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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相望 ...


  •   接连一周的熬夜办案加班,让她憔悴。睡眠严重不足,精神疲倦。她站在所里卫生间的大镜子前看,那是谁的小脸?更加瓜子了,基本只剩两只无神的大眼毫无情调地眨巴:要睡觉。要睡觉。
      十一长假瞬间即到。其实还不如平时闲。看着全市人民都在家欢度国庆,她自己只能休息三天,确实不平衡。
      本想假日在租屋补觉的。看来不合情理。经不住老妈死缠硬磨,她回家过了。
      一号那天她值班。次日,决意不顾廉耻,赖在家中的沙发上补懒觉,偏偏肖李好兴致,这天一大早就来了电话,恳切地邀请她出游。她想,外地就算了,一是时间不够,二是还要打出省报告,颇繁。
      睡眼惺忪,略略梳洗后,她懒懒地在小区门口见到了等候多时的肖李。
      肖李穿得很休闲,他五官长得不漂亮,但气质斯文,正坐在车里安安静静等她。
      她没打招呼。开门进车,坐好。开始跟他建议去哪儿。
      平时她说话时,肖李望着她,或不望着她。望着她时,眼神是亲而不腻,不望着她时,气度也是和而可依的样子,全是同路多年的感觉。
      现在,肖李的手松松搭在方向盘上,上身微侧,舒服地斜倚座位,神色安宁,不像赶路,倒向在家喝茶慢聊。他微笑着听她说,不否定不肯定。他的决定往往超出她的判断。
      她说完,习惯了似地沉默,等他决策。肖李直截了当地说:“去嘉年华。”就这么一两拨千斤地否定了她说去森林公园的想法。他是司机,说去哪儿就去哪吧。反正她今天没劲。到哪都没劲。
      嘉年华的游乐设施时尚新潮,假日必是爆满。他们去凑人气吧。
      那天,都是肖李做主说玩什么,她就陪着玩什么,乖乖地消磨时间。
      中午,在嘉年华里的餐厅吃了盒饭,她情绪恹恹。二人就坐在人工湖边的长椅上观景。
      垂柳暖风,吹拂困意。她迷迷糊糊起来,自然地把头靠在他肩上,昏昏睡去。她跟他在一起,就是这么自然。没有压力。也没有动力。
      靠着他,她像靠着香樟树,氧足心清。一觉醒来,她正睡在他的大腿上,原来不知何时被他转移了,怪不得睡得服贴呢。他靠在椅子上,也睡着了。她动动,舒展筋骨。
      他也动动,睁眼,俯首看她。她抬臂点下他的额头。他伸掌捋顺她的头发,说:“晚上,去我家吧。”这是他第一次邀请她去他家。她怕的东西不期然降临。
      她沉吟良久,多年前的心伤似乎又要裂口流血了。狠狠心肠,终于蹦出这么一句:“今天我累了,改日吧。”
      他似乎早有准备,并不计较。二人都已没更多的兴趣继续玩乐。
      她说:“送我回家吧。”
      这天,虽然没有硝烟,但显然是,不欢而散。她跟他之间从来没有狼烟滚滚的时候。
      这次,她想,他依然如往常冷战一样,估计,很久不再联系她。
      她闲时也会审视她与肖李之间的关系——就像两个相望的城堡,近观远望,就在那里,但似乎总不在这里。
      她与肖李认识也有六、七年了,去掉中间二年的陌路,也交往四、五年了。拉手搂腰了,亲吻拥抱了,热情不缺,温度欠佳,全是义务活动似的,清汤寡水,搞不清是恋人、朋友、校友还是好同事。
      她不否认,在寂寞的时候、烦闷的时候,会主动找他出来见面。没有过多的企图,她只是想有人相伴,有人陪,有人倾吐,走路、逛街、喝茶、吃饭……
      他是个绝好的听众和伙伴,而且能守口如瓶。她喜欢他的无语,喜欢他在她激动地说完话时,自然地握上她的手暖她,把她拥入怀,抚她的肩膀、头发,这样,她宣泄完就得到了安抚。
      肖李呢,她观察他,可能也是。可是他的烦恼不像她的烦恼那样,能轻易出口。他的难受藏在心里。
      有次他约她看电影时,她感觉有水滴在她的手背上。当时电影里男女主角正在雨中相拥劲吻。她一时失神不解,难道她入镜亲临现场了?水一滴又一滴地落在她手背上。
      她侧脸看他,发现他居然在哭,没有声音地哭。脸上的泪痕在电影的光里闪亮。他在工作中受委屈了吧,或者被哪个同事陷害、被哪个领导穿了小鞋……他不说,她绝口不问。她没有原因地被他男人的眼泪感动,竟然有点心疼。
      她取出纸巾递给他。他不避讳她,接过纸巾,自自然然地,像在阳光下自自然然地擦汗。他慢慢擦好,把纸捏个团儿,塞进上衣口袋。然后,拉过她的手握着,紧紧握着,继续看电影。
      总会遇到他显然不开心的时候,她会尽量想出能让他开心的点子。如果时间不晚,就去唱歌,或打游戏机……反正去那些闹哄哄的地方乐去。如果时间晚了,她就会主动牵起他的手,不断地讲笑话。直到她看到他张口笑,说:“伏苓,好了,回家吧……”他们的聚会就到此结束。
      他知道,毕竟她工作后的业余时间和休息时间,基本像组织捐助给她的,不多。而她喜欢看书、睡觉。一如他大四时遇到的那个上大二的小丫头,安静不失活泼,倔强不失柔弱。可她确实在他眼皮底下慢慢长大了。
      那天,她下了肖李的车,回家,整个人就一个蔫字形容。为肖李吗?可能是。这么不死不活的感情,让她纠结又不舍。说不上来的滋味。
      十一过后,天气晴好,气温凉爽。又轮她的值班组坐治安窗口。六天一值的窗口班风雨无阻、雷打不动。
      上午,她无趣地登记了几个报失钱包的,被盗手机的,被盗电瓶车的报案人,马不停歇地电脑输入接报信息,中间还被一个贪图小便宜被骗了钱的人纠缠了半个小时…….
      才刚吃完午饭,她窝在椅子上没打个几分钟盹儿,又被常副所长看中,带去做一个安保工作。某小学有大活动,要求所里安排安保,所里得去人。人手少,分管副所长亲自携她开一辆警车,执行任务。
      原来,是有富人积德为物流地段的该小学捐款改进学校教学与生活设施。简言之,就是“富翁捐款兼学校致谢大会”。常副所带她去,就是给这个会做安保工作。或者说作保安人员。
      到了学校,主席台只有桌椅立式话筒守阵。无人。
      常副所长与她就是负责学生们的入场退场秩序,防范拥挤踩踏致伤事件的发生、巡察有否嫌疑人员出入校园威胁教师学生(含捐款富翁)的生命安全等。
      常副所长在操场那个对角线,她在操场的这个对角线,上下左右的巡游。也就是说,她在后方,常副所长在前方。
      场下学生基本都安顿好了时,一辆黑色轿车,悄悄驶入,停在警车旁边。
      三个男人陆续下车。鱼贯上了主席台。按校长安排座次坐定。
      那时,她正忙着帮助她周围的叽叽喳喳的低年级小朋友落座。并未仔细观察主席台上的具体草动。
      终于安稳了。她站定观看。主席台上,贵宾席间,一个人很显目地落入她的眼中,不为他的衣冠楚楚,只为他与她无意间遥遥相接的对视,让她无来由地惊喜:哈,报警人!
      她木木地站在那儿观看,像是心不在焉。但她分明感觉到那人越过距离、学生老师们的头顶,扫向她的眼光,那眼光时不时有意无意地扫过来,逗留几秒,移开,再扫过来,逗留几秒,移开......她突然感到心慌。觉得自己人立座群目标太明显,无以躲藏。她开始在后方游走。然后,背朝主席台,站定,佯装巡察后方敌情。
      耳里绵绵不断地传来校长的长篇大论,像个无聊的背景,虚伪而空洞,老天,要钱的人总是很有理由~~她鄙视。
      操场后方,停着警车,还有那人的车。她眯眼瞄瞄车标,倒写的“众”——不过是辆PASSAT啊,半成新。她以为像他这样肯捐钱的人或者老板,至少都该是奔驰宝马类的座骑呢。这辆车,好像不是她雨天送他时开过的车。她模模糊糊记得那辆深色车的漆肯定不是纯黑…..如果颜色能错,那么,车标,确实有趣得难忘,似乎是个什么飞跑的动物,生气勃勃地翘首而立在车头……她转身向着主席台。低头。冥想。
      终于等校长的裹脚布抖完。该捐款人上场发言了。
      她默默地望向光源人物,心思沉入黑暗,不知是不是为了等候一个欢喜的相遇时刻。
      他衣冠楚楚,高挑飒爽的身姿如苍山翠野里迎接仙人的山崖~~沉稳地站在立式话筒前,右手轻握话筒脖子,浅色衬衫袖子露出深色的西装袖口,显得衣着雅致、举止尊贵。不知是他身上哪粒扣子在话筒前闪耀着光华,衬着领口上他的脸,熠熠生辉。
      他的开场白是:“老师和同学们,你们好!……”声音悦耳,不高不低。
      也许他太耀眼了,她不禁低头。正发现自己踩在一线水里,水似乎还正在脚下流动。循着水线找下去。
      原来,一棵香樟树下的路沿上,有一个消防栓,正滴滴答答在漏水。管它呢。真有问题学校自己会解决。她不是110,会把早饭送上门。
      她回身,站稳再看时,他,已结束讲话。在主席台校长边上的位置,闲闲地靠着椅子,舒服地喝着矿泉水。他向阳,她背阳。他略眯着的眼深邃如井,望着台下,忽近忽远。
      这种眼光!总像一种幻觉,一闪而过,却又迟迟不去。她有点骇然。
      此刻,某进行曲响起,他的手下,应该是手下,正把一个红色的信封交给校长,很薄,想必是支票。校长喜笑颜开,笑脸皱得像只倭瓜,接过信封,高举过头,向台下众学生、老师展示那封获得的“奖状”。
      进行曲渐止,台下掌声一片时,他正玩着手里的水瓶儿,露着与他年龄不相称的宽容的微笑,俯视众生。
      自此,他没有再正眼看过校长,也没有看交接支票的细节。他始终在张望,优雅地安闲地张望,望过听众,望过她的阵地。他的神态像一颗悠闲的向阳葵,不在乎风雨,尽自地舒展、摇曳——
      她看着他,想躲却迎,欲迎又逃。就这样的感觉。
      当台下掌声停歇。他站起,侧身,跟身旁的人说了句什么。一个会议结束的信号。也是他们安保工作快结束的信号。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追随着他——一个开着破PASSAT的慈悲老板?看他下台阶,与坐在观众席旁的常副所长握握手,说了句什么,穿过操场,走向车边。
      他顿了下身形,并不急着上车,转过身朝她微颔下颌,算是致个意。
      她不及多想,礼貌地略点下头。
      他的车子发动,缓缓驶出校门。
      难道世界上真会有这么巧的事,还真是一遇再遇的说?她不解。
      常副所长走到她身边时,她才回过神来。与他一道尽心尽力地善后了小学生们的退场秩序后,撤离。
      她微皱眉头,想着,他到底是谁?会唱歌,也能慈善。会生病,还能健康。
      警车驶过物流公司、停车场群居的街道时,她突然有点伤感,为喜欢的东西像云烟、为遇到的人是过客~~就在那里相望,却不在这里。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追随着他——一个开着破PASSAT的慈悲老板?看他下台阶,与坐在观众席旁的常副所长握握手,说了句什么,穿过操场,走向车边。
      他顿了下身形,并不急着上车,转过身朝她微颔下颌,算是致个意。
      她不及多想,礼貌地略点下头。
      他的车子发动,缓缓驶出校门。
      难道世界上真会有这么巧的事,还真是一遇再遇的说?她不解。
      常副所长走到她身边时,她才回过神来。与他一道尽心尽力地善后了小学生们的退场秩序后,撤离。
      她微皱眉头,想着,他到底是谁?会唱歌,也能慈善。会生病,还能健康。
      警车驶过物流公司、停车场群居的街道时,她突然有点伤感,为喜欢的东西像云烟、为遇到的人是过客~~就在那里相望,却不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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