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泊秦淮无酒家》橘味橘猫

9、第八章

　　是夜。

　　夜晚的花影楼歌舞升平，各种胭脂水粉的香气盈满了花楼。

　　鸨母有些惊奇的看着眼前这清秀的男人：“你...要见洛城那丫头？”

　　花洛城喜欢听忘玉的戏，这事半个金陵都知道。

　　本来也没什么，整个南京有条件的人，都想听忘玉的戏，他们不一定喜欢听戏，只是想证明自己有条件能拿到忘玉的戏票罢了。

　　只是这忘玉平日里除了唱戏，也没跟谁有什么交际。

　　难道说是因为那丫头常去看他，两人有了交集？

　　虽然但是，也不是说不过去。

　　只是...这大晚上的，上门来找？

　　两人都是金陵千金难得一见的人，花影楼和锦绣楼还有一些渊源...这...钱...她是该收还是...

　　鸨母有些为难，这事她也做不了主，花洛城成名之后，入暮之宾就只有那位姜家的小少爷。

　　那位少爷年少，且都是白日来，想也知道两人也不会有什么进一步的干系。

　　平日里，旁人来了，见或不见的，都是她自己说了算...

　　“这...还请你稍等，我去问问那丫头...”

　　忘玉见鸨母迟疑，从袖子里又掏出一个红布包，静静道：“忘玉虽然身贱，这些年却也攒了不少银钱，您看...这些...够么？”

　　鸨母一见那红布里薄的一坨坨银元，眼睛都亮了。

　　锦绣楼的台柱子身价肯定不止这些，但这数量确实很可观了。

　　鸨母迟疑了。

　　这是忘玉...洛城那么爱看他的戏，想必应该是愿意见他的吧...

　　鸨母迟疑了许久，却还是点头应下了。

　　忘玉见她答应，反而有些生气。

　　她在这里，说是身为头牌可以自己选客人，但今天看来，要是钱给的够多，鸨母还是会分分钟把她卖了。

　　花洛城的房间里充满了香气，她穿了一件翠绿色的无袖旗袍，贴身的布料把身体的曲线完美的勾勒出来，旗袍的分叉到大腿根，一头乌发还未来的及盘起。

　　妩媚至极。

　　忘玉进来的时候她正拿着小镜子往唇上点胭脂。

　　他推门的一瞬间，她似乎有所感应。

　　“将茶壶放下便出去吧，我这儿不用伺候。”

　　说着，扭头看了一眼来人。

　　见是他，又惊又喜的轻呼一声，“旭...”

　　到口的名字叫了一半，突然想起，他不喜欢她叫他的名字。

　　他们的从前有多美好，现在看来就有多讽刺。

　　“你...你怎么来了？”她局促的笑了笑，紧张的拉了拉裙摆，想把身上露出来的地方挡住。

　　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个样子，所以每次去看他的时候，她都打扮的像个清丽佳人。

　　但平日在花影楼的时候，她都是这样一副妩媚生姿的模样。

　　她来这里的第一天，跟一群女孩子站在一排的时候，鸨母就拿着鞭子对她们说。

　　“这儿是妓院，不是私塾。你们来这里是来卖的，别打扮的像个女学生似的。既然做了妓子，就别想着立什么贞洁牌坊。衣服能少穿就少穿，能脱多少就给我脱多少，能露多少肉就给我露，别想着整什么幺蛾子，我有的是法子治你们，撕破了脸皮对咱们都不好。”

　　她艳丽的红唇刺痛了忘玉的眼。

　　同时他也注意到了，花洛城似乎很紧张，她的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忘玉扭过身去关了门，把两个人都隔绝在一个空间里。

　　花洛城呼吸一滞，她不太自在，“忘...忘玉？我...你先坐...我给你倒茶...再...再说话...”

　　“我可是花了钱来找你，有什么话，不能到床上去说？”忘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他来的时候想了很多，在心里打了无数个草稿。

　　他想跟她重归于好，帮她赎身，哪怕倾尽一切...

　　他想跟她在一起，带她离开这烟花之地...

　　可真的见了面，他就手脚冰冷，舌头打结，一紧张...特么他都说了些什么玩意儿！

　　花洛城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你...来就是为了这么折辱我？”

　　“为什么别的男人可以，我就不行？”

　　花洛城的心凉了半截，闭了闭眼将眸子里的悲痛压下去，再睁眼时面上已恢复了平静：

　　“花影楼有的是姑娘，我今日不愿见客，请你出去。”

　　她面上的平静触动了忘玉心底的一根弦，他猛的上前，一把将花洛城带到床上，整个人压了上去覆上她的唇。

　　花洛城的脑子有几秒的空白，唇上温热的触感，那人的温度，都是她曾经梦寐以求的...

　　可是...不该是这样的...

　　她脑中幻想过无数次跟他重逢，跟他和好...可...她从没想过是这样的...

　　如果...如果他真的以嫖客的身份跟她睡了...那他们...就再也回不去了。

　　他说的没错，她是一个妓，她爬到今天这个位置跟了多少恩客连她自己也数不清。

　　他说的一点都没错，她一条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但...他不行。

　　其他人她不在乎，可唯独他...只有他不行。

　　她红着眼睛，挣扎着想推开他，忘玉突然停住了动作，他把头埋在她的颈边，无声的泪湿了花洛城耳边的发。

　　他的声音涩涩的，落在她的心底：“对不起...玉如...对不起...”

　　这一声，直接让她眼里的泪水崩了坝。

　　她颤颤的唤了一声：“旭...阳？”

　　“我在。”忘玉抱着她，轻轻的把她的泪水吻了去，额头贴在她的头上，阖了眼：“我在。”

　　“你不是...为什么...”

　　“有人来找我。”

　　忘玉对于花洛城，确是有着误会。

　　面对着再见时她的身份，他不是没有过疑惑，但他不愿去细想。

　　他宁可她是个自甘堕落的坏女人，也不愿意去相信她遭受了苦难的不幸。

　　其实说到底，他希望她能够平安，哪怕她因此而变坏。

　　“是么...”花洛城轻轻的笑了，“回头我得好好谢谢他。”

　　“可是...旭阳...”花洛城难过的别过头，“这样的我，你不介意么？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迫，我都是一个妓...”

　　忘玉轻轻落下一吻堵住她的嘴：“我不在乎。”

　　他低声道,“世间没有哪个男子能忍受自己心爱的女子被他人染指，玉如...我不在乎...这不是你的错...因为是你...我不在乎...”

　　...

　　“现在翻开书第四十八页...”

　　“先生啊，我不想听书上的内容了。你再给我讲讲你留学时候的事呗~”

　　许文博木着脸道：“现在是上课时间，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书上的内容你都知道么？我...”

　　“我都知道。”

　　“...”

　　“那...你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嗯，我都知道。”

　　许文博不说话了，根据先前的经验，他说都知道了那就确实是都知道了。

　　不管他怎么考，姜笙都能答上来，他的学习能力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他还不想浪费他所剩无几的师者尊严。

　　“先生啊~”

　　被姜笙堵得暗自磨牙的许文博一愣“嗯？”

　　他一只手支在桌子上，不知道在打什么坏主意，“你今天还没考我昨天学的内容呢~这么不负责任可不行嗷~”

　　“昨天没上课...”

　　“你昨天分明教了我几个英语，我可是都好、好的记下了呢~”

　　一想起昨天那几个单词，许文博的心跳就快了几分，他揉了揉隐隐发涨的太阳穴，“你不是本来就会么？”

　　“先生你不是常说温故而知新么？怎么今天不愿意问我了？难不成...”姜笙一副受了打击的样子，瞬间就红了眼，“先生是嫌我愚钝，不想教我了？”

　　“...”

　　看着姜笙一副“你要是还不问我就嘤嘤嘤给你看”的样子，许文博表示压力山大。

　　“咳咳”许文博装模做样的清了清嗓子“你好。”

　　“hello。”

　　“谢谢”

　　“thanks。”

　　“喜欢。”

　　“like。”

　　许文博每说一句，姜笙都飞快的回答，而且用的还是地道的美式发音。

　　“都是对的。”心里慌得一批的许文博，面上还是淡定的点了点头，“你的英语基础很扎实。”

　　“不对，先生，你还少考了一个呢。”

　　“嗯？”

　　许文博侧了下身子看他，只见姜笙托着两腮，冲他笑道：

　　“我爱你。”

　　许文博听的有些对号入座，两腮瞬间就染上了红霞，偏生姜笙又一副坦坦荡荡的样子。

　　“我记得...是‘I love you’先生，对也不对？”

　　“...对”

　　...

　　从姜笙院子里出来的时候，许文博整个人还处于混乱之中，他从来都是冷静清明的，可这会儿他心里却是一片混乱。

　　虽然知道姜笙是故意整他的...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他,似乎...大概...也许...好像...可能...真的喜欢自己的小少爷？

　　他想起第一次见姜参的时候，他还是个小小的婴儿，小小的一团，弱小又无助，还有先天不足。

　　那么小小的一个糯米团子，没有人照顾就活不下去，那么的惹人怜爱。

　　他还记得他第一次抱他的时候，那个小小的团子冲他笑得没心没肺的，还流了他一胸口的口水。

　　那个时候他就想，一顿要好好保护这个小团子。

　　后来他出国留洋，再见小团子的时候他已经是个12岁的活泼少年...

　　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不仅仅想要远远的看着他，保护他了呢？

　　他想一点点渗入他的生活，不想见让他跟其他人亲近，想一点一点的占有他，让他只因为自己一个人笑，一个人哭...

　　许文博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内心久久不能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