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穿成天界太子后》一朵蓝

2、我们是发小啊

　　一年级的时候，宋芷在学校的语文第二课堂上学了一首小诗，名叫《李延年歌》。

　　当时她和顾逍已经成为朋友一年。梳着两个马尾辫的女孩急于炫耀自己的才识，在放学后和顾逍一起回家时，朝他朗声背诵自己当天所学的诗词。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背完了，还响亮地“啧”一声，表示赞叹。“好诗啊，好诗！”

　　无奈顾逍又拽又欠还腹黑的性格在当时就初显雏形了。小小少年并未接茬，说些“你真厉害！”或是“我也会背诗”这类话。他只是扬起了嘴角，笑着望她，问道：“嗯，那这诗什么意思啊？”

　　宋芷一时愣住，偏偏顾逍还刻意将他那好看的桃花眼睁得圆圆的，以彰显“我不是在找你麻烦我只是真的求知若渴”的态度，让人无法回避。

　　“就是说……就是……”

　　宋芷在课上就已经想象着在顾逍面前背诵时他崇拜的表情了，所以只顾着速背，根本没怎么听诗的释义。

　　她搜刮脑子里凌乱的知识碎片，回想老师的只言片语，语无伦次道：“哦！就是说，有一个很好看的人，他太好看了！所以国家也没了，城堡也塌了。这个人可好看了，好看得不得了～然后……哦！我跟你说哦，这里面还有一个成语，叫做——”

　　“叫做——”

　　小少年的狡黠笑意快绷不住了，声音清朗道：“叫做‘倾国倾城’？”

　　在嘴边呼之欲出的成语就这样被人轻巧地说了出来，宋芷内心极其失落，眼珠转了转，为自己找补：“对，就是这个，我还会用它造句呢！”

　　“哦～”顾逍很配合地摆出一副翘首以盼的姿态，“宋芷，你造吧，我听着！”

　　……真让造啊？

　　“哦，那我造了……”

　　当时阳光越过街角屋檐，毫不吝惜地洒在少年的脸上。被映成金黄色的小短发，铺了淡淡一层金的琥珀色瞳仁，根根分明黑如鸦羽的长长睫毛。这副画面落在宋芷眼中，和她刚才说的“可好看了，好看得不得了～”切合得天衣无缝。宋芷咂了咂嘴，说出了之后十六年里无数次被顾逍拿出来鞭尸的名言。

　　她一板一眼、极其认真地说：“顾逍，你这个人，好看得倾国倾城。”

　　在那个年纪，无论男孩女孩，都不喜欢自己被往异性的方向上形容。当时的顾逍笑容僵在脸上，有种自己反被捉弄了的感觉，黑了脸，一脸无奈地朝她说：“喂，宋芷，这是专门形容女孩子的，不能形容我。”

　　小宋芷挽尊失败，嘴巴一撅，说出了极具反刻板印象意义的前瞻性语录：“管它呢！反正好看这件事，是不分男女的。”

　　之后随着两人年岁增长，顾逍这个人也成长得越来越自恋，宋芷倒是很少这么直接地承认这人长得好看的事实了，至多就是在充当情书中转站，替其他女生递情书给他递得不胜其烦之后埋怨几句。“顾逍，你能不能去整个容啊？有多丑整多丑那种。”

　　得到的自然也是他脸皮十尺厚的回答。“对不起，底子太好了，要整丑怕是很难。你自己说的，我这个人好看得……”顾逍扬起嘴角，悠悠道：“倾国倾城。”

　　对于顾逍这个人的自恋，虽然宋芷很不忿，却也不得不承认，人家是有资本的。偶尔她还会在看电视剧时暗暗想：男主角长相一般啊，换顾逍上指不定效果更好。

　　没想到，内心OS也有成真的一天。此时此刻，宋芷盯住眼前头束龙形镂空银冠、长发半披，俨然一副仙侠剧男主模样的顾逍，觉得自己确实是有些星探的潜质在身上的。

　　“顾——”

　　“这位小仙，依你看，你罪至何等？该如何处罚？”

　　“逍”字还没出口，话就被打断了。云修太子一挥袍摆，蹲身下来，扬眉含笑问她。

　　这是在闹哪出？宋芷还没来得及反应，惊喜的表情凝滞在脸上，顿了顿后着急地朝他辩解：“我没有罪的啊，顾逍。我本来在家里睡觉，一醒来就到这儿了，我一到这儿就被抓来了。”

　　云修眸中现出不解，回味片刻后，应了一声“哦～”。宋芷刚松一口气，却见眼前人笑意更盛，眼神里掺着点咄咄逼人的意味。

　　“所以，你不仅因嗜睡延迟降雨、误了民生，还知罪不认、自视清白？”

　　“……”

　　宋芷口中干涩，眨了眨眼，不可置信地盯住他：“什么意思？顾逍，你不认得我了？我是宋芷啊。”

　　云修太子皱了皱眉，目光一暗，道：“什么？”

　　宋芷一瞬间呼吸凝滞，如坠冰窟。

　　她不再跪住，凑上前去急切道：“你真的不认得我了？我是宋芷！你好朋友宋芷啊。你什么时候穿越过来的，怎么会什么都不记得了？”

　　毫无征兆的穿越，因为在错误的时刻穿了过来而被兴师问罪，这些宋芷都可以面对，也可以尽量平心静气地应付。可和自己相识十七载的好友与自己来到了同一个世界，就在眼前却浑然认不出自己，这比什么都更具有冲击力，也更令人慌张。

　　云修抬眼打量面前失态的女子，片刻后站起身来，笑出了声。

　　“这位小仙，我想你这计谋不太明智。”

　　“我根本不认识你，你想与我攀交情免除责罚，也说些聪明点的话吧？这种话没用。”

　　“你是真的不认得我了？”宋芷跟着站起身来，再次向他确认。

　　他从喉头发出一声冷哼。“你我从未会面，本就没有交集，何来认得一说？”

　　“怎么可能？”

　　“那阿姨呢，你还记得阿姨吗？”

　　“你怎么可能不记得我了？我们是十七年的朋友……”

　　宋芷望着他，心里一急，眼眶竟不自觉湿了。来到这个世界些许时间，她第一次感到彻底的无助。

　　回头看见她眼角泪花，云修一愣，眸中不知何种情绪浮沉。

　　他想了想，干脆转身朝玉帝道：“父王，儿臣看这小仙胡言乱语，似乎有些神志不明，怕是修炼期短、心性未定，前些天妖界入侵时，被妖气扰了心志。否则雨露神已吩咐好的事，她怎会丝毫不知？恰好儿臣历劫归来，将要闭门静心修炼一些时日，不如……就先革去她的仙职，罚为儿臣宫中仙婢。儿臣在此期间对她考核观察，待她心性经受磨砺后再斟酌处置方法，如何？”

　　“至于在巳时至降雨期间旱死、命不该绝的人界百姓，儿臣明日携此小仙一同前往鬼界，找阎王要回魂魄，为他们续回阳寿，使其返生便是。父王，您觉得呢？”

　　玉帝轻敲了敲皇座把手，瞥一眼云修身旁失魂落魄、神色怅惘茫然的宋芷，觉得“神志不明”一词说得丝毫不差。虽然“被妖气扰了心志”这理由值得推敲，但既然云修成功历劫了，他也不想再为追究此事烦心。于是沉默一阵后，按了按眉心：“好，就这么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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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凌霄殿中走出来，一直行至由雨露神管辖、布雨小仙们居住的甘霖宫，宋芷始终一言不发、怏怏不乐的。雨露神对她告诫嘱托，她也一副全然没听见的样子。直至雨露神忍无可忍，对她施了定身术迫使她停下来，宋芷才真正听进话去。

　　“宋芷，你才刚闯下大祸，现在又这样失神，你究竟是怎么了？莫非真是被妖气所侵？可我刚刚探了你的元神，分明是清明无虞的。太子殿下仁慈，为你随意寻了个借口，替你减轻责罚，你还这般不知感恩，一副萎靡模样。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推及渊源，雨露神是宋芷的师长，也算予她生命的父母。此刻她怒其不争，语气也重了不少。

　　宋芷依旧垂着头，没有言语。雨露神正准备解了她的定身术，再好好安抚问询一番，却见她猛然抬起头来。

　　“雨露神，你说什么？”

　　“我说……”雨露神一时无语，她道：“我说了很多啊，你指哪句？”

　　“太子，”宋芷的眼中光芒闪烁，“你说，太子是在帮我找借口，替我减轻责罚？”

　　“这是自然。”雨露神应答道，“上一个像你这样失职、致使人界死伤的，可是被罚世世转生为畜，永受轮回之苦的。相比之下，你只是被罚为仙婢，云修太子还会在此期间对你提点指导，助你修炼。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宋芷脚步被定住，身体却可以自由行动。听了这番话，她先是嘴角上扬，然后难以自抑地拍了拍头，发出开怀的笑声。

　　顾逍提议革去她的仙职、贬为仙婢，是在帮她……也就是说，他并非不认得她，只是碍于刚才有其他人在场，做戏做全套，不好当面和她相认罢了！

　　她这突然的举止令雨露神又惊又怔，她迷惑：“宋芷，你又怎么了？”

　　宋芷笑得眉眼弯弯，朝她开朗道：“雨露神，那我现在是要收拾东西搬出甘霖宫吗？我什么时候搬进太子住的宫殿啊？”

　　雨露神曾听闻，人界巴蜀地区有个传统戏法，名曰“变脸”。要不是知道宋芷从未下过凡间，她都要怀疑这人曾经下凡偷学过这门技艺了。

　　“你收拾完东西便可去凌云宫了，我会去仙官阁革去你的仙职。宋芷……”雨露神解开宋芷身上的定身术，走上前拉住她的手。“你这次劫后余生，可一定要跟着太子好好修炼，磨练心性。”

　　虽然和这位雨露神才认识没多久，但面对这样温柔美丽的姐姐，宋芷内心不禁蔓延一阵柔软。她点了点头，拥抱住她道：“好的，仙女——雨露神姐姐，虽然也不算我的错，但也是因为我倒霉才会来到这里，才会有这些破事。总之……都怪我！我会努力找到方法离开这里的，认识你很开心，你不要担心我了。”

　　雨露神刚露出欣慰的神情，听了宋芷说的话眉头又不禁皱起，低头对着她的后背施法，再度探了探她的元神。没问题啊……

　　怎么还在说胡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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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雨露神的指引下，宋芷找到了自己的寝室，收拾好了行装。说是行装，但其实没多少物件，毕竟仙不似人，许多东西都是可以随时变幻出来的。

　　宋芷已被开除仙职，因此她慷慨地将几件布雨时可减少元神消耗的仙衣都赠予了其他小仙，只挑了《定心经》《六界书》以及《术法诀》等几本看上去就很有用的仙家典籍，装进了包裹里带走。

　　临走时望见床边还有一本《乾坤秘史》，宋芷犹豫了片刻也带走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现实世界呢，这本书一看就是讲八卦秘闻的，之后无聊时看看，图个消遣也好。

　　她还不急着学法术，既然顾逍没有忘记她，那一切都可以等去到凌云宫，当面见到他时再问。依顾逍刚才在凌霄殿上那副泰然自若的表现，他应该比她早很多穿越到这儿。虽然在现实世界里，他们前一天还见过面。但，宋芷的穿越小说岂是白看的？两个世界时间维度不同，早一秒穿过来可能就穿到了千年前，这她还是知道的。

　　告别了雨露神，宋芷带上包裹便离开了甘霖宫。她不会飞也不会瞬移，只能在天庭上一路走着。靠沿途神仙指路，终于来到了凌云宫。

　　和金光四射、雄伟庄严的凌霄殿不同，作为太子行宫，凌云宫外墙是简朴的白，折射了周边天光，颜色会微微变幻成银色，入眼是低调的矜贵之气。

　　宋芷原以为，天庭会是个等级森严的地方。自己作为仙婢，说不定一进去就会被拉去沐浴焚香，然后再被灌输一番繁文缛节，这才能见到顾逍。可她没想到，自己从迈步进去后便是畅通无阻，其他仙婢仙奴也都专注于干手下的杂活，并没有谁搭理她。

　　她就这样一路往里走，直至路过一个单间，裹着草木香气的一阵风抚过脸庞，门忽地被吹开了。

　　宋芷往内看，里头顾逍——或者说云修太子，正坐在一张偌大的红木桌边。左手肘抵着案、掌托住头，另一只手执着一只黑杆毛笔，低眉在桌面铺开的宣纸上写着什么。

　　此刻他的头发完全被银冠束起，相较方才在凌霄殿，模样显得更加稳重，却又因一手托腮一手挥毫的随意姿态，平添了几分少年意气。

　　察觉到声响，云修手中动作顿住，抬起头来，琥珀色的眸子盯住她。

　　片刻后，他开口道：“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