了。
　　霎时间，心跳声变得有点吵闹。
　　她悄悄期待起白盐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