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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他们的暑假之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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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牛花的根扎在深深的地基里,新生的茎梗从墙缝里艰难地挤出了脑袋,脸上糊满了黑色的灰尘,盛开的娇花流下甘露的汗水。平翠的住所非常偏僻,除了风的声音还是风的声音,这里的杂草在风的熏陶下逐渐长得安安分分。十几年来,乡里邻居陆陆续续搬走,他们没有一个人受得了这个鬼地方。
男孩拉住一个住户,他指着平翠的居所,震惊地问道:“我想请问你,这个地点往哪里走?”
行李挤爆了货车的后座,住户看到房客后熄火,刮痕满满的轮胎发出刺肤的尖叫,他探出头打量了房客一番,以不耐烦的语气讲出劝慰的话语:“你是哪里冒出来的毛头小子?”
“我来找这个房子。”他慢吞吞地说道。
住户朝着天空破口大骂:“哪个家伙居然敢欺骗一个小孩子。”他眼神投向男孩,语气臻于平静:“孩子,你爸爸妈妈去哪里了,你要找的地方在我们这里叫‘鬼屋’,里面住着一个叫平翠的老巫婆,因为这个诡异的破房子,附近的灾祸越来越频繁了,人也走得差不多了,你赶紧回去吧。”
小孩问道:“所以这个地点就在前面?”
住户是个脾气很大的人,与魁梧的身材相称,他下来一把抱起男孩,结实的胳膊压得男孩喘不过气来,他气愤填充着大脑神经:“你这坏小孩瞎跑来这里干什么,知不知道,你站立的地方前天刚车祸死了一个人!”
“我叫平亦鸣,我没有父母,我来这里找我的外婆平翠。”平亦鸣在他的压迫下喊出来。
“你再说一遍,你的外婆叫什么?”
平亦鸣难受地只能感受到自己的呼吸,他再无法说出第二句话。
“滚!”凶横的住户把平亦鸣摔在了地上,利落地钻进车里,扬长而去。
……
“亦鸣你怎么坐在外婆的旧轮椅上睡着了?”
平翠转动轮椅,拉开平亦鸣房间里淡棕色的窗帷,窗外的一棵参天大树就像坏掉的花洒,一半流淌出光的河流,一半涌溢出光的阶梯,它们不约而同地驶进洁白的大理石地面里。
平亦鸣迷迷瞪瞪地醒来,看见外婆斑驳的脸面,他用力揉了揉眼睛:“外婆你怎么过来了?”
平翠环顾着平亦鸣的房间,光亮仿佛在她眼睛的血管里跳舞踢打,她难受极了,笑着闭上眼睛:“外婆每次进到你的房间都要适应老半天,这些年委屈你顺着外婆的执念了,我就是想来找你说说话。”
“这些年外婆你已经对我够好的了。”平亦鸣推着平翠的轮椅,在光滑的大理石洁面与黑色的地板接壤处轻轻抬了一下,轮子陷入短暂的痉挛,客厅的小吊灯还不够点亮黑色的天花板,他白色的衬衫逐渐在黑暗里隐身,“我刚刚做了一个梦,梦到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这里的一个住户生气地把我摔在了地上,是你把我带回来了家,坐在轮椅上还帮我洗了个干净的澡。”
平翠笑得很缓慢:“我真没有想到你可以把小时候的事情记得这么清楚。”
平亦鸣将外婆推到了她自己的房间:“嗯,外婆对我的好,我都记得。”
平亦鸣:“外婆过几天我想要带一个女同学回家。”
房间里点着旧式的白蜡,平翠的脸色变得僵硬,闪动的红烛光一步步拓宽光明的疆域,她转动轮椅面向平亦鸣,整个眼睛将平亦鸣包围,他脸上颤着微微的害怕,平翠笑了笑,眼角的皱纹像裂开的石缝:“那她叫什么名字呢?”
平亦鸣:“海心月。”
“海心月?”平翠散去脸上所有的威严,夸赞道,“这个小姑娘的名字怎么这么好听。”
“是啊。”平亦鸣神游地笑道,完全注意不到外婆的注视。
“好孩子,难道只有这一个朋友吗?外婆想要邀请你所有的好朋友们来到这里,我会为他们布置好房间的。”平翠温柔地说。
蜡烛的柔光虚化了平翠脸上的褶皱,平亦鸣瞠目结舌地看着外婆的脸,他木讷了好一会儿才问:“为什么?您不是不喜欢外人吗?”
平翠慈祥地笑着:“外婆也想要见见人,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可以吗?”
“当然可以。”平亦鸣的声音就像填满快乐的气球。
她神色忧伤,环顾着周围的环境:“不过住在这里会不会太阴森了?”
平亦鸣轻松地笑道:“不会,我会和他们解释的。”
“那早点回房间休息。”
“嗯。”
……
“叮叮叮。”
“下课了。”杨浩迅速地飞离座位。
“高富帅,我们去你家玩好不好?”杨浩越过一众同学的座位,把手搭放在平亦鸣的身上。
“好。”平亦鸣抬头看着杨浩。
他的眼神十分诚恳,但杨浩感觉浑身难受,像掉进了剌人的稻草堆里似的。平亦鸣很少谈论家庭的事情,性格也有点怪僻,时好时坏的,间或哪句话惹到他,平亦鸣都是直接离开,连脸色都不甩给他们看,后来关系渐渐疏远。他缩回来赔笑道:“我就是开一个玩笑。”
“我不是开玩笑的。”平亦鸣淡淡地说,“既然都答应我了,那就过来吧。”
“这?”
“是不是朋友?”平亦鸣友好地伸出一个拳头。
“那是必须的。”杨浩傻笑两声,拳头对了上去。
“好你个狗东西。”张子奇冲着杨浩骂道,“你居然敢放我的鸽子,不是说好了在外面一起过年潇洒的吗?”
“不知道我话多人糙啊。”杨浩的心里还在疑惑着,平亦鸣今天怎么会答应自己,“张子奇,你去问问平亦鸣让不让你去他家。”
“偷偷的。”杨浩想要趴在张子奇的耳边说话。
“你特么的是不是有病啊,怎么跟个女人神神叨叨的。”张子奇眼疾手快一把踹开了杨浩,他牢牢地坐在椅子上,用着恰当的声调叫平亦鸣,“平亦鸣,我可以去吧。”
平亦鸣:“废话,我刚刚就想要问你的。”
刘以含坚持要留在寝室里完成所有的作业,而周盈为了躲避父母的唠叨和学校的管教决定加入海心月和汪小甜的阵营。
“至此三男三女组合完毕。”杨浩来回指完海心月和平亦鸣后,又来回指张子奇和汪小甜,最后指向周盈。
“什么乱七八糟的,小心我扇你。”周盈瞪大眼睛威胁杨浩。
“唉,母老虎呦。”他无奈地说道。
由于平亦鸣的家住在离学校较远的郊区,六人选择搭乘公交车来到这里,经过了两三次的转乘,他们终于到了离平家最近的地方。
彼时将近傍晚,影影绰绰的淡色云霞在厚重的乌云里消逝,小径两旁高大的常青树沿着蜿蜒的曲线驻根,风时来时去,树枝拐角沉积的落雪像盐巴似的一块一块地掉到地上,这条路大概走了十五分钟,眼前出现了空旷的黑色沥青路面,这端正得就像拿正方形模型筑造的。
透过树干隐秘的间隙,他们看到了一幢黑色的独立别墅,笔直的丛树将别墅包围,葱茏的常青树一棵紧挨着一棵围成,树叶生长的起点距离地面很高,逼仄的空间使得大部分的树叶呈现骨折的状态,修长的树尖高耸入天,水泥灰色的树干被黑漆染得皮肤皲裂。
“我们该从哪里进去?”张子奇茫然地指着前面的别墅,突然眉头紧皱,“艹!什么玩意儿!沥青怎么还是黏糊的啊。”
平亦鸣疑惑地摇摇头:“怎么可能没有干呢,这都是多少年前铺的了。”
“不信你自己试试。”张子奇脚底的触感还没有消失,他抬起腿看到泥泞不堪的鞋子,龇牙咧嘴地讲完了这句话。
平亦鸣陷入沉思,他这几天并没有发现外婆的异样,虽然她平时经常做一些平亦鸣看不懂的怪事,但是双腿瘫痪在轮椅上的老人怎么可能铺得了地面。
“算了没事。”张子奇看到平亦鸣一脸思考状,摆摆手,“你不要往心里去。”
周盈把讲废话的张子奇拉到后面:“所以我们应该从哪里进去呢?”
平亦鸣指着前方:“你们看到没有,前面有一口低矮的井,我们从那里跨过去,就到我家了。”
“哪里有井?!”杨浩大声喊道,指着那个不起眼的石墩,震惊地看着平亦鸣,“那是井?”
众人投向杨浩的目光,他们也没有发现那是一口井,完全是因为占面很大的沥青地面和拥挤的树丛。
周盈和平亦鸣一点也不熟,她觉得这个地方死气沉沉的,她可以看到井两旁的树根就像随地扎根的野草一样繁多,完全没有空隙让行人经过,她说道:“有没有井盖啊,女生还是会怕的。”
平亦鸣:“有的。”
汪小甜:“那我们不得不走还没有干的沥青面了。”
海心月:“是啊,行李箱应该不能这样拉上去吧。”
张子奇看着汪小甜欲言又止,旋即面向男生:“行李不是很重,我们帮女生搬一下吧。”
周盈:“行李不重,我们自己搬吧。”
杨浩向周盈使了个眼色:“我们来搬。”
周盈白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那我们先走吧。”
三个人先抵达了那口盖着的井,眼前是一片干砾石铺成的地面,树木在这里椭圆似的隔绝着,他们终于看清了眼前这幢黑色的别墅。
杨浩目瞪口呆地盯着这幢纯黑色的建筑,语速像湿了水的旧式布拖把一样拖拉,双眼闪着震惊的目光:“这也太暗黑的了吧,你千万不要告诉我这也是沥青盖的。”
“你是不是傻子啊。”张子奇垂了一下杨浩,“有没有常识,还沥青盖房子!”
“这是黑漆。”平亦鸣看向张子奇,“我和外婆住在这里,她喜欢黑色。”
周盈隐约看见他们三个人久久驻足原地,她朝他们大声喊道:“你们快一点回来啊。”
汪小甜:“我们先过去吧。”
海心月:“好主意。”
周盈推了一把汪小甜:“那张子奇岂不是失去了亲自问能不能帮你搬行李的机会了?”
海心月:“好了,别调侃了,快走吧,周盈。”
六人在路中间相遇。
平亦鸣:“天快黑了,你们就在门口等我们吧。”
海心月:“你没有钥匙吗?”
平亦鸣:“我忘带了。”
汪小甜:“这里真的好奇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