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耳》转圈的旺仔牛奶

1、第1章

　　郁清聋了，具体说是左耳聋了，几秒前父亲的呵斥声还在，一个巴掌过来，郁清只感觉脑袋嗡嗡作响，眼皮太过沉重，已经无力挤入太多光线，恍惚之中，醒来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床上。头晕还没有消去，左半边脸到现在还疼得厉害，身边异常的安静，他轻轻动了动，闭上眼睛，不想面对新的一天，新的狼藉。
　　在父亲的呵斥声中他向来是沉默的，左耳进右耳出，选择性的避开那些不堪入耳的谩骂。现在好了，他嘴角不经意的上扬了一下，左耳听不见了，听不进便不用再听了。
　　“老子怎么生了个这么个软趴趴的废物，骂不还口，打不还手，靠着那张小白脸天天吃我的用我的，现在竟然还喜欢男的……不三不四的东西，昨天扇了一巴掌就晕倒了，不顶用的废物。”他恍惚间只听到了零零碎碎的几句“废物”“不三不四”，听得见时不想听，听不见的时候右耳却偏偏去捕捉那些谩骂，人真是奇怪啊，想着，一滴泪悄悄滑落，顺着耳际，沾湿了枕头。
　　“醒了？还在床上抹眼泪？还不赶紧起床？昨天骂你的听到了没？喜欢男人？老子摊上你这么个东西真是倒了八辈子霉。“父亲在房间门口吼道。他听不太清，只听到“喜欢男人”，他想反驳，却开不了口，这句话太过刺耳，以至于就算捂住耳朵，也会刺进心里。在学校，那些人就是用这样的谣言，让整个年级的人像躲避瘟神一样躲避自己，把他堵在厕所，在最肮脏的地方把最肮脏的词汇用在他身上，当谣言传遍了小镇，他还要在家里忍受这种辱骂。
　　他依旧不说话，无声地对抗着父亲的愤怒，吃好早饭便出了门，他没有告诉父亲自己耳朵的事，也不愿说。聋了就聋了吧，最好再也听不见别的声音，他想。他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听到附近街坊吵闹、打骂小孩的声音，只剩一只耳朵，听得不太真切，突然，两三个混混挡住了他的路。
　　“哟，这不是咱街上喜欢男人的小美人吗？“
　　”真恶心，平时就用这张脸去勾搭男人？“
　　”别甩着那张臭脸，勾搭一个让哥几个看看啊。“
　　他只当听不见那断断续续的侮辱，沉默着，不予理睬，准备当看不见从旁边的小路绕道走。
　　“这么不把哥几个放在眼里？”
　　“你爸不舍得收拾你，让我们替你爸治治你这个喜欢男人的变态。”
　　来不及反应，他只感觉腹部一紧，最前面的混混一脚踹在了他身上，他向后趔了几步，半捂着肚子，不出声，在他紧闭双眼准备忍受接下来的拳打脚踢时，只听闷闷的一声，原本要揍上来的人已经被打倒在地。
　　“程哥？”被打的混混愣在那里，不知道要说什么。
　　“滚蛋，一大早就在我家店前打架，我家还做不做生意了？”
　　几个混混对视了一下，只好怏怏地走开了，走之前还不忘回头狠狠瞪了郁清一眼，而郁清只当看不见，拍拍身上的鞋印，想要离开。刚刚帮他出手的那个人拦住了他，“你没啥事吧？别理他们，他们就是欺软怕硬。你是二中的吗？我好像见过你……“郁清什么都听不进，只听到一句”我好像见过你“，突然想到之前在学校，那群人强迫自己举着”我是同性恋“的牌子在操场上游行，他感到羞愤，连一句”谢谢“都忘了说，转身走了。
　　“走了？我叫程骋，下次有人打你可以来找我，这一片没人打得过我……“
　　程程？诚诚？管他叫什么呢，郁清闷闷地想着。

　　另一边，程骋在店里忙着擦桌子，端盘子，小小的一家饭店是他和母亲唯一的生计，擦桌子之余，他想到早上看到的小美人，之前在学校他偶尔也有听说过这个人，好像叫，郁清来着，因为什么他倒是忘了，学校的事他向来不关心，他也不爱管那些欺软怕硬的混混惹事，今天早上，他们敢跑到自己家店门口闹事，真是不给点教训不行啊，今天来的混混有一个自己好像没见过，刚辍学的吗？他突然发现周围自己十几年习惯了的一切都在悄悄改变。
　　“程骋！快收拾桌子！发什么呆呢？“程妈妈从供餐口探出头喊道。一瞬间程骋的思绪又回到了眼前的几张略微油腻的桌子和永远湿腻腻的抹布，心中略过一瞬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窒息。切，真是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