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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警察的登门拜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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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心月离开的时候,距离高中开始只有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了,他们一群人并没有决定离开这里,恰恰是这短暂的时日里,他们各自遇到了许多的怪事。
后天就要开学了,他们准备要离开了。
平翠转动轮椅来到他们的面前,和蔼可亲地看了孩子们几眼,眼前的空气好像都因为她慈祥的目光变得柔和温暖,她款款说道:“以后要经常回来看奶奶啊。”
几个人木讷地站在客厅的空旷处,平亦鸣站在平翠的身后,他的双手扶着轮椅,手面的经络很明显,他大可休息似的将手松散地落放在把手上,却用力抵在上面,面色平静得跟观光处的雕塑人一般,但是肢体动作使得他很局促不安。
“会的。”汪小甜看着平翠。
“你这孩子啊,奶奶偷偷地告诉你,其实这几个小孩中我最喜欢的就是你。”平翠眯着眼睛宠溺地盯着汪小甜,惯常颤抖的手因为喜悦的心情有着不一样的频率,轮椅也向前挪动。
杨浩走上前:“奶奶,你这叫偷偷地说啊,我们满屋子的人都可以听见了。”
平翠先是哑然地看了杨浩一眼,随即反应过来大笑着:“是奶奶的错,我重新说一遍,你们都是我最亲爱的孩子。”
周盈握住平翠的手:“今天我们就要走了,但是我们真的非常感谢这些日子里奶奶对我们所有人无微不至的照顾,奶奶就像我们的家人般,您说希望我们在这里不用做什么独立的小孩子,其实您真的不需要这么面面俱到的,我们总是要独立的。我们一定有空就会回来看你的。”两人的眼睛里都泛着泪光,好似一颗快要从蚌壳里脱落的色泽不怎么纯正的珍珠。
杨浩呆滞地杵在原地,没过一会儿他拍着手掌,满嘴都是难以置信的感慨:“周盈你可以啊,你就是我们新学期的语文课代表哦。”
果不其然,周盈转身恶狠狠地瞪了杨浩一眼,随即又面容和善地转回到平翠的脸上,温柔地告状:“奶奶,你看杨浩又说我。”
“大姐,我这是在夸你啊。”杨浩被瞪后心里尤其不爽,他嘟嘟囔囔地说道。
“好了好了,你们这两个小冤家。”平翠先是微笑着面对两人,随即眼皮就像被蚊子叮了一样无意识地垂了下去,老人的眼睛和烧掉的蜡烛没有什么区别,昔日的明烛烈蜡只剩下凹凸不平的流泻体,她的睫毛就像锅底沉积的黑痂,一遍又一遍的灼烧只会越来越干枯,火焰就像情感一样是吸进去的无用的光芒,所以她流泪的背后很少有真实的感情,毕竟她自己已经是一团浆糊了。
“奶奶,你不要哭。”汪小甜递给平翠一张餐巾纸。
“孩子们不要想多了,我哭是因为啊,平常这里就我和平亦鸣两个人,周围有邻居也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这是一件多么孤独的事情啊,我一直以为平亦鸣是交不到什么好朋友的。”平翠转过头慈爱地看了看他,眼波里流动的情绪愈发严重,而平亦鸣垂下眼睛盯着奶奶,皱起的眉头说不清是感动还是央求。
平翠继续说道:“我真的一点也忍不住了,你看啊,以后杨浩和周盈还能在我的面前这样子拌嘴吗,你看啊,心月早就已经离开我了,现在你们都要离开奶奶了,我是真的一点也不舍得啊。”
张子奇:“奶奶,我们真的一定还会回来的。”
“咚咚咚!”
突然,大门传来一阵厚重的敲门声,而不是门铃声。
周盈自言自语道:“不会是我们打的出租车吧。”
杨浩轻轻地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刚刚还在夸你聪明呢,怎么这么不经夸啊,那出租车能够定位到这个地方吗?”
“是哦。”周盈喃喃地说道,模样着实可爱。
“你好,我们是警察。”
大门打开的时候,江彻和王宇凛往里面深度地凝视了一会儿,里面总共有六个人,嫌疑人坐在轮椅上。天花板和地板就像刚从火堆里烧焦的物质一样漆黑,这反而轻松了他们的视线,毕竟很少有杂质可以逃脱黑色。这短短的几秒仿佛两个人都安装了透视眼,大脑正在精准地记录着目光中所有家具的摆放位子。除了嫌疑人,其他人脸上拥有无法掩盖的稚嫩,他们的眼神就好如荒野上受到惊吓从而奔跑的小鹿,其实两位警察的神色没有很肃穆,主要还是两人黑色的制服和这里有着出奇的和谐安宁意味,像是停止火苗的灰烬。开门的是张子奇,江彻以极其微小的眼神变化打量了这个离他最近的年轻人,那种微小比一片叶子因风吹拂而传导到根部的反应还要小,他能感觉到这个人很冷静,也就是说站在嫌疑人身后的那个青年不怎么冷静。
平翠抖动着双手,眼神一点也没有离开两位警察的身上,她的表情先是极其地震惊地看着他们,随即面带疑虑地盯着孩子们,情绪在她的脸上转化得特别快,以至于上眼睑和下眼睑发生痉挛似的不和谐地抽动着,上一秒还是作为激流的下眼睑抵抗着作为舟桨的上眼睑,下一秒完全反过来了。如裹着泥沙的岸边浪潮终于又回归平静的海洋中心,平翠的表情渐趋平静,颧骨像沙滩上的小沙丘,她脸颊上的皱纹和斑点在一瞬间仿佛因为潮水的褪去恢复了短暂的干净和平整。她移动轮椅来到警察的面前,流露出哀求的神色。
“警察先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我这里的孩子犯了什么错吗?”
众人瞠目结舌地望着平翠。
“靠,张子奇,你是不是背着我干了什么坏事啊!”杨浩掐着张子奇的胳膊肘,小声呢喃,“昨天晚上偷偷跑出来的是不是你啊!”
张子奇:“你个死家伙,我那是做噩梦了,我出来上个厕所而已,那你呢,你凌晨三点钟不睡觉那是在做什么?”
“我也做噩梦了。”杨浩不好意思地看着张子奇,自己的糗事不得不说了。
两个人谈得津津有味的,跟在侦探现场一样。
“滴答——滴答——滴答。”
周盈:“这是什么声音?”
平翠的眼睛里出现短暂的一瞬恐慌,最后转为思考的疑惑。
江彻和王宇凛后方的警察也赶了过来,就在他们进门的那一瞬间,楼上的滴答声越来越明显。江彻向着平翠的方向走过去,拿出两张男人的照片:“这两个人已经失踪了一个月了,经过调查,距离此地七公里的餐馆老板持有其中一人的手机,他的陈说明两人并没有按照规定的时间来到餐馆取回手机,也就是约定时间七月二十八号下午五点钟。此外,我们收集到了距离此地二公里的监控录像,丝毫没有发现两个人的踪迹。”
他挥一挥手,后面的下属开始了全方位的搜查。
王宇凛:“但是问个题外话,贵居怎么会没有在导航上显示?”
平亦鸣:“这个地方原本就是一处废弃地,在二十年前就是这样子了,后来一些人私自在这里建造房屋,以树丛遮蔽。十几年来,这里的村民陆陆续续都已经搬走了,但是我们并不想离开这个地方。”
平翠匆匆看了平亦鸣一眼:“警官,我私自在这里建造房屋的确不对,当年村子里的人嫌弃这个地方偏僻,而且你们不了解的是,这个地方以前可邪门了,有一段时间里频繁发生车祸,村子里死了好多人啊,最后他们都搬走了。但是我一大把年纪了,这里就是我的根啊,于是我就私自找人重新修建了一幢新的别墅,生在我们那个年代的人对付这种邪门的事情是有一套方法的,我们以毒攻毒,将这幢别墅变成了黑色,在加上一口清澈的井,黑色半凝固的沥青地面,这可是三种庇护啊。所以这件事情有必要动用这么多的警力吗?这些警官能在我的屋子里搜到什么东西呢?难道是要搜查我的一些修筑的工具来证明我私自修造建筑物吗?”
她一开始的眼神是带着迷茫的,因为她的话语里全是回忆和感慨,以至于她的状态有点像随着风浪起伏的小帆船,只有桅杆是笔直的。话语的停顿好像是提前演练好的一样,像充满大镜子的舞蹈房里的站在规定位子的男男女女,在最初的时候也是最容易出差错的时候,这个时间节点里会按照镜子进行对比调整,所以愈发熟练,语气也很坦荡,她情绪激动时分,极像空巢老人无处宣泄的倾诉,逮到一个人就要讲一遍,仿佛身体是老的,嗓子却是年轻的。她的脸上不见任何的紧张,即使有也全部都被她巧妙地藏在了纹路明显的皱纹里,脸上一条一条的皱纹在证明着她是一个无辜且孤独的老人。
她逐渐慈眉善目,和看见几位警察刚刚进来的表情一模一样,嘴巴不知道是因为年纪还是内心抽动着,好像还有很多话没有讲完,但是她丝毫不提及两位电工的存在。
江彻神色严肃,再次举起照片:“所以你认不认识照片里的两个人?”
“我认……”
“咳咳!”
她转动轮椅,那里的空位不是很大,由于人群聚集处,这里的人遮住了部分光线,轮椅的把手撞到了桌子的一角,她的双腿是瘫痪的,整个反射意识聚集到手上,手慌张地推了后面的沙发,结果地上的一个枣核卡住了轮子,失控地再次撞到桌角,她摔了下去,一个遥控器掉在了地上,刚好掉在了江彻的脚前。
“奶奶!”众人齐声喊道。
“晕倒了,送到医院里去。”
江彻不自觉地捡起这个遥控器。
“江sir,我们在房间里找到了一具躺在天花板里的白骨。”
“白骨。”
“是的,我们最初是顺着那个‘滴答’声到那个房间里进行了搜查,天花板上面有个缺口,而且我们听到了类似风扇的声音,我们借助撑衣杆敲打,是空心的声音。这块板子很薄,于是我们斜着用工具撞击,已经碎了,掉下一具白骨,而且没有摔碎。”
耳边喧嚣一片,可是王宇凛仍然只能听到“滴答滴答”的声音,这声音由远及近,他觉得自己好像被装进了一个巨大的空瓶子里,声音由瓶壁上传来,大有一个极限,小也有一个极限。他盯着被江彻捡起来的遥控器,脑海里有无数只手正在争先恐后地按着不同的按键,却没有任何一点声音,这一只只手指节上斑驳的纹路就像人脸的皱纹似的,手面因为用力抓着遥控器以及要和其他人抗争而变得青筋凸起,多人的手面上的光影交错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脸庞,但是旋即王宇凛的大脑就像海浪般剧烈地拍打这幅在他脑海里架构好的场面。
“把这个遥控器给我,江彻!”王宇凛冲着江彻喊道。
“江sir,能不能先带我的奶奶去医院里啊!”平翠被他们扶到了沙发上,陷入了昏迷的状态,平亦鸣冲着江彻大喊。
“把所有人都带回警局里。”
“是。”
“我们必须要先离开这里。”王宇凛衣着整齐,但是此时满头大汗,墙上的钟摆剧烈地摇晃着。
“你确定吗?”
“我确定。”
……
所有人站到了别墅前的空旷地带,天色已经渐晚,铅色的天空上点缀着鱼干似的瘦弱的条状云朵,她们缓缓地飘荡着,受到天色的侵蚀,就像逐渐进入墨缸里的丝带。树木高耸入天,将众人围在空旷中,地面铺成的砾石失去了白天时的光泽,脚印上的灰尘深浅不一地印在上面,微风好像故意压低了姿态,丢弃了空气的优质待遇,偏偏要傲气地来到砾石的身边,脚印被吹成了灰色的圆圈。
“所有人都已经出来了吗?”江彻环顾四周,老人昏迷着,年轻人都聚集在轮椅周围,而他的下属都站在王宇凛的身后,他问道,“所以下一步该怎么做,王宇凛。”
王宇凛没有说话,他按住遥控器上红色的开关键。顿时,面前黑色的别墅出现了裂痕,这裂痕好像不是从根基开始的,因为所有人所站立的地方没有任何剧烈的闪动。裂痕扩散的速度特别快,但是墙上没有传来任何物体爆裂的声音,周围的环境也出奇地安静,随着时间的推进,神奇的是仿佛这建筑材料有弹性似的,瞬间变得笔直如尺,房子被切割,一块一块地产生位移,就像大百货超市里的旋转门,房子低端逐渐抬高,裂痕呈倾斜状,最后在顶端汇成一条直线,停止运动。
“你是她的孙子,你知道这个遥控器是什么东西吗?”江彻转过身,凝望着平亦鸣。
“嘶——嘶。”
就在众人为眼前的奇观感慨时,一条透明的注水的小蛇从昏迷平翠的衣袖里爬了出来,身上泛着银质的光泽。
“我不知道。”
“你们快看,这个是什么东西啊!”汪小甜指着平翠的手,平翠的手湿漉漉的。
突然,一道黄色的利剑似的光芒从平翠的四周向外迸射,所有人都被推倒在地上,耳边传来一阵剧烈的响声。等他们睁眼的时候,面前出现了一条巨大的黄色的无头蛇,别墅早已分崩离析,兽蛇缠绕在平翠的身上,不一会儿它的脖颈吞并了她的整个身躯,最后吐出一具白骨。
平亦鸣呆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那一刻,他的视线比深邃的天空还要黑暗。
一个月前。
平翠:“你看见牌子了吗?”
平亦鸣:“看见了,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平翠:“平亦鸣,只有黑暗里的一切才是有秩序的,黑暗是万物的起点和终点,光明只不过是黑暗里抓不住的形状而已。你喜欢那个女孩子啊,可是你有你要承担的责任啊!”
平亦鸣:“到底是什么任务,一定要以牺牲为代价?”
平翠:“去了你就知道了。”
平亦鸣看着远处的火星,又看了看周围的伙伴。大火肆虐,所有人晕死在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