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英 江湖》夜月的凝视

44、四十四 回礼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青年是受够了手上木盒给他带来的无尽折磨，只要木盒在他手上一天，他就无时不刻不被金爷惦记着。
　　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眼前青年突如其来的一跪，倒是给紫英一个措手不及。
　　常言道，施恩莫望报。
　　本来紫英就没想图青年的什么回报，他不过是碰巧遇到了，又凑巧顺手把那恶霸料理了一番而已。纯属个人兴趣，无关其他。
　　眼下这情形，倒是大大出乎紫英意料。
　　不收吧，人家那一付凄凄惨惨戚戚的模样，他看着还真挺过意不去。收下吧，紫英心里反而有一种得了便宜的感觉，就像那“河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渔翁似的。
　　经过一番内心的天人交战，紫英终于拍板决定：收。
　　无端端考虑那么多做什么，收下了木盒一来可以让青年摆脱金爷的纠缠（不过以后可能来纠缠紫英就是了），二来也成全了青年想要报恩的心愿。这两全其美的事情，他慕容紫英有什么理由拒绝。
　　“盛情难却，既然如此，那我也却之不恭了。兄台的木盒，我收下了。”伸手将跪在地上的青年搀扶起来，紫英心底自嘲的一笑。这在古代生活的久了，自己都变得“礼多”了起来。凡事要三思而后行，想着想那的，反而没了在现代的洒脱。
　　是不是，应该好好反思下了？
　　融入社会是对的，但要是在融入的过程迷失了自我，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反观现在，他慕容紫英到底是扮演着一个什么角色呢？
　　一个孝顺的儿子，一个从小男扮女装长大的庶出，一个刚刚踏上漫漫江湖路的少年，一个挣扎在感情漩涡中的……
　　什么呢？
　　唉……
　　仰天长叹，紫英凝视着手里的两个木盒，心里有些迷茫。
　　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真的会喜欢上女人，他总是天真的以为，那应该是下辈子的事情，而这辈子大概他多半是要策马江湖，与日月为伴了。谁能想到，这辈子他不但喜欢上了女人，还同时对两个女人动了心。
　　最讨厌种马、后宫了——这是紫英前世，当他还是女生的时候，看小说时的口头禅。
　　最讨厌张无忌了，优柔寡断——这是紫英前世，当他还是女生的时候，看电视剧时的座右铭。
　　前世已成过往，今生就在眼前。
　　慕容紫英，你清楚自己的心吗？
　　“我……不知道……”
　　清风拂面，卷起了紫英满头青丝。

　　仲夏之夜，晚风都带着股燥热。惹得人心里烦闷，直叹天公不作美。
　　老天爷，你怎么就不多善解人意些呢。晚上临睡之前飘点雨刮点风嘛，让大伙凉快凉快，也好早点入睡不是。
　　就在扬州城百姓躺在床上躁动不安，心底祈求老天爷的时候……
　　一声雷响。
　　此动静极大的鼓舞了那些想入睡却又失眠的人们。这下好了，老天爷听到他们的心声了。天上的神仙，改明儿大伙儿就给你烧高香去，真是心诚则灵啊。
　　百姓睡觉之时，正是花满楼营业之际。
　　昂首远望花满楼，紫英没来由一阵叹息。花满楼前人来人往，进去的都是想在里面寻开心的。恐怕没有人和他一样，是怀揣心事而来的吧。
　　逃避不是个办法，如果看不透自己的心，那就想办法去正视它。眼下无法做出的选择，随着日益相处的增多，终有一日会发现自己心灵的抉择。
　　当你无法抉择的时候，不如试着跟随自己的感觉走。
　　“哟，紫英呐。真是稀客，今儿怎么想起走前门来了。”因为紫英来花满楼，走的一向都是西院后门，所以今夜花满楼前厅的姐妹见了他来，不免一阵嬉笑。
　　“姐姐又打趣我……前后不都是门么，是门自然走得。今夜是轻烟登台抚琴的日子，紫英自是要来捧捧场的。”紫英面对楼中姐妹，哂笑道。
　　“可巧，来晚了。”娇笑。
　　“晚了？为什么，这时候不是刚刚好么……”一头雾水，难道记错演出时间了？
　　“咯咯，事出突然，也难怪你不知道。轻烟抚琴啊，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但凡遇到雷雨之夜，她总是会将演出的时间提前一些。这不，刚刚一曲终了，轻烟已经回房休息去了。”
　　“原来如此，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原来没记错时间，还好还好。紫英讪讪而笑，心中揣测，轻烟的这个不成文的规定，还真是耐人寻味。
　　“咯咯，‘第一次’啊……凡事‘第一次’都很重要，你说是不是呢，紫英。”媚眼如丝的朝着紫英呵气，某美女大胆挑逗。
　　“呃……我去西院，姐姐们就不必相送了。”面红耳赤的从温柔乡里逃出来，紫英暗叫一声苦。
　　妖精，一整楼里都是妖精。

　　一声雷响。
　　几家欢喜几家愁。
　　城东伞铺掌柜听闻雷响，是眉开眼笑。哈哈，往日铺子里积压的油纸伞，到明天就能销售一空啦。
　　城西扇铺掌柜听闻雷响，是愁眉苦脸。唔哎，前日刚进的一批新折扇，明天怕是不能售出了。
　　在花满楼西院，为这雷声所累的，还有一人。
　　“唔……”一声低吟，秀眉轻蹙。
　　梦轻烟倚坐在床沿上，素手稳稳扶住床柱。
　　忽然窗外一声惊雷，梦轻烟闻声一震，扶在床柱上的素手隐隐有些发白。仔细一看，原是上好紫檀木做成的床柱，此时竟生出一块凹痕来。
　　谁能想到，堂堂花满楼楼主，江湖上闻之色变的人物——竟然怕雷。
　　梦轻烟怕雷，这事情如果传扬出去，怕是花满楼在江湖上的仇家们都要笑掉大牙了。作为暗影阁本部，花满楼的楼主，杀人都不眨一下眼的这么一号人，竟然会怕雷。
　　当然，梦轻烟怕雷这件事除了天知地知她自己知道，到目前为止就没其他人知道了。所以在当今江湖上，梦轻烟在众人眼里依旧是个响当当的人物，花满楼中神秘莫测的楼主。玩转江湖中各路消息如同家常便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不过也正是因为梦轻烟身处高位，所谓高处不胜寒，她的仇家自然不少。怕雷这事情要是被仇家知道了，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们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开玩笑，怕雷的人浑身都是破绽，此时不动手何时动手。
　　趁你病，要你命。
　　而这时的梦轻烟早已被漫天的雷声所笼罩，身为江湖人的警觉性比平时少了一半，就连门外传来的脚步声她都没能察觉。这要是放在平时，门外百步稍有动静她都能即刻察觉。不得不说眼前的梦轻烟，的确是破绽百出。
　　屋外夜色凝重，狂风乍起，不时传来雷声阵阵。屋内烛光昏暗，一种压抑弥漫其中。梦轻烟独自一人身处其中，心中不免慌乱。随着时间流逝，一种名为焦虑的无形之手，开始侵占她的内心。
　　犹如大海上一叶扁舟，任由海狼肆意拍打，狂风席卷。往日的骄傲不复存在，此时的梦轻烟唯留下了无尽的悲伤与迷茫。
　　无助——
　　如同幽冥鬼魅，撕拉着梦轻烟的心脏。
　　恐惧——
　　如同刺骨寒风，贯彻了梦轻烟的心房。
　　就在梦轻烟独自承受着煎熬的时候，花满楼上下却是一片歌舞升平。
　　楼中没有人知道，此时她们的楼主，正在饱受煎熬。在她们眼中，梦轻烟无疑是一个完美的存在，众人景仰。纵使世间没有十全十美的人，但要说到梦轻烟，就一定能称得上是位十全九美的人。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太过为众人操劳，以至于身体过虚。好在近些日子楼中来了一位颇通医理的俊小子，在他的调理下，梦轻烟的失眠之症日渐转好。
　　朦胧中，梦轻烟意识开始涣散，眼前逐渐浮现出往昔片段。
　　三年前，梦轻烟冷眼看着前任楼主，受万虫噬心而亡。
　　两年前，暗影阁前阁主旧部前来刺杀梦轻烟，被她用发上玉簪一刺封喉。
　　一年前，花满楼重新开业，从此卖艺不卖身。
　　几个月前，梦轻烟突发头晕，一度昏倒在浴室中，醒来之后，她看到了一个另她啼笑皆非的人。此人浑身湿透，却是掩盖不了身上的风华。
　　十几天前，武功不凡的梦轻烟，因为一阵风而将手中白帕遗失。不过是看到了那两人在嬉闹罢了，为什么她竟会一时失神呢。
　　几天之前，梦轻烟蓦然发现，她竟会因为一个眼神而心痛。
　　缘耶？劫耶？
　　窗外雷声依旧，梦轻烟恍若未闻，只是展颜一笑。
　　晶莹的汗滴顺着发丝流下，梦轻烟发白的嘴唇仍是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
　　突然一道惊天霹雳自苍穹落下，夜幕一时亮如白昼。
　　窗外雷声，犹如一支利箭，将早已无力支撑自身的梦轻烟一箭击倒。
　　摇摇欲坠的身形眼看就要倒在床边，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际，一道快如疾风的身影迅捷的破门而入，接住了梦轻烟。
　　迎接自己的不是预期中的冰凉坚硬，反倒是一个让人感觉非常温暖舒适的地方。诧异之下，梦轻烟缓缓睁开模糊的双眼，半响之后，她终于看清了来人。
　　“……紫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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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悲戚状）霸王，是不好的……
喝茶中……现在的轻烟在大家眼中，不是那么完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