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缘》化一

7、第七章 桃花源的梦境

　　第七章桃花源的梦境

　　贾了缘在悲痛中，突然想到一个去处。他要逃离学校这个伤心地，他要消失一段时间。这时候，邵由仁收到贾了缘的短信：邵兄，临时有事，不能参加聚餐，见谅。邵由仁只知道，贾了缘平时朋友有很多，这地震结束，贾了缘必定忙着陪别的朋友，而他坚信贾了缘正和曾雎在一起。贾了缘发完短信就关了机。他招停一辆出租车，奔向市区去了。
　　这次地震把市民们也吓坏了。震后仍然心有余悸。他们也一家一家跑到街道，广场，公园，露天停车场，或以车为屋或搭个帐篷。白天在家里，诚惶诚恐地做食，补瞌睡。晚上就出门去车里、帐篷里睡。为了预测余震，有的在桌上放一玻璃杯的水，只要稍微有波纹，就立马逃离。每天每夜要折腾好几遍，地震这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但也有人折腾麻木了，觉得生死由命富贵在天，白天在家里听歌唱戏，晚上在家里酣然大睡，置生死于度外。
　　市政府努力宣传，辟谣抚民，说本市离震中几百公里，不会发生地震，不会再有什么了危险，杞人忧天是多余的。要求各个单位，特别是行政单位白天照常上班。但是市民的生活已经面目前非，各种工厂静下来了，各种美食店火起来了。市民觉得如今生死关头，朝不保夕，感到人生无常，都放下忙碌的身心，聚集在各大美食店，尽情饕餮。特别是平时省吃俭用的人，更是出手阔绰。
　　这已经是第八天了，很多市民经过前七天的折腾，还是没有余震。于是胆子放大了，基本都回到了家里。各种谣言，也没有了威力。
　　贾了缘敲响了贾悟卿家的门铃。站在门口，贾了缘一脸惆怅，一言不发，万念俱灰。女主人见状，心里有了底，十之八九遭了什么挫折。也不问他，连忙拉他进门，随即做了一碗面给贾了缘吃。
　　贾了缘正吃的时候，女主人就问：“地震了，你们学校怎么样了？”
　　“教学楼没塌，只是几个住宿楼裂了点缝。”贾了缘就事论事。
　　“那你们这几天住哪里的？”
　　“操场。”贾了缘抬头看了看女主人。
　　“我们这几天也是住的外面，又下起雨，狼狈的很。”
　　贾了缘只是吃面，不作声。
　　“面够不够，不够我再下点？”
　　“够了够了。”
　　这时女主人的儿子回来了。个子很高，身材高大，才高一已经成人了。女主人对儿子道：“贾宇政，这几天，你缘子哥要在家里住，和你睡，你晚上不许熬夜打扰哥哥哈！”
　　贾宇政本来很喜欢贾了缘，“要得。”
　　“把书包放下，再去把房间收拾一下，看你一天乱得。”
　　贾宇政听后就进房间去了，这时贾了缘也吃完了：“我也去收拾一下。”
　　“去吧。”女主人欠身收起碗筷进了厨房。
　　晚上，男主人也回来了。
　　“诶，小贾老师来了，孩他妈弄点好吃的没有？”男主人一向很和蔼大方。
　　“弄了，酱爆肉，鸽子汤，马上就好。”女主人答道。
　　大家一起吃晚饭，大家聊起地震当时的反应，生命的渺小。当夜贾了缘和贾宇政睡家里，贾悟卿夫妇去了小区的停车场睡。
　　贾了缘本是贾宇政的家教老师。贾了缘教学方法独特，以人为本，工作上尽心尽责，无微不至，贾宇政的成绩突飞猛进，家长甚是欢喜。加之其人，知识丰富，性格乐观外向，对人恭敬谦卑，家长很愿意让孩子多接触他。更是因为贾了缘和他们家同姓，关系就更加亲密了。特别是女主人几乎是把贾了缘当儿子看待。经常让他把衣服拿来洗，经常补完课塞给他各种食品。贾了缘也很感激他们，不见外，这次感情受挫，无处可去，就来了贾家。
　　次日一早，吃过早饭，家里就剩贾了缘一人。贾家是独栋别墅，坐落在公园里。从楼上阳台可以观尽公园全景。贾了缘坐在阳台摇椅上，翻看着一本书。书名叫《傲慢与偏见》，曾雎说她最爱看这本书。贾了缘本来是个洒脱的人，看的都是名著，武侠，传记，历险小说，对这类书，一时实在难以接受。他放下书，站起来，望着越下越大的雨，落入不远处的湖里，感到上苍的悲悯，与他的心情如此契合。他又挑了一本《聊斋志异》想要抵挡心中的失落。
　　他不堪重虑，头脑发昏，在阳台上睡着了。昏昏沉沉的他做起了梦。
　　他冒雨在英格兰潮湿的草原上奔跑，前面是一团团雾气，十米外不辨牛马。他似乎在逃避一个叫爱情的怪兽，又在追寻一个叫信仰的真龙。突然一个踉跄，他栽倒在地上。他爬起来见面前是一座大山，在正前方是一个小口，仿佛若有光。他循光而进，见一石门。门突然打开，正前方出现一个灵位，走近一看，上面写着：靖节先生之位。灵位后面的墙壁上刻着一副对联：醉乱世，念故园，桃李是否罗堂前；笑天下，归园田，榆柳已经荫后檐。贾了缘记得这是写的陶渊明，他十分喜爱陶的《桃花源记》此刻他希望能够有一个让他心旷神怡，远离情劫的避世桃源。
　　正想间，灵牌上的字渐渐模糊，石门也缓缓关闭，他连忙摇转身离开，可是刚一转身面前又是一个灵位，上面字迹模糊不清，两边也有一副对联：处盛世，续前缘，关雎远非诗一篇；爱众生，到天边，父老总是带笑颜。他吓得满头大汗，这是说自己吗？他想要凑上前看清灵位，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脚被藤蔓卡主动弹不得。他连忙用手扒开藤蔓，这时整个大地又摇晃起来了，石头在不断往下掉。前后都是封闭的，他走投无路。眼看自己就要一命呜呼了，他看见前方有一口石棺，就不顾一切掀开盖子，跳了进去，用力复位棺盖。眼前一黑，……
　　贾了缘从梦中醒来，吓得肝胆俱裂，气喘吁吁。他捡起地上的书，见雨还在下，就进屋去躺在床上，回忆梦里的一幕幕……
　　晚上他写下一首诗：《没有爱情的地方》
　　去一个遥远的地方
　　那里没有爱情
　　年轻人在一起
　　也只是做朋友
　　谈论着天的蓝，地的绿
　　不提将来，数数过去
　　放放风筝，下下棋
　　偶尔的四眼对视
　　无道郎情，无闻妾意
　　天空那谐和的比翼
　　地上这不弃的连理
　　还有那水里欢戏的双鱼
　　都是一个虚情，一个假意
　　在一个遥远的地方
　　这里没有爱情
　　中饭过后，雨渐渐小了。贾了缘只身下楼，到公园里去转转。公园有一湖一岛。四围翠竹苍苍，高大的银杏树，木棉树穿插交错。柳树，石桥，幽径，鸟语不断。偌大个公园此时就只他一个人，信步漫游，自在自由。可惜景由情生，越是欣欣向荣的风景，越是给贾了缘伤害。一会儿雨停了，烟消云散。天空显得亮堂了许多，人开始多了。人们有说有笑，小孩打打闹闹，几对青涩的情侣相挽着走过他的身边。他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就慢慢地往回走了。
　　贾了缘还在想着曾雎，他又爱又恨，有千言向她诉说，但又固执不开机。他最后由于情愫荡漾，需要宣泄。架起笔开始写信。他自认为自己很理性的有理有据地分析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最后得出个模棱两可的结论。洋洋洒洒一气呵成，上千字的信就写好了，最后他写道：我想，我不仅喜欢你，而且爱你，如果喜欢是浅浅的爱，爱是深深的喜欢，那么我要说，我深深地爱着你。各位看官，如此肉麻，需要勇气。
　　贾了缘写完信，心平气和，神清气爽，在贾家呆了三天就回学校去了。
　　人的生命中总有一些好人，贵人。贾家的人就是贾了缘的贵人。贾了缘为贾家对他的好感激不尽。后来贾了缘也去过几次贾家，贾家都热诚相待，每次都给他弄他喜欢的酱爆肉，沙丁鱼。后来贾了缘毕业了，到新的地方去了，手机也被偷了，就与贾家失去了联系。贾了缘始终记得那天他最灰心失意的时候，女主人给予他的母亲般的保护。她没有问具体原因，而是给贾了缘一个最大的宽松环境去消解心中的郁结。这种睿智的做事方法也深深地影响着贾了缘。感激他们，愿他们平安幸福，健康长寿。
　　回到学校，贾了缘感到很无辜。开机也没有任何人的短信，电话。人们就像什么都没发生，各行其是，按部就班。他跑到教室，教室里上自习的同学安安静静，一如既往，见他也不诧异。他又跑操场，操场上球来球往，热热闹闹，见他就像平常一样招呼他来玩。他又去食堂吃饭，人们按规矩排队，按规矩付账，见他的人也只是谈谈地打个招呼，没有更多的关心。他又去台球室，球友们见他也没什么异样眼光。更不用提曾雎了，她早已回到以往那种生活中去，自由自在。
　　贾了缘想总有人，因为我失踪三天而关心吧。这跟偶像剧的情节完全不一样呀。
　　事实上，还真有人注意到了他的失踪。他回到寝室，寝室人见他，都不说话，都用可怜的眼光看着他。他顿时感到还是兄弟好，知道我的苦处。
　　最后鲍向东，皮笑肉不笑地凑过来说：“缘哥，你回来了？”
　　贾了缘还是一脸忧愁，不想说话。
　　“有没有学生会的人找过你哦？”鲍向东问。
　　“什么学生会的人？”贾了缘感到纳闷。
　　“哦，你还不知道。”鲍向东若有所思地说。
　　贾了缘本来想刨根问底，但是现在他的心思完全不离他的爱情。
　　邵由仁回来了，见到贾了缘就说：“耶！终于回来了。”
　　贾了缘不着声，心里感激不尽，还是邵由仁关心他。
　　邵由仁严肃地说：“赶快写检讨吧，我们刚才开了会，就是讨论你的事情。”
　　“什么事情？”贾了缘望望邵由仁，又打量四周的兄弟。
　　大家不着声，面面相觑。
　　“你还不知道，这几天该你出勤义务劳动，你都缺勤了，别人告到系里，系里一查你未假离校，……你关机，我又联系不上你。”邵由仁着急地说。
　　方兴艾火上浇油：“系里决定对你私自离校，严惩。看你一天搞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你们快别说了，没什么大不了，很简单，就写个检讨。”天平座的游正中最喜欢做老好人。
　　事情还真不是那么简单。这次旷课，系里决定这次取消贾了缘的入党资格。延期预备一年，次年看表现，表现合格才给予转正。而且还没完。因为学校早已下令同学回到宿舍睡觉，但是总有那么几个吓坏的，怕死的，或者不服从的，死活不肯回去。学校决定严惩这类同学，贾了缘正好处在这风尖浪口，岂不被杀鸡吓猴，以儆效尤。
　　处分下来了，并被张贴在各个宿舍楼的门前，白纸黑字甚是煞眼。系里又单独召开大会，把全系13个班集合在一起，先是领导发言，对地震中涌现出的优秀个人表彰。邵由仁，方兴艾，包括鲍向东都上台去接受表彰。邵由仁“抗震救灾优秀干部”，方兴艾“抗震救灾优秀党员”，鲍向东“抗震救灾优秀个人”。A班险些因贾了缘的事没有获得“地震优秀集体奖”，但邵由仁做得实在优秀，各个领导又先后去A班的营地办公，休息，大家有目共睹，A班当之无愧。
　　主持的老师总结说：“下面请优秀集体奖获得班级代表上台领奖，并作发言。”
　　贾了缘洋洋得意地上台，领奖，握手照相。“下面请代表发言”
　　贾了缘：“尊敬的各位领导，亲爱的老师们同学们。我们不幸遭遇了这场百年难遇的地震，我们又有幸挺过了这场灾难，《左传·昭公四年》说，邻国之难，不可虞也。或多难以固其国，启其疆土；或无难以丧其国，失其守多难兴邦宇。所以我们坚信，多难兴邦，中华必强……我们A班有37个人就有37颗热诚的心，我们团结活泼严肃认真，我们不怕困难不怕艰险，……我们的这些成绩的取得，离不开领导的正确指引，老师的精心教诲，……让我们携起手来众志成城让未来的成绩更加辉煌，谢谢大家。”
　　领导激动地鼓掌，还与贾了缘握手，说：“讲得发自内心，动人心弦，好好好。”贾了缘感到有点尴尬，因为接下来他还要代表受处分的同学发表检讨。
　　功是功过是过，系里领导又对地震中败露出来的不好作风，犯错分子进行了通报批评。
　　“下面我们让受处分的同学代表上台，念检讨书。”主持人说。
　　贾了缘又上台了，台下一片哗然。贾了缘镇定自若，深深地鞠了一躬，台下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功是功过是过，有功领奖,有错领罚，正如校训思辨，不拘，正直，通达。”台下又是一片掌声。
　　“我代表我的班级发言，是因为我们班级的同学信得过我；我敢两次上来发言是因为我信得过学校——的领导。”台上下掌声不断。
　　“因为信任既是一个优秀班集体的特点，也是一个优秀学校的必备条件。”（掌声）
　　“尊敬的**学院学生管理委员会，我是本校**院**级A班学生贾了缘，大家也叫我缘哥！”台下笑了起来。
　　“我深深的爱着我的学校就像孩子爱她的母亲一样”台下又是一片笑声
　　“我无意去破坏他的任何正常规矩，但是俗话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笑声）我因个人原因未请假离校，长达三天之久。……检讨人：贾了缘20**年*月*日。”
　　贾了缘知道曾雎也在下面，她一定注意到了他的演讲。他感到十分满足，骄傲。但是他往后从来没有去问曾雎当天是否在开会，是否感觉到他对她的热情。知道就好了，何必要说出来呢。
　　事实上，曾雎没有去看贾了缘的演讲，因为她认为那将是很糟糕的事情，她不愿看见他出丑。后来她听说贾了缘的演讲很成功后，心里后悔自己没有勇气去看。这就是两个固执的人。假装不在乎对方，但痛的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