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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决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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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笑和丰芒意见不合,最终不欢而散。
丰芒回到房间继续研究起那个傀儡弟子。不多时,他忽然感到一阵困倦,忍不住打了几个哈欠。
怎么回事?以他的境界,怎么会感到这么疲惫?
丰芒看向地上的傀儡零件,心知这傀儡身上很可能有什么隐藏的特殊能力。他几乎可以确定被他拉断的那段傀儡丝是有人故意让它露出来的。也许在那个帮助他的人看来,他有能力解决这些小问题。
他确实只是困了一点。不过傀儡肯定不会仅限于此……
这么想着,丰芒闭了会儿眼。
不!不能睡……
可是真的好困啊。就一小会儿……一刻钟,不,就半刻钟……
丰芒又打了个哈欠,勉强找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就地躺倒。
半个时辰后。
丰芒离开房间,准备出去逛逛。关上房门时,他下意识地在门上添了两道诅咒,思索片刻,又把诅咒替换成了追踪咒。
从不离身的红缨枪、看似平凡却暗藏玄机的素布法袍、如同战意化身的难以掩饰的凌然气势……丰芒反手摸了摸他的武器。
说实话,这枪挺沉的。他伸了个懒腰,状若随意地活动活动筋骨。
“又要出去调查啦。”对门的修士已经回来了,正抱着他的宝贝坐在门口吹着过堂风吃水果。看丰芒转过来看他,他举起了手里的水果篮,问候道:“来两个尝尝?”
“不必了,多谢。”他笑着回应。
这几处走廊里被破坏的机关,有尖刃的成员来清理。映笑不只把这里的机关打烂,尖刃的人早已渗透到凤华宗里,那边没有人会发现宗门中缺了机关。
映笑已经在这里潜伏了一个月,凤华宗内用于监视的机关,至少有六成被尖刃如此处理过了。
“接下来……是时候找些催化剂让他快点行动了。”
他找了找,翻出了和池钟颖的传讯符,联系她说了傀儡的事。
“我这边找到了凤华宗的一个傀儡弟子,或许会成为新的突破口。这傀儡很奇怪,说不定还能试探出那个黑衣人的具体身份。”
他不在乎那个黑衣人是谁,他真正在意的只有使用机关的幕后黑手。
和池钟颖约了见面的地方,他找了个地方把修复完全的傀儡弟子从储物空间中取出来。
现在的傀儡弟子依旧保持着原主人留给他的命令与能力,但他也会听丰芒的指令做出行动。
他已经大致做过验证了。
池钟颖很快赶到了丰芒这里。丰芒还小小地紧张了一会儿,却无事发生。
——看来眼前这个人也不是幕后黑手。他的预估是没错的。
“真没想到,你的调查这么快又有了新的进展。”池钟颖赞叹着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走运罢了,谁能想到凤华宗的傀儡机关术已经到了几乎以假乱真的地步。”丰芒拍了拍旁边的傀儡弟子。
傀儡弟子很识相地露出一个极其灿烂的笑,他模仿池钟颖竖了个大拇指,用很骄傲的语气应和道:“我,栩栩如生!”
池钟颖:“……”
行吧。挺好的。
池钟颖:“我也发现了一点东西,我去粗略调查了一下凤华宗内部的命令,上层有人下了密令,命令部分门人拖延调查时间。”
丰芒点了点头。
“你不奇怪吗?”就好像他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一样。
“略有猜测。”
“有猜测你不告诉我!我调查这个费了好大劲的。”
“只是有猜测,毕竟没有证实,我不敢乱说。现在你证实了这件事岂不正好?”
池钟颖若有所思地肯定道:“确实。没有严密逻辑链推理的话,猜测是不可靠的,反而可能起到很大的误导。”
她挠了挠头,“不提这个,映笑去找你了吗?”
丰芒苦笑起来,道:“他来找过了。这家伙挺难缠的。”
“那你答应他了?”
“怎么会!那可是尖刃的首领啊,他说的话有几分可信还很难说呢。”
池钟颖却替映笑解释起来:“他说的话应该还算可信,至少和我说话的时候,我能感受到他身上没有恶意,那时他处于一种毫无保留的状态。”
池钟颖其实还是察觉到过一丝恶意的,但那是在她撞到映笑身上之前,下一瞬便烟消云散,刹那间的恶意像是错觉一样。
不过这应该说不说都无所谓了。
两人拉着傀儡弟子找了个偏僻的角落进行询问。丰芒原本想把池钟颖带去自己的住处,池钟颖坚持说他的房间里有一种不祥的气息,就好像一直有人窥视一样,不建议他回去。
“映笑去的时候已经把那里清理过了,现在肯定没有监视机关。”
“你就那么相信映笑?他算不算是个好人还两说呢。”
丰芒哑口无言。
好在凤华宗内无人的角落较多,丰芒找了一处没有机关兽监控的地方,和池钟颖大致交流了一下之前发生了什么,然后一起盘问傀儡。
“你的主人是谁?”
“是师父。”
“师父是谁?”
“师父就是师父。”
“你师父的名字是什么?”
“师父的名字就是师父。”傀儡开始说起车轱辘话。
池钟颖被闹得呲牙咧嘴:“禁止套娃啊!”这些个傀儡,怎么一个个都这么麻烦?
问了半晌,这个傀儡弟子什么都说不出来。哪怕操控他行动的程序被修改,禁止言明的指令也被消除,他仍旧什么都说不出。
这恐怕只是一个最下层的傀儡弟子。
“带我们去你师父在凤华宗的住处。”
这一次,傀儡终于同意了。丰芒分了池钟颖隐匿气息的符咒,两人暗中跟着傀儡在宗内绕了几圈,最后进了宗主的住处。
凤栖宫院落很大,院内却人迹罕至。傀儡进门不久便自己寻了聚灵阵,进去不动了。阵中还有另外两具傀儡待命,没有主人的允许,他们甚少活动。
池钟颖去探查了这里的灵力痕迹,最终得出结论:“几乎没有修士居住的痕迹。”
丰芒捣鼓半天解开了那个聚灵阵,听到池钟颖的探查结果,默不做声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将阵中另外两具傀儡掏了出来,熟练地进行拆解、重整。
直到他发现某一处机关。
“怎么了?”围观他拆傀儡的池钟颖看他停手,知道他这是发现了什么。
“你看这一处机关的制作习惯。这和那些负责监视参赛者的机关兽,是同一种。”
他解释道:“哪怕只是最普通的无灵力机关,机关术士在动手制作的过程中也会留下一些自己的制作痕迹。比如惯用的机括类型、零件的组合方式,这些都是最常见的。
“而这些傀儡的制作者,是机关一道的天才。出于某些见不得人的目的,他将自己的制作痕迹抹去了许多。可惜有些东西再怎么抹消,仍会留下蛛丝马迹。
“你看。”他举起一枚零件,对着光缓缓转动手腕。光芒在零件上滑过,显出了金属零件上的打磨痕迹。
“这个打磨手法是他独有的。”
池钟颖盯着零件看了半晌,怎么都没看出这么一个小零件能暴露出什么打磨手法,提出了她更为关心的问题:“那你认出制作者是谁了吗?”
丰芒身体一僵,若无其事地将零件放了回去,语气古怪地说:“没认出来。”
池钟颖拍拍他的肩膀安慰:“至少这是个大进展,我们这趟收获不小。”
“确实。”他欣然颔首,将傀儡装好,放回到聚灵阵里。
“说起来,我还忘记问了,你什么时候学的机关术?我还以为你只喜欢那种正面战斗的比试来着。”
“我在你心里就是个只会打架的野蛮人吗?”丰芒玩笑般地反问。
“哪里哪里,阁下可是魅族的明日之星,当然是全面发展、倾国倾城、红颜祸水……”
调笑完,池钟颖立刻捂住脑袋往旁边跑了几步。按理说丰芒平时这时候肯定要追上来敲她脑袋。
哪怕不敲,也肯定会抱怨一句:“又取笑我!”
可是丰芒只是若有所思地待在原地,完全没把池钟颖说的放在心上。
池钟颖怀疑他根本没听见自己说了什么。
他怎么了?
池钟颖暗自皱眉,她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恨意,反复压制,杂糅了众多的情感。她一时没有问出口,他便把话题带走了,没了适合开口的时机。
离开凤栖宫,丰芒忽然提议道:“天色不早了,我们今天就调查到这里吧。”
池钟颖:“?”您仔细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刚过午时,这也叫天色不早?
然而丰芒已经不由分说地离开了。
池钟颖心下生疑。刚才的丰芒好像处处都透着古怪,虽然他身上确实是丰芒的气息,可是……
那真的是和她引为知己的丰芒吗?
他们联系也不少,丰芒刚才的样子很奇怪。
池钟颖下意识就想联系白盐,打开关系网正准备发消息,忽然记起白盐先前和她说的,希望她有所锻炼,不依靠她的帮助来完成这次的失踪案。
还有千钧的卦。他起卦测算过,丰芒近日并无性命之忧。
应该没事吧?
想来想去,池钟颖还是放心不下。她迅速跟去了丰芒的去向。
他们离开凤栖宫后取消了隐匿的符咒,她循着丰芒的灵力气息一路找去,应该很快就能跟上他。
至少问清楚他那莫名其妙的恨意是从哪里来的。那混乱的情绪着实让人不安,池钟颖至少可以给他开解一下。如果真出了什么事,白盐等人不会真的袖手旁观。
池钟颖一路找去,不得不遗憾地停在半路上。
——那道气息突然断了!
她心中登时警铃大作,取出传讯符试着联络丰芒,时间流逝,终究没有得到另一边的回应。
出事了!池钟颖不再犹豫,服用丹药短暂提升了她的恢复速度,灵力如蛛网一般以她为核心向外扩散,须臾间遍布了整个凤华宗。
她消耗大量灵力使用神识寻人,然而令她意外的是,她居然真的探查到了丰芒的存在——他好好地待在他的房间里。
幕后黑手没有抓走他。
另一边。
“丰芒”被缚仙索绑得像个螃蟹,被人拎在手里一路拖拽。
那人不知道把什么东西插到了他的体内,他只能感觉到脊背中冰冷的楔状物释放出奇诡的气息,而后便让他动弹不得。
若非他早有准备,保持心神清明,此刻怕是早已陷入昏迷。他暗暗催动秘法。
“回来了?”
他听见这处洞府中响起另一个声音。
“嗯,这人应该会是个不错的实验品。”抓着他的人声音里带着笑意,往声源处走去,“我觉得我快要完成了。白面迟迟不回来,可我实在是等不下去了。”
“你不是早就和他约好了千年吗?远远没到千年呢。他早晚会把齐皓的制作方法给你……”
“我等不下去了。”
“丰芒”被人扔到了一张机关台上,尚且不能控制身体的他被自动运行的机关束缚住,剥离了武器兵甲。
他闻到了淡淡的、似有若无的血气,顿时明白了台上斑驳的黑色是什么。
双眼朝上,他终于看见了那个人的样貌。
——是凤游。
相似的作案手法,相同的机关痕迹。就是这个人。
“朔罡,我说过,你不要碍事。这世间只有你我是同类,又何必在乎蝼蚁的死活?”
不远处,朔罡玩味地一笑,将他的琴横于盘坐的双膝之上,手指轻轻拨动琴弦。背后的如瀑长发垂于身后,顺着他的身躯蜿蜒而下,铺了一地。
清心曲在空旷的洞府中响起。
“你不在乎你的凤华宗吗?”似闲聊一般,朔罡问。
“凤华宗本就是我为追求机关之道而建立,现如今我马上就能触及机关傀儡的至高之术,它当然该为我做点贡献。更何况,我这不是把所有调查的人一并抓来了吗?等研究完毕,杀了他们,谁会查出是我做的?”
“你不怕被人围攻而死?”
凤游闻言哼笑一声,“你不是很清楚吗?无趣地活着,于你我而言远比死亡更可怖。操纵人心、谋求大道,都只是一时兴起罢了。”
所以,就要用其他人的性命豢养他们的欲念吗?
映笑躺在机关台上,只觉得自己心在流血,从灵魂中涌现出一种无力。玩弄人心,蔑视生命,这样的人哪怕至死都不会悔过。
他早就知道自己视作家的宗门是被凤华宗之人所灭,几度向凤华宗寻仇,却没想到被包庇的始作俑者,其所作所为只不过是一时兴起。
“你何不去找白盐呢?她肯定有办法联系白面……”
“我现在想自己研究出来。”
“还在赌气啊。”
“若不是韵无缺毁去了我当年的研究成果,我做出的机关傀儡定然要更胜一筹。”
凤游撕去实验品的衣领,刀锋利落地划开他的喉咙和四肢腕踝,鲜血汩汩流出。
“当年苍云派和极血宗给我留下了很好的改进思路,若不是玉符被毁……”
“原来那时被灭门的宗派也是你做的。”
“当然。”凤游笑谈道,“小小地用几个计谋,那些门派就会内讧起来。说起来,倒有一个门派挺特殊的,规模不大但高手很多,很团结。叫什么来着?”
映笑安静地听自己的鲜血逐渐濡湿机关台,听着凤游的话,他心里荒谬地生出一丝希冀。
可惜那人最终淡淡道:“算了,记不清了。”
正当此时,映笑早已备好的秘法终于起效。
束缚身体的楔状物、缚仙索、机关台,皆被他化为虚幻。
映笑的双手也化为虚幻,瞬息间从幻影中凝实成两柄长刀,斩至凤游的身前!
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的突袭让凤游避无可避,这一刀斩了个结实,他狼狈地向后跌去。
映笑再不掩饰他滔天的恨意,站在机关台上俯视跌坐在地的凤游,刀尖对他虚指,转瞬已至眼前。
不远处,朔罡情注弦音,悄悄改动了清心曲的谱子,催两人打得再疯一些。
“凤游啊,你看。”他幸灾乐祸地轻声呢喃,“轻敌不是什么好习惯。死不悔改,报应这不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