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星月赴我梦

9、弑（九）

　　魇纪七

　　噬域，六合无迹，四海无踪，神灵不现，万物失形，察其迹者皆非常人。

　　“那你就叫零玖了。”

　　“它”的话音刚落，漫无边际的黑暗如潮水般散去。光线刺眼，我却固执地睁着，任眼泪肆虐。五年的黑暗，我的眼睛已经适应不了阳光的温度。

　　这五年，是惩罚？是磨难？是试炼？是修行？我的初衷早已模糊。漫长的黑暗与苦痛交织的日子里，我只想活下去。

　　活下去，去见你，这是我唯一的信念。

　　可惜，你永远不会知道。

　　庆幸，你永远不会知道。

　　这样，你的好看的琥珀色眼睛里不会永远都是怜悯和心疼，不会被雾气遮住原有的光亮。

　　你若安好，我便知足。

　　辰纪八

　　夜，终是敌不过黎明，挤出最后一点墨色，在天空退场。

　　我揉了揉疲惫的眼睛，却固执地不肯闭眼。被妄弃和零寂强行带回已经三天了，我以为一睁开眼就是噬域的黑暗，毕竟，除了酒酒，从来没有人对尊主如此不敬。可现实总是出人意料，我在弑渊，这个名字暗含杀伐之气景色却十分怡人的地方。在进入沐清浅的身体前，我曾在这里居住了三个月。

　　《鬼弑史典》中记载：弑渊，鬼弑之所。尘世俗人无人晓其址，鬼弑众人无人知其源。此乃天之所蕴，地之所载。其间众所，造之以玄石，漆之以蘖津，熏之以香萱，遂得以忘忧。是夜，月上轩而飞光，星隐空而匿形。忽耀如九乌炎，突生异者。察鬼策之占，巫覡皆言：“天道轮回，一叶始现也！”

　　笔墨不多，也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只是增添了弑渊的神秘色彩罢了。在我想离开时，我才悲哀地发现，我走不了了。整个房屋被设下禁制，我只能任人鱼肉。可是三天了，除了日升日落，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尊主的雷霆大怒，没有酒酒的桃花酒香，没有零寂的冷言冷语，没有妄弃的暖心关怀。在弑渊，鬼弑体质不会让我有尘世的饥饿疲惫感，可一个人的恐慌感愈发的强烈。我偷来的生命所剩无几，我怕，我怕这样的幽禁直到我的生命终止才会解开。

　　“你出来，我知道你能听到。告诉我，我的身上到底有什么让你一直抓着我不放？”我一遍接一遍地朝着空荡荡的屋子喊道。这样的等待，我耗不起。

　　“你还想去哪里？”日落之前我等来了零寂的回应，“零玖，你为什么要出现？没有你，我们的生活平静。可如今，酒酒被关进噬域，妄弃被罚，这一切都是你的错，为什么要他们受罚？可如今你的心里，也只有姓夏的那两兄妹。”

　　“告诉我，酒酒和妄弃怎么了？”我虽看不见零寂，却也能听出她对我的恨意，可我无暇顾及，只想知道酒酒和妄弃的事情。

　　“你现在的关心只能显得虚伪，零玖，我不会告诉你的，因为你不配。不过有一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能进入弑渊的只有噬魄，沐清浅的大脑最多可以支持三天，所以夏氏兄妹只能抱着沐清浅的尸体哭了。零玖，你在这里等着灰飞烟灭吧。”

　　“零寂，你知道噬域是什么地方，你要眼睁睁看着酒酒死么？还有妄弃，你救不了他，不然你也不会在这里。告诉我，放我出去，让我救他们好么？”我哀求道。我的噬魄离身，沐清浅是真正意义上去世了。或许离开的有些突然。可对青柠和青榆来说，只是一个同学不在了，伤心是有，但不会长久。我不会难过，从重逢第一天我就为分离做准备。不足二十天，可我满足了。对于蓝晷，我只能抱歉。因为酒酒，妄弃，他们是我在这里唯一的温暖，我不能让他们出事。酒酒快撑不住了，所以妄弃才会任由零寂对我施加暗算。虽不知妄弃为什么受罚，可从我只受到幽禁来看，他一定为我求情，免除刑罚，甚至有可能替我受罚。三天他都没有出现，那只意味着刑罚很重。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不祥之人，一语成谶。

　　“零玖，你的确聪明。确实，我没有办法救出他们。可是零玖，我不能放你走，我无法确定在你心中酒酒和妄弃的分量比起夏氏兄妹有多少。你的执着，从来只对他们。我，妄弃，甚至酒酒，其实从不在你心中。不是我不信你，而是我不能信你。零玖，你若是还有一点良心，就求你遵守和尊主的承诺，这就是救他们。”

　　果然，“它”还是这样卑鄙，上次是拿爷爷和柠他们的性命威迫我听从摆布，这次又是酒酒和妄弃。人命，在他眼里只是工具。爷爷，抱歉，我真的没有选择了。

　　“零寂，告诉‘它’，放过无辜的人，我什么都答应。”

　　“零玖，喝了这个，我就相信你。”一只白瓷碗出现在面前，里面盛着如水般透明的东西，可浓郁的香气提醒我，这并不是水。

　　“这是？”

　　“风霰谷，兰忧草。”

　　风霰谷，兰忧草，千年一株，朝夕一现。呵呵，‘它’还真是大方。我破损不堪的躯体还值得如此大手笔的提防，‘它’在担心什么？怕我因为爷爷的事情报复，还是再见到柠和青榆失了分寸，试图摆脱摆布？原来，强大如‘它’也会有这么多的顾虑。

　　“零寂，我讨厌过你。可我现在谢谢你，谢谢你为我下的那场雨，给了我和青榆一个完美的重逢。谢谢你能让我为酒酒和妄弃做些事情，我的确欠他们太多。告诉他们，我沈桃夭一生从未如愿，这次是我自己想要知道如愿以偿的滋味。我的选择，我不后悔，他们不必为我亏欠，不要再为我做傻事了。这些话，怕是没有机会再说了。”

　　“为了他们，我答应你。”

　　我接起碗，一饮而尽。过往岁月在脑海浮现，我贪恋地留恋每一个画面，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饮兰忧草者，前尘往事皆烟消云散。

　　我愿放弃一切，只求在意的人从此长乐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