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蚍蜉》言不肆

2、报到

　　新生报到的第一天，秦冠手里拿着一张特制表格，百无聊赖地站在队伍中。

　　大厅里队伍绵延向前，嘈杂而持续不断的人声汇在一起，使大厅像一个巨大的蜂巢。他看了看自己前面，两个女生正在热火朝天地聊着。

　　“你看那！”左边女生的嗓门忽然高了起来。她的同伴见状嗔怪地看了她一下，她连忙放低了声音，“看呀，最左边那排，丢人现眼。”

　　秦冠顺着望去，最左边那排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一道护栏把他们与整个大厅的其他学生隔开，显得格格不入。

　　“咋了？”右面女生满脸疑惑地问。

　　“你不知道？”左边女生像被震惊到了，“那些都是不该来这个学校的和办转院手续的，我估计，这点人马上就要......”她话说到一半就不再说了，一脸神秘地把手放到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右边女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紧接着脸上露出了同样有些神秘和恐惧的神情。

　　“马上就要怎么了？”

　　后面忽然传来的男生直接把两个女生吓得一抖。刚刚先说话的左边女生一脸不爽地转过头去准备开骂：“怎么还偷听.......”她看见秦冠满是求知欲的眼睛，声音越来越小，红着脸把话咽了回去。

　　“这，这不方便说的。同学，你是哪个学院的的呀。”

　　秦冠见状也明白了，他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表格：“商学院。”

　　“哇，那我看看你的表格可以吗？”

　　没等他同意，左边女生一把凑到表格前，念了出来：“你以后是......创业者，不错不错，我以后会是医生呢，以后多多指教！”

　　他把表格背过去，笑了笑，并没有答话。

　　过了一会，轮到了秦冠。负责人穿着深蓝色的套装，把他的表格与证件卡放到电脑中，在显示出的“考上s商学院”上进行了标注，完成后将东西返还给他。

　　他点点头，转身却看到刚刚那两个女生还没有走，正在远处聊着什么。秦冠状似无意地朝出口走去，恰好掠过她们身边。

　　两个人的语气跟原先不同，带着隐隐的兴奋。

　　“真的被打了？被......”

　　“被士兵学院的。”

　　他听到这，面无表情地扫了那两个女生一眼，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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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新生报到的前一天，语文老师王勇朋正在讲课。

　　是的，他叫王勇朋，老土的名字，与名字般配的身材：不到一米七，四肢短粗，啤酒肚鼓鼓囊囊的凸在那。可这样一个人，却长着一双很锐利的眼睛，它隐藏在镜片后。他的镜片已经很久没擦了，看人就像隔了一层雾。

　　几乎每个学校，包括s中，都是以学生将来的职业作为分类下设各种学院。很尴尬的一点是，有的学生将来的职业，是“无业游民”之类。面对这种情况，s中的校长选择在士兵学院下面另设一个专门的班。用训练有素的学生们来“中和一下”。

　　王勇朋这时就在这个“无业游民班”上上课。

　　他讲课的时候声音抬得很高，抑扬顿挫，教室里却吵吵嚷嚷的，放眼望去，几个人在前排睡得挺香，中间的前后桌在打牌开黑，大家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事做。

　　但是没有一个人在听他讲课。

　　他实在忍不下去了，把拿着的书重重地砸在桌子上。教室里忽然安静了一瞬。

　　“不讲了，同学们，你们谁能告诉我，将来想干什么啊。”

　　下面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来个人举手回答一下，咱们不讲课了。”

　　“老师。”

　　只有后排一个吊儿郎当的红发男生举起了手，大声说了一句：“我将来想当一个有钱的无业游民！”

　　班里的学生都鼓掌哄笑起来，王勇朋没笑，他拿着书一下一下地敲着桌子沉默着，眼睛透过眼镜盯着那个男生。

　　那男生见到大家的反应，露出了一个有恃无恐的笑：“所以说这有什么用啊？反正我们将来也是没工作，那学跟不学能有什么区别？”

　　过了好久，王勇朋慢慢悠悠地说：“那这么说，语文是挺没用的，是吧。”

　　“对啊。”“老师咱们出去玩吧！”底下的学生都笑着说，整个班里又热闹了起来。

　　“其实，真正没用的，是你们吧。”王勇朋继续说道。

　　整个班里霎时静了下来，之前一直没抬眼的学生也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所有人一起抬头看着讲台上的王勇朋，大家脸上的笑消失了。

　　“你们以为不学习混来混去很牛逼？跟别人说做无业游民很光荣？放屁！你们不过是不敢承认自己废物，你们连你们讨厌的东西都驾驭不了。不仅如此，你们还沉溺在那个不咋地的未来里，用安逸快乐来安慰自己，你们是真的快乐还是装出来的？问问自己吧！”

　　班里依旧是沉默，他扫过学生们的脸，上面是冷漠和麻木。刚刚回答问题的红发男生脸色阴晴不定，正死死盯着他。角落里有一个微弱的声音传出来，他不知道是谁的。

　　人总会有些想不明白的事，有些事情的发生没有预兆，纯粹是偶然，事后你再回想，哪怕无数遍，也摸不清它的脉络，搞不懂究竟是哪一步导致了这个结果。在经历这些想不明白的事后，大脑或许就会选择不再为难自己，放弃这一部分记忆。

　　后来，王勇朋的大脑似乎也放弃了那天的记忆，他不断回想，却只有几个画面。

　　画面里那个微弱的声音说：“老师，那我们能怎么样？”

　　画面里的他一怔，还没来得及回答——其实他也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就看见一本厚厚的书从下面朝他的方向慢镜头般翻转过来。

　　他的头结结实实一痛，听到下面学生的惊呼声。

　　他们的语气为什么这么焦急？王勇朋来不及想了，他笨重的身体踉跄了几下，摇摇晃晃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