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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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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看来明天又是一个晴天呢。
回国已经几天,房子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她便退了酒店的房间搬了回来。G城夏天的夜晚,本应该是高温难耐的。看着熟悉的环境,唐以姗却觉得有些凉意。这是她和妈妈生活了将近十年的家啊。
家,是一个很温暖的字眼。没有人会明白她在国外的这些年,午夜梦回,总是梦见回了家,和妈妈在一起。
颠沛流离的异乡人,最怀念的,莫过于温暖的家的味道。
虽然岁月经年,早就物是人非。她抱住妈妈曾用过的枕头,禁不住失声痛哭。她隐忍得太久了。所以一帮子人拉着她,说晚上要一起去闹洞房,她也忙推说有事,便从婚宴现场回了家。
他们现在,应该正开心地闹洞房吧。何苦让她一个强颜欢笑的人破坏了好的气氛呢。
良久,她站起来,擦干泪痕,冲了杯咖啡,开了手提,把□□签名改成:热火朝天,360度打滚祝小纯子与老王新婚快乐、幸福美满、白头偕老!
她晓得,他们会懂。
随手点了一首歌来听,是晃儿与慕寒的《华胥梦》,好听的男声唱着:如果你我注定悲剧地走一路,谁为我们拉开序幕?……
呵,如果注定是悲剧,那么是谁在拉开序幕?
想不到她与刘星,居然会在这种场合下再度见面。心,居然会涩涩的痛。她本以为,无论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任何场合见到这个人,她都会波澜不惊的,果然还是没有修炼到家,还得继续努力。
深呼吸。加油。
小纯与王灿的新房,强大的兄弟团与姊妹团闹成一团。
下午在酒店的时候,许子言留意到与小纯和王灿道别后便离去的唐以姗,虽然脸上带着微笑,却也藏了些倦意,想必要她堆着欢笑应付这一大帮子人,已到极限了吧。
这个小时候那样乖巧的邻家小妹妹,一路走来,竟颇为坎坷,而且这其中还牵涉到了自己的宝贝妹妹。中午敬酒敬到刘星他们那桌的时候,刘星的失态,他也见到了。相较之下,以姗的表现真的很好了,很坚强,坚强的让人觉得心疼。
想到她,心里竟有些微的疼痛感。
他回过头,看着闹成一团的兄弟姊妹们,禁不住哑然失笑,许子言,你是怎么了?
教师这个职业,有一样好,那就是假期多,一年除去其他法定假日,比别的职业,最起码的就是多了个寒暑假。这也是当初韩小纯选择留校当老师的最强大的理由,要不以她的性格,也是想仗剑走天涯的呀。
新婚,适逢暑假。按说他们得去度个正儿八经的蜜月才是王道。可惜韩小纯一路只记挂着唐以姗,愣是只呆了六天就回来了,还好王灿是绝世好男人,老婆说什么,便是什么。
望着三天两头就往自己家跑的小纯,以姗有些哭笑不得。还好,他们的新房离她住的这个小区不算太远,十多分钟的车程就到了。望着送她过来的跟在后头的一脸菜色的王灿,以姗就觉得自己是1000瓦的大灯泡。
只好歉意地对王灿笑笑,做着嘴型:对不起,我会尽快打发她回去。
“怎么又来了?”以姗给小纯泡了杯茉莉花茶,有点没好气地看着她。这女人,明明是嫁给王灿,却像嫁给了自己。
“我想你呀。”小纯嘻嘻哈哈,没个正型。一点也看不出来已婚妇女的样。
“少来。我真的好同情你们家老王呀。”以姗把她的手拨开,一脸坏笑,“你是不是结婚了才发现自己性向出了问题呀?”
“讨厌,人家是关心你呀。”小纯怒了,“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呀?还要走吗?”过了这么多天,小纯终于咬咬牙,问出这个问题。
“我,也不知道。”以姗有些怔怔,原来自己的去留居然这么影响小纯的心情。她总以为,一个人,结了婚,就很难再玩到一块,不是感情变了,而是因为已婚的那个人她已经不是一个人,背负了一个家庭,很多事都不由自主了。
“留下吧,好不好?”小纯语气里竟有了些许哀求,“你不知道,你在国外的这么些年,我有多想你,我有多担心你。”停顿了几秒,小纯继续说道,“我知道,这个地方对你而言,是伤心地,可你能不能为了我,为了我们这些关心你的人,留下来?我跟我们院长说过了,你留下来,可以到我们学院教韩语,反正现在小语种很吃香的呀。这些年韩剧迅猛发展,很多小朋友二外的时候都会选修韩语。”小纯大概老师当久了,忘记了她也才二十七八,愣是把那些二十出头的学生称呼为小朋友,她拉住以姗的手,语气里竟有了哽咽。
“我……”以姗觉得鼻子直发酸,小纯一直爱护她,她是知道的,当初她只顾着自己逃离,根本没有想太多旁人的感受,“好,我答应你。我不走了。但是,你要答应我,以后不要总是丢下老公跑到我这里来。我可担当不起破坏你们夫妻感情的责任呀。”
“太棒了!我爱死你了,哈哈。”前面才称呼学生为小朋友,这会儿她倒乐得像个小朋友了。
“妈,她怎么了?”许子言出差几天刚回到家,就看到许子若脸臭臭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副爱理不理人的样子。
“还在为那天小纯婚宴上的事在生气呐。”许妈妈无奈地看向儿子,这个女儿,都怪从小就宠她,养成她这样的脾性。
“哟,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气还没消呐,你该庆幸这刘星不是寡情薄义之人,所以才会失态。”许子言一听就笑了,为这小事还能气这么多天,果真是小孩子脾气,还好,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又怎会不知道她的死穴,“瞧瞧你,再气,都该长皱纹了。”
“真的?”许子若闻言,立马从沙发上跳起来,赶紧奔到房间去照镜子。
“这孩子,从小到大,就只有你能把她治得服服帖帖的。”许妈妈无奈地摇头。
“她这是小孩子脾气,过了就没事了的。”许子言把出差带回来的礼物递给他妈妈。
“刘星那孩子,总是优柔寡断,那天一见姗姗,整个人都呆掉了。”许妈妈接过礼物摆在一边,叹口气,“我总担心,会出什么乱子。”
“妈,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也担心不了那么多的啦,再说了,不还有我在边上看着嘛。”许子言安慰母亲,“我不会让他们有事的。”
“人家都说女儿是妈的贴心小棉袄,咱家倒是反其道而行。儿子比女儿窝心多了。”许爸爸从楼上下来,对着自个儿老婆笑道,接着又转过头,对自己儿子开炮,“子言呐,从小到大你一向都不用父母为你的事操心,只不过,今年你也三十的人了,个人问题可要抓紧呀。我和你妈,可想早点抱孙子呢。”许爸爸边说边打开一份晚报,开始浏览新闻。
“爸,是不是看到连小纯都嫁人了,所以急了呀。”许子言头皮开始发麻,虽然父母对于他的个人问题一向很少言语,可这刹时间,如果要让他给找个媳妇儿回来,可也是有够困难。年初刚结束掉一段感情,单身生活多美好,并不想那么快就又投入另一段感情,“你们放心,我一定会结婚的,但不是现在。”
“子言,你向来不需要父母为你操心,妈相信你,会给我们找个好媳妇儿的。厨房里还有给你热着的老火汤,赶紧趁热去喝了吧。行李让妈给你收拾。”对于这个儿子,许妈妈甚是满意,要是女儿能有他一半懂事,那就省心多了,她提过许子言的行李包,向楼上走去。
“谢谢妈。”看来是时候得为两老找个念想了啊,不知怎的,许子言脑子里竟然浮现出小纯婚礼上那个一直坚强微笑的瘦弱身影,一段日子不见,不知道她回国的生活过得如何了?
正在与莫叔叔家的大堂哥通越洋电话的唐以姗忽然打了个喷嚏。
“姗姗,怎么了?着凉了吗?”电话那头,大堂哥关心地问。
“大堂哥,没事,阳台上风有点大,我进屋里去就好了。”以姗转身从阳台上回了房,“去法国的签证很麻烦,要是没什么事我就不过去了,等以后有空了再过去看你们。妈妈和叔叔的……”停顿了几秒,还是说不出来坟墓两个字,但她知道,大堂哥会懂,“就劳你们多去照料了。”
“放心好了,你也要照顾好自己。下次要过来打个电话给我就行了。我去机场接你。”大堂哥低沉而富有滋性的声音,将一份安定的感觉通过电话线传送过来。
“好,谢谢你,大堂哥。”
出事的那年,所有的后事都是大堂哥料理的,她一直昏昏沉沉地躺在医院,连葬礼都没有办法参加。等到终于有点好转,可以出院的时候,已是一个多月以后。
也许潜意识里一直拒绝接受妈妈和莫叔叔的死讯,所以五年来,她连一次花也没去献过。法国,她一直拒绝着踏上那块异国的土地。
她还需要时间,需要时间让她有足够的勇气和力量,站到妈妈和莫叔叔的坟前去,去告诉他们,她很想念他们,她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