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五十六章 坦白（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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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是关心呀，周小姐，你别看我年轻，可我看人可准了。”小护士笑嘻嘻地说，“我们做这行的，看的最多的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谁跟谁关系好；谁对谁真心；谁是敷衍了事——我们都一眼就能看出来，毕竟你也知道，医院这种地方，最是能体验人情冷暖的。”
小护士这话倒是没错，周璇抿了抿嘴，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向婉夕病倒之后，一开始，没少来人探望。
可这些来的人里面啊，有真心实意的、有看人热闹的、有幸灾乐祸的……还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
到后来，渐渐的来的人少了，最后就只剩下她在向婉夕身边；还有三天两头就端着汤汤水水好吃的来探望妈妈的王若真。
王若真是真心实意的照顾着妈妈的，她一有时间就来，一来，就赶她去休息，自己陪着向婉夕说话聊天，还会帮她擦身洗澡换衣服，给她涂指甲油什么的，每每等她睡了起来，王若真已经把什么都做好了再跟她道别。
护士医生常年在这样的环境里，看人确实要准，但是，周璇笑笑，这世上总有例外。
小护士见周璇似乎不信，就说道：“周小姐你也别不信，我是说真的，昨晚上你来的时候一路都是钟先生抱着的，医生给你检查治疗他也全程陪着，任何问题他都关心的要命，你昨天退烧的时候身上衣服都出汗湿透了，我给你擦身换衣服，他怕我把你冻着摔着，一直抱着你……”
“你说什么？”周璇突然睁开眼睛脸色一变看着那小护士。
小护士被吓了一跳：“我说钟先生一直都抱着你……”
“你给我换衣服的时候也是吗？”周璇轻声说：“那他看到我背上的……”
“你背后的伤吗？那是烧伤是不是？”小护士说：“钟先生看见了，还问我这是怎么来的呢……”
小护士后来说了什么周璇没有再听进去，她脑子已经迷糊了，随便找了个借口打发了小护士，她闭着眼睛躺在那里，虽然人很疲惫可是却睡不着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因为钟子昂看见了那么激动——那是因为他受的伤，他本来就应该知道不是吗？可是为什么现在他知道了，自己却感觉如此复杂？
是了，周璇努力的想，终于想起来了，是因为当那件事过去之后，当十几年后钟子昂再次出现在她面前之后，他就好像那件事没有发生，就好像根本不记得那场大火里他们发生过的事，而后来当他一次次无情地撕破她的幻想，让她再也没有办法面对他之后，她就也开始假装那一切都未曾发生。
可是，他现在看到了，他知道了，他会怎么想呢？
周璇的脑子很乱很乱，她躺在那里辗转反侧，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沉沉睡了过去，而让她再次醒来的，却是因为一场噩梦。
梦里，是熊熊燃烧的大火，是绑匪狰狞的笑声，还有尖锐的划破长空的子弹的声音，梦里，她看见自己倒在一片火海里，看到钟子昂朝她跑过来，她想大喊不要过来，可是嗓子却发不出声音来，她急得要命，挥动着手朝他拼命示意，却根本拦不住他……
“啊！！！不要！！不要！！”周璇惊叫着从梦中惊醒，醒来发现自己竟然激动地坐了起来，整个人被钟子昂抱在怀里，钟子昂紧紧的抱着她，但是却并没有用力，没有弄痛她，还在温柔的一边拍着她的背脊一边轻声的哄着她：“别怕别怕，我在这儿，什么事也没有，没有乖……啊，乖啊！！”
他的声音是那么温柔，动作是那么温柔，整个人是那么温柔，温柔地……让周璇在那一瞬间产生了错觉，仿佛回到了童年时代，她的那个温柔的子昂哥哥又回来了……
周璇怔怔的靠在钟子昂的肩膀上，由他抱着哄着，渐渐的好像痴了，眼泪不知不觉落了下来她都没有发觉。
她慢慢地停止了动作，就这么静静地靠在他身上，一动不动，默默的流泪。
钟子昂一直在劝着哄着周璇，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周璇没了动静，但背上好像湿哒哒的？
“璇儿？”他试探着喊道。
周璇因为这个名字再次泪如泉涌，她有些控制不住，可能是因为生病，可能是因为身体太虚弱，人的感情也就越发控制不住越发脆弱，她的记忆汹涌的涌上来，将她淹没，她哭得浑身颤抖不能自已。
钟子昂感觉得到周璇的巨大悲痛，可是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这样悲伤，这和上次周璇喝醉了吐露出不能生育的事的时候还不一样，那时候她是绝望，可是这一回，却是撕心裂肺的悲伤。
“璇儿？”好半天过去了，周璇依然一动不动，但钟子昂却能感觉得到背上濡湿了一大片，他没有动，也没有再说话，只是轻轻地用最温柔的力气拥抱着周璇，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璇轻轻推开了钟子昂，她已经清醒过来了，即使脸上又有泪痕，但表情却已经冷静。
钟子昂没有反抗，任由周璇将自己推开，分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他看着她的脸，周璇也没有回避钟子昂的目光。
两个都是聪明人，他们都能感觉得到，彼此之间有什么东西发生了改变。但是又都还在犹豫该怎么开口，是不是应该开口。
过了一会儿，钟子昂率先打破了沉默：“刚刚你出了很多汗，要不要让护士帮你洗一洗再换身衣服？”
这一天一夜，周璇因为发烧、身体虚弱的缘故频频出汗，几乎是最多半天身上的衣服就换一身，床单被褥也换了好几回。
周璇身上有些乏力，刚才的噩梦让她有些精神恍惚，但是身体却是好多了，退了烧、吃了东西，多多少少人有了些力气，她点了点头，钟子昂就按铃叫来护士，让护士扶着周璇去里面冲澡，他又张罗着把床上用品也换了，保证周璇一会儿躺下的时候干爽舒适。
这会儿医生过来，周璇的检查报告已经都出来结果了，医生将报告递给了钟子昂：“周小姐的身体没什么大碍了，接下来就是好好修生养息不要太过劳心劳力就好。只是……”
“只是什么？”钟子昂问道。
“周小姐这段时间是不是经常会有晕眩感、头痛的感觉？还经常晕倒？”医生问道。
钟子昂心中一紧，点了点头：“是，她的身体有些虚弱，确实……医生，怎么？问题很严重吗？”
“现在到也不确定，只是从血样检查来看，周小姐有些贫血，我看她脸色、还有体温，可能血液循环方面不太好，导致脑部供养供血不足，但是具体的，我建议最好做个脑部CT……”
“不用了医生，我没什么事，脑部CT我就不做了。”周璇洗完出来，正好听到医生的话她直接打断拒绝。
钟子昂看着她皱眉：“不要讳疾忌医，你身体不好，该查的好好查一查，对症下药才能好的快，总是病殃殃的你也不舒服不是？”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就是低血糖和血液循环不好，这些天调养的已经好多了，没什么事的。”周璇淡淡地说，“我有话想跟你说。”
“那你们聊，我先出去了，周小姐平时注意保暖不要着凉，多吃些温补补血的食物，再多泡泡脚散散寒气，都对血液循环有好处，那我就不打扰了。”医生知情知趣，立刻告辞。
等医护人员走了出去，钟子昂才显露出不满来：“周璇，没什么比健康更重要，让医生帮你做个检查确定一下不是更安心吗？”
“没什么好确定的，我现在死不了。”周璇淡淡地说着，丝毫不把钟子昂的不满放在眼里，钟子昂不喜欢她这种连自己的身体都满不在乎的样子，皱起眉头：“死不了就行了吗？能更健康的活着为什么非要……”
“非要怎的？钟子昂，你不要那么激动，我自己的身体，我比你更顾惜。”周璇平静地看着钟子昂：“我有话想跟你说。”
钟子昂一句话憋回肚子里，他盯着周璇看了半晌，忽然一声叹息，“我也有话想对你说，周璇，非常非常重要的话，早就该对你说。但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好好养病，赶紧恢复精神，医生说明天你就可以出院了，到时候，我会跟你慢慢说。”
“现在，躺下来，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钟子昂的声音温柔又强势，不容拒绝：“如果睡不着，我推你出去走走，这会儿太阳还没下山，外面不那么冷，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也不错。”
周璇闭上了眼睛。
钟子昂说话算话，第二天早上，周璇睡醒之后果然觉得整个人都精神了很多，身体还有点虚软，但是精神完全恢复了，医生笑着说回去再好吃好睡两天就没事，只是让她按照营养师的食疗方子注意每天的饮食、运动和睡眠。
周璇回到家，王若真并不知道她生病的事，以为两人是这才忙完年底的乱七八糟的事儿回来，倒是很高兴，只是念叨着周璇又瘦了，张罗着要给两人做点好吃的。
因为要过年了，钟子昂直接给周璇提前放了假，他自己是暂时歇不下来，但是也早就安排好吕源等人处理公司的事情和年会等事宜，自己空出了半天时间，带周璇进了书房。
这书房，就是当年钟彦景用过的那个书房，多少年了，房子还是老样子，书房也还是老样子，钟子昂并没有改变格局，甚至连桌上的摆件、书房里的沙发和桌子，都是原来的模样。
钟子昂是个念旧的人，可唯独对她、对他们周家，不念旧情，赶尽杀绝。
周璇垂下眼睛，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这个充满着回忆的地方让她的情绪有点起伏失控，一时之间百感交集。
“前天晚上，我看到了你背上的伤。”钟子昂看出周璇的情绪有些不对，主动开了口。
他已经沉默了太久，有些事，早该在最初、在他把周璇接回钟家的时候就跟她开门见山，而不是彼此试探了那么久，所以这次他下定了决心，就不打算再拖泥带水了。
“然后呢？”周璇垂着头，“这伤是怎么来的，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钟子昂轻声说。
周璇霍然抬头，目光锐利的盯向钟子昂，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自己有多激动：“你说什么？你不知道？你……”
“璇儿，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匪夷所思，你也一定不相信，可是我真的，不知道。”钟子昂没有回避周璇的目光，他诚恳地走到她面前，蹲下，跟她目光平视：“直到那天晚上，看到你背上的伤，我的大脑才像是重新启动了一样，让我终于找回了那一段我消失的记忆。”
“所以直到那天晚上，我才知道了你的伤，想起了那场大火里，不只有我、孙蕙，还有你……”
“直到那天晚上，你才知道我的伤因何而来，才想起那场大火……”周璇傻了一样，她再一次忽略了钟子昂改变了对她的称呼，盯着他的眼睛喃喃地重复着钟子昂的那些话，电光火石之间，她的大脑轰得一炸，她难以置信的看着钟子昂：“你的意思……你是说……你忘了……”
周旋语无伦次，结结巴巴，但是钟子昂明白了她这断断续续的话要表达的意思，点了点头：“也许你不信，但是当年我被救出来之后，失忆了。”钟子昂抱歉的看着周璇，目光充满了歉疚，还有柔软的情感：“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唯独忘了你，忘了和你有关的一切。”
“怎么会这样？”周璇失魂落魄不敢相信的看着钟子昂，她的目光有些涣散，思绪也凌乱了，这个答案出乎她的意外，那么难以让人相信，可却又似乎之前一直想不明白的事情都想明白了……
“你不记得……所以……所以……”周璇思绪乱糟糟的，但是她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一把抓住了钟子昂胸前的衣服：“可是就算你不记得，你又怎么能把一切都算到我们周家的头上？就算你忘了那次绑架，忘了那场大火，忘了我，那我们小时候的情谊，我们过去……”周璇含着眼泪大喊：“你也都不记得了吗？”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坦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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