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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天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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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晚上,有点心乱,躺床上时,给肖李打了个电话。
自十一长假一别,她与肖李只是在一起吃过二、三次晚饭。每周一、二个电话,有事没事习惯使然,彼此简单交流下。同事关心胜于男女关情。
肖李在市某部办公厅秘书处,算一个骨干小干事。每逢年底,肖李必会埋在一堆陪领导视察、检查、吃饭之类的事务性工作里,不能分身。更有晚上写也写不完的总结、汇报、计划要加班加点地弄。他们处女同志较多,领导的夫人们更是不少,这种陪领导下基层、陪吃、写写弄弄的活儿,落在他头上,自然得很。
况且现在的领导,都是吃过墨水的。研究生、博士学位的多的是,不管是怎么来的,反正是国家承认的,所以,领导风格都是与时俱进,思路总是在创新,计划不如变化快,忙得肖李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挨过的大批小训此起彼伏,比七十岁老大爷走过的路都多。亏着他脾性好,能忍辱负重。所以,至今,干了五、六年,当政领导换了好几拨,他还在岗,上上下下都对他印象颇佳。
她常想,如果肖李再长得漂亮些,仕途是不是已成?记得有一次,肖李曾低调地透露过,不久的将来,他有当个小头目的希望。当时,她不冷不热地揶揄他:“为革命献身,要奋不顾身。您,就好好奔吧~~”
她与他恢复交往的三年来,他总是很忙,尤其第四季度。她了解。当有同事说:“哪个公务员单位像我们公安局这么忙啊。简直不是人干的。”她都默不作声,暗自苦笑。不是觉得公安局不忙不累不熬人,而是觉得别的公务员单位个别人,如肖李之流,也是年头忙到年底,不为人知~~都可怜啊。
今年下半年,肖李经单位推荐,读上了MPA在职研究生。伏苓只觉得是苦差——她读书的斗志早被繁琐的工作磨平了。连大学时狂爱的言情小说都懒得看了。
此刻,听肖李在电话那头问:“在哪儿呢?干什么呢?”大概也是习惯了她老是加班的生活节奏,就没指望她现在在家。
她:“在床上呢~~”
肖李:“……你还好吧?”
她:“还好。你呢?忙什么呢?”
肖李:“正忙着凑主任的讲话稿呢。才写了一半。估计今天要住在办公室了。”
她:“网上搜搜,复制粘贴,应付完算了。命还得留着,那可是革命的本钱啊~~”
肖李:“今天出师不利,网上搜过了,领导要求的内容太创新了,不好找。我在翻党务杂志呢,编一点算一点吧。”
她:“你写得再好,领导肯定是魔高一丈。做好思想准备,找骂还改稿无数次吧,嘿嘿~~”
肖李:“你,幸灾乐祸?”
她:“不。同情。喂,你,MPA的期末考试准备好了?”
肖李:“没有。”
她:“……”
肖李:“嗯,你早点睡吧。女人的脸是睡出来的。”
她:“耶,你也知道的?”
肖李:“…….不行吗?”
她:“行。喂,不打扰你了。我也要睡了。你继续忙。”
肖李:“唉!早就想陪你出去玩了,到周边自驾游、看看电影什么的。哦,据说《死神来了》第三集正上演呢。”
她:“你又不感兴趣。我有空,买盗版自己看。你安心工作。”
肖李:“嗯。”
她:“那,你忙吧。晚安,八股战士。”
肖李轻笑:“呵,晚安,伏苓。”
她把电话一挂,往床边一扔,看看手表,22:03分。今天睡得早啊。关了床头灯。
辗转着心乱,好不容易睡着,半夜却被门外的喧噪声惊醒。她翻个身,恼火。
合租房,本就不方便,更糟糕的是,与她同租一寓的是个吧女,夜里,常常不男不女地带人回来过夜。夏天时,居然有个男人人半夜敲她门,说:“干嘛把门锁了,让我进来啊,小娇娇!”她怒晕而已。
说起这个房,要地理位置好,还要价钱好,租来也不容易。今年年初,终于与同事敲定了租这个房子,房东并未说同一屋檐下的是个红吧女。而且看准了她的急切,咬定要付一年租金。她确实急于搬出母亲家。母亲二室二厅的房子,有继父和上初三的弟弟,住着的确拥挤,而且离单位又远。
刚开始倒也相安无事,吧女和她工作性质不同,基本见不到面。但是,伏苓半夜常常被乱七八糟的声音吵醒。
她有一次夜里没睡好,白天赴肖李的约。便跟肖李谈起住合租房的烦恼。肖李沉吟片刻,一本正经地答曰:“早点嫁人吧。就有地方住了。”她当时没啃声。
今天,她突然就觉得暴怒。想出门骂人,拽下警察的威风,可万一遇到个剽悍的嫖客,她岂不吃亏?她只有抓起触手可及的一本厚书的能耐,狠狠地摔到自己屋里的门上,书砸门和落地的声音刺耳。不知有没有吓到吧女一行人,反正她自己是被吓了一跳。这个屋子她真受够了。合同终止时,也就是她退房时。她决心了。
月光透过窗帘凄惨地掉在床脚。光影慌慌,她心慌慌。由怒到悲。千头万线的情绪全搅和在一起汹涌而来。她突然就呜呜咽咽地低声鬼泣起来。
第二天早晨她肿着眼睛起床,看到昨天摔门的工具——那本书七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一个大美女正手指书名“魅力女人秘诀”颇是刺激感官。她趿着棉拖,一脚把它踢到桌子底下。
一抬脸,正看见桌上放的相框里,她英年早逝的亲生父亲慈眉善目地朝她微笑,眼神亲切温暖、宽容宠溺。她突然一激灵。
慢慢走到窗边,她哗地拉开窗帘,整窗的阳光就泻进来。窗外的枯树仰望天空,她也仰望天空。天如空,空如天,草木亦知人心吗?总之,晴天啊。就好。
圣诞节前,街道一如往年早早布置起来,挂满了彩灯、灯笼。元旦和圣诞节一起庆祝,双赢。
上午的阳光泼在办公桌上,伏苓此刻偷闲,看前几天的新闻晨报。.有一条新闻吸引了她的视线,说永泰集团公司,再开新业——以物流打破“代际锁定效应”,云云。
她埋在报纸里,一个字一个字读。这是他所在的集团公司?——他要开物流公司了?
她师父在里间办公室不知忙什么。正在她胡猜乱想的时候,师父走出来说:“伏苓,有空没有?我们下社区看看吧。”
她突然想起来了,昨天警长布置过这个工作。节日前社区民警要加强社区防范宣传工作。这是常规工作。她的任务是还要写社区警务信息并上传到所内警务工作平台,算考核等级的。她站起身,点点头。
这时,教导员推门进来。看着他们师徒二人,问:“你们要下社区啊?我跟你们一起去。今天有家什么江氏物流公司新开张。请柬送来了。我带你们顺便去看看。”
工作三年了,辖区有财大气粗的公司开张总会有请柬送来的。她也跟着所领导、同事去过好几次了。说是请派出所捧场,其实就是去现场作安保。是礼尚往来,也是执法工作。
教导员率师徒二人奔赴现场。
她下了警车。三个穿警服的人开着警车来,的确引来小小的骚动。
她习惯了这种骚动。抬眼看看新开张的江氏物流公司院子,里面停满了轿车,站满了人。很有人气的样子。那边停车场也停了不下二十辆的大集卡。还有不下三十辆的小集卡。那个郭毓敏正屈尊在那儿指挥轿车停放秩序。
其实,这个现场,她路过好多次了,当时这里没有挂公司牌头,显然是个新公司的构建中的雏形。她没必要留意。
上月底,确切地说在她遇到他江宇辰的那天晚上前几个星期,她还跟同事到这里来检查过消防设施安装情况呢,并对不符合要求的地方,给过建议。当时这里除了建筑物修葺齐备外,还是一片空旷。
看看人头,隔壁工商所来了人。路口税务所也来了人。教导员跟他们其中貌似头目的人打招呼,问好。原来都相熟。
她竖着耳朵一个字不漏地听他们聊天。大家似乎都对该物流公司期望值颇高的样子。
他此刻正随一帮年长的人,作着侍应,那几个长者貌似他的上级领导。他随从着长者们,在伏苓他们这些捧场人群中穿梭,打招呼,握手,发烟,递名片。
她也得到一张名片,他亲自给的。他全当根本没见过她。她也装不认识他。
趁他转身之际,她匆匆瞧了眼名片:江宇辰 永泰集团公司副总裁兼江氏物流公司总经理。下面几行数字,跳过。她不动声色地把名片放到口袋里。
在他身后,不远不近地还跟着一个气质优雅、面色娇艳的年轻女子——米色系冬裙装,一袭淡粉的丝巾打着漂亮的结式绕着细脖,不要温度只要风度,与众人谈笑风生中,举止尤显生动。
她当时想起四个字形容这个跟班美女“鲜活人尤”。
再看他今天穿着一套深灰色西装,打一副浅灰底白条纹领带,里面一件乳白色衬衣。衬得他脸色如瓷,唇红齿白。
她幽幽地静立,竟然有点无精打采。看着他的风采,她脑子里滑过一个词:“泰国人妖”。
她以为没有谁注意到她。她很不高兴。可她凭什么不高兴。她为自己莫名其妙的不高兴着恼。
时间慢慢地蜗牛爬。伏苓他们与主席台不过几米之遥。
剪彩的时候,一个看着就很有名望的老者,郑重地果断地剪断红绸带。掌声骤起,鞭炮震天,闪光灯不断地闪亮——新生的喜气如潮水,到了高潮。
她此刻看到的却是他身旁的尤人,尤人正兴高采烈、抑制不住地,冲破淑举的羁绊,挽上他的胳膊,差不多是倚在他的怀里,凑他很近很近地笑语。
她接着不屑地瞄他。他站姿如松,神态稳重,嘴角含笑,眼角流光溢彩,恭听尤人燕语,不时,他嘴唇轻轻张合,短语。一缕头发垂在他额间,显得神清气静。
她的脑子里惊雷一片。不禁转身,欲离。可“安保”任务在身。
她似乎有点忘了场合,走到警车旁。手扶着引擎盖,看向大门外。她此刻终于理解了总咒白雪公主死的巫婆的心理状态。
他站在台上,看台下一目了然。他看见她的静默,他看见她眼里隐约的悲哀甚至还有恼意,她的转身。她显然不太高兴。
他的脸色凝重起来,轻轻地拿开身旁女伴的胳膊,保持端庄的站姿,脸上、眼里依然摆着笑意。
她此刻,想起阿齐大学时暗恋师兄林森时说过的话:我是他身上的衬衫,多好。我愿意作他随身携带的任何一个物件只要能看见他,变成泡沫也甘心~~
她当时像听笑话儿一样地笑。她以为阿齐开玩笑呢。这么质朴的话,她当时不懂。现在却突然懂得了。
她恼恨自己,最终还是没有超越自己,战胜自己——她怎么会就有点在意他,还介意他身旁的尤人?!她一直以为他是独身,还自作多情地以为他没有女友。她感到惭愧。
她想起肖李,虽然她与肖李什么都没有挑明,可是事实是,她与肖李一直都在交往,甚至彼此都牵挂着彼此。
对她来说,他的确该不算什么。二人连话都没说过几句。他不过是她一个陌路相逢的工作对象罢了。
物流公司开业的那天,她一点不开心——不知什么东西,还没开始,就到头了。
回所后,她还是抽空查了他的户口。本市人。祖籍浙江宁波。独居未婚。博士。31周岁。5月份的生日。她鼠标点击网页的叉叉时,心想,一切到此结束。
当日下午,她没有多呆片刻,就下班了。反正今天不加班。
她疯狂地逛街。最后只买了一条黑色有蕾丝边的呢裙子。
快8点时,她独自坐在肯德基的小餐桌旁,毫无胃口地啃新奥尔良鸡翅,一只又一只地啃。她听说,鸡翅的雌激素最多,雌激素能减缓人的烦恼情绪。
肯德基里正放着周杰伦的《青花瓷》:“……冉冉檀香透过窗,心事我了然,宣纸上走笔至此搁一半,釉色渲染仕女图韵味被私藏,你的美一缕飘散去到我去不了的地方,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在瓶底书汉隶仿前朝的飘逸,就当我为遇见你伏笔……月色被打捞起晕开了结局,如传世的青花瓷自顾自美丽,你眼带笑意……”她不喜欢的歌手,此刻听着,却动人心扉。
她从包里翻出手机,心神不定地拨肖李的手机号。
听到肖李的声音传来:“伏苓?”她后悔给肖李打电话了。
她咽了咽嗓子,有什么情绪在泄露:“肖李,我……”
肖李紧张:“伏苓,你,怎么了?”
她想结束电话:“没什么,我只是想父亲了……”
肖李不理这个话,直急着说:“伏苓,你在哪儿?等我,我就来!”
她:“我,你不要来了。很晚了。我没事儿,一会儿就好了。真的,你忙吧。”
那边有肖李忙着出门的声音:“伏苓,求你了,告诉我,你在哪儿?我想你了。”
听肖李声音诚挚、关切,一个 “我想你了”她的魂就半跪,举手投降。她脑子还清楚的话,这是肖李第一次说这四个字。她没有再犹豫,慢慢说出自己的位置。
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奇怪。心念总比天空高,不断地想飞翔,却还得继续栖枝。不断地饮鸩解渴,却还想要生还。
圣诞节前夜前几个小时,阿齐给她来了个电话,约她出去吃饭,到星辰饭店吃火鸡。阿齐扬言还要带个男青年,需要她伏苓见见把把关。
她心里一猜就知道,是阿齐的新人了,别提多想去看看啊。
可是今晚他们警务区要加班,对付几个夜晚偷盗光缆的家伙。几百米的光缆啊,不说价值了,单说对信息系统和大众工作生活极坏的影响,就能引起不小的轰动。区府、分局对这个案子很重视,所里已安排民警和耳目观察多日,就等今晚一网打尽呢。
阿齐一听她不能来,挺失望,说下次再带那人见她,她一定得见的。怎么搞得像是给她伏苓的相亲会呢。
欢乐的圣诞前夜,她和阿齐过着人间里的两种生活。一个地狱,一个天堂。
肖李打了个电话来,慰问下她,他说话时舌头有点硬,说正陪领导吃饭呢。她知道他酒量不行,说一句“当心啊,少喝点”,肖李应了声儿。都没多余的话。
她在内网看政治部留言栏的留言,网名为“街上的流浪狗”发帖,讨论:“民警的节假日有什么意思?”点击超过10000。要过节了,跟帖的人很多。她正想也跟着灌灌水,发发牢骚,却听门外一片嘈杂。
看来她兄弟们把祸魁逮着了。她下线,站起身,抖擞精神,上阵。
四个祸首本想趁今晚大干一场,没想到却落了法网。她得帮忙做笔录了。刁民啊刁民,搞得大家都不得安宁。
她今晚跟同事们一起熬夜办案了,流程都规范地走妥,嫌犯也都收拾停当。已是凌晨四点多。警长手里拿一叠厚厚的报告、执法手续,让值班所领导签过字,接着要到分局找值班局领导签字了。
警长看着萎靡不振的她,说:“伏苓,我带你一起走吧。把你放到家门口,你回家睡觉吧。明天下午再来上班。”然后对其他同事说:“暂时没事儿了,大家都找个地儿休息下吧。”有个年轻同事强打精神,自告奋勇地说:“警长,我跟你一道去!”警长摆摆手:“你休息去吧。我一人到分局就够了。”
她搭警长警车到了出租房小区门口。道别。
开门进屋,夜还深沉。那个吧女的房间也极安静。她本有心今夜也闹腾一下,治疗治疗那个吧女,可是,良心所使、精力所限,她还是悄悄地洗漱。
显然,她感觉卫生间凌乱不堪:纸篓倒了,香皂掉在地上,有瓶洗发水摔在马桶边上。她一边心烦,一边把所有的物品全部快速摆好归位,心想是哪个嫖客喝了酒急不可耐吧。
平时,吧女再吵闹,卫生间这个公共部位总是非常干净的,二人都是谁有空谁打扫,默契得很。这次,她虽奇怪这里的凌乱,也懒得多想,进了自己的屋,打开破空调,就再也懒得出来。
次日下班前,肖李来电说,他生日,请她吃饭。
哦,天,她忘的一干二净。12月25日耶,多明显的日子,肖李最大的特点就是跟耶稣同一天的生日。这还是她跟肖李说过的话呢。
昨天的案子,今天还有点小尾巴,但是她还是决定请假,奔赴生日聚会。警长觉得她平时都是勤勤恳恳的,也没说什么,爽快地放她走人了。
好不容易拦了辆出租车,她以为会快点,但是下班高峰,寸步难移。她还想着要买个生日礼物兼圣诞礼物呢。哦,老天!帮帮忙吧!
到了与肖李聚会的餐馆附近时,已近6点半。好在肖李性子稳,一路并没有催电。
她看看附近,有家“苹果园”糕点房,只好委屈自己的心意,买了一只8寸的现成生日蛋糕。
进了餐馆,报了肖李给的桌号,导座小姐把她领到2楼。原来是鸳鸯厅里的情侣座。
她的脸因赶路焦急买蛋糕,透着红晕,看着挺生动。
她看肖李坐桌旁,摊开笔记本正打游戏。他一点不急。估计也不饿。桌上除了一个特色菜推荐牌,两杯茶水,什么都没有。
她坐他对面,顺手把蛋糕放桌上。
肖李略抬眼扫了她一眼:“嘿,来了。蛋糕,谢谢。……买这个,怎么吃饭?”
她嗫嚅:“嗨,堵车,要么我也不会没时间,只买这个。不喜欢吃,就带回家当早餐吧。”
肖李继续揿着键盘玩,头也不抬:“你买的什么我都喜欢。我们先吃饭,再吃蛋糕。劳你点点菜。”
一个服务女生手持菜单本、已赫然立在她身旁。她接过菜单,点了几个肖李爱吃的。肖李除了不吃辣,酸甜苦都吃。好办。想到肖李昨晚才喝了酒,估计也开了车来,就没要酒,只要了苹果汁和橙汁。还要了两听易拉罐的露露。
等菜的时候,肖李终于结束手中的活计,关机,合上电脑,放入包中。大概是看她一个人坐那儿无聊吧。
她看着他完成收电脑的动作,心里还在后悔,没有给他买个可心的礼物。悔意都写在脸上了。
他笑说:“你,今天不开心?”
她:“没。”
他看看蛋糕:“这个很好,我很久都没吃蛋糕了。正想吃呢。”
她浅笑:“下次我给你补个我满意的礼物。今天先将就下。好歹29周岁,该有个大礼。”心下思忖,大话都说了,这个大礼可得用心办了。
他哈哈乐了:“无所谓,无所谓。你来,就算大礼。”
正说间,上了一道菜,肖李一看:“鹅肝,哈,我喜欢。”
二人一同举起饮料杯,碰了下。
她说:“生日快乐!”
肖李说:“同乐!”
她吃了一口。没睡好?食欲不振。就停下筷子看肖李吃。
肖李吃了几口,抬眼说:“你眼圈发黑。”
她说:“还加精神萎靡。昨天熬夜办案了,今天睡到中午,还没睡饱。”
他流露出一道同情和不忍的眼光,慢慢说:“女同志做警察是辛苦了些……”话似乎没有说完,放下筷子喝苹果汁~~
脸上一副做错事的表情。
她心下明白了,扑哧一笑,拿左手敲他手背:“我很喜欢这个工作,让人充实,没时间发愁。我也很感谢你帮我进公安局。否则,我现在还在家待业或者给某个小公司打工,辛苦地翻译些无聊的材料挣可怜的大米呢。还有,如果不是你帮我到公安局,我跟你可能各自为阵,老死不相往来了。”她看肖李脸有点沉,遂补了句:“那多可惜。”
肖李接话:“伏苓,我不想你是因为感谢我才与我在一起。”
她:“绝没。”
他举起苹果汁,她也举起橙汁,二人杯子轻轻一碰,叮,对视,同路的感觉又回来了。
后面的菜上得很快。她本来点的不多,够二人大饱略有剩余。
吃得差不多了,她招服务小姐把剩菜都撤掉,打开蛋糕盒子,插好蜡烛,要来打火机,点燃蜡烛,说:“肖李,许愿。心诚则灵。”
肖李闭着眼许愿。良久后,他睁眼说:“我吹灭了?”
看着肖李这么乖,这么认真的样子,她眼里柔水一湾,笑着点头。
肖李猛吸一口气,呼地吹灭了蜡烛。她拍掌庆贺说:“嘿嘿,寿星,恭祝您又老了一岁。”
肖李直直地盯着她,不容她躲藏,他的两只手分别扣住她的两只手,轻儿慢地说:“男人30而立。先成家后立业。我刚才许愿,愿老天让我明年此时之前,能娶妻。”
她突然感到胆怯,没有勇气立即接话。她垂着眼皮,沉默良久,还是幽幽出口:“肖李,你为什么要说出来?许的愿,说出来就不灵了。”
肖李凛然一笑:“不灵,我也说。不说出来,怎么让某人知道我的心意。”
他垂下眼皮,不响,只是拿手狠狠的按住她的手,越来越加劲,直到她感到吃痛,听到她轻轻抽了口气,他才松手。
她不希望这个欢乐的聚会的就这么落空了。她说:“肖李,肖李。听我说,其实,我希望你快乐、心想事成,以前是,现在是,今后还是,永远都是。”
肖李不切蛋糕,也不动,眼睛直直地看她,有点悲伤的影子自他眼底一划而过。
她有点不好受,笑笑,抬手刮刮他的鼻子,说:“你不是受领导迫害太多了吧?怎么变得神经了?”
他不理她,继续盯着她。
她也不理他。仔细代他切分蛋糕。然后,分给他一小块儿,自己一小块儿。二人默默地吃。
她脸上一直挂着微笑,吃完,收拾好残余。重新系好盒子,推到肖李的面前:“肖李,这是我的心意,你要全吃。”
圣诞夜,街灯闪烁。肖李开车送她回租屋。
下车前,她主动亲亲肖李的额头,凑近他的耳朵,低低说:“肖李,晚上睡好。养足精神,迎接30而立。”
肖李突然搂住她的腰,不容置否:“再呆会儿。”
她隔着变速箱的距离,没有支撑地被拉倒在他怀里,迎合着他温存绵长的亲吻。
这个胸怀,她很久以前就熟悉的,温暖而博大,现在靠着它,却不知为什么让她这么依恋、难受又心疼。
告辞了肖李,她走在小区的夜路上,仰望天空。天空啊,为什么所有的欲望和希望,所有的忧愁和怨恨都在你心里飘?看似什么都没有,实际上什么都有。
爱情如天空。
夜风突然吹过,划过很长,很长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