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温》鱼潺潺

5、第 5 章

　　两个人头对着头的讨论了一上午，车辆的尺寸和其他信息，柳彦明是门清，需要用什么颜料，怎么画，林舒余就是个专家，俩人配合倒是默契，意见都没有很大的分歧，基本上都是林舒余拍板决定，现在最大的鸿沟就是，两个人的审美观真是天差地别。

　　柳彦明的构思，深刻的体现出来一个暴发户应有的基本观念，林舒余打死也想不到，柳彦明会提出想要画一个带着金链子的光头，还言之凿凿的说这样有王霸之气，林舒余相信，他要是真的画上去了，张寒会提着刀追杀柳彦明三条街。

　　“不好吧，我查的资料里，从来没有人画过这种题材的，我们要不还是走稳妥路线吧，”林舒余尽力委婉的拒绝着柳彦明的提议，歪着身子向柳彦明靠近，翻着手里的资料给他展示以往车辆彩绘的图片。

　　没想到柳彦明，大手一挥，将资料盖住，张嘴就来，“没有这种题材不是更说明了我的想法有多创新吗？创新就是迈向成功的第一步，我们·······”

　　话还没说完，嘴就被林舒余捂上，林舒余有些头疼的看着柳彦明，纠结的眨了眨眼，思量了一下大概是觉得不直白一点，柳彦明是听不懂自己意思的，“不是，你听我说，我的意思是，光头不好看，我不想画这个，换个题材可以吗？”

　　柳彦明听见林舒余这么说，笑的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往后仰了一下头，离开了林舒余的掌心，“早这么说话不就好了，总是跟我客客气气的，多累，咱们之间有什么说什么，意见尽管提，不用那么委婉。”

　　“那你是故意逗我了，装听不懂。”林舒余把抬着的手放在自己腿上，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拇指开始无意识的去搓别的手指，小动作也不懂的藏好，一下子被柳彦明察觉。

　　这是不高兴了。

　　看着闹脾气的林舒余，柳彦明心里突然软了一下，抬手摸了摸林舒余的头发，“别不开心，不是故意逗你，你总跟我客客气气的，我难受，我就想跟你亲近一点，朋友嘛，不都是有话直说，像我跟张寒那样。”

　　头顶传来温润的温度，带着柳彦明的真心撞进了林舒余的心里，自己那点小心思被柳彦明摸了个透彻，没有私人领域被侵犯的不适感，反倒是开心的很，林舒余抬头看着柳彦明，认真的一字一句的保证，“对不起，下次不会了，我只是习惯了去斟酌别人的想法，没想过会给朋友造成困扰，我·····”

　　“舒余，你现在还是没好好把我当成朋友，没关系，我们慢慢来，你可以无所顾忌的对我，不用跟我道歉，我心大，什么都不会放在心上，除了你。”

　　舒余，不是林舒余了，人与人之间的亲近感的改变，最直观的就是在称谓上的改变，一个称呼将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

　　林舒余听见这句话，眼睛微微的扩张，眼底慢慢的盈上了一层泪水，眼神却是粘在了柳彦明身上，挪也挪不开，从小到大，还没有人跟自己说过，这种珍重自己的话，这一刻的柳彦明在林舒余心里占了个满满当当。

　　林舒余狠狠的点了点头，眼泪随着动作甩了出来，洇湿了自己的袖口，一旁的柳彦明看着林舒余的眼泪，一下子慌了神，抽出放在一旁的纸巾，递到林舒余手里，“怎么了这是，哥话说狠了？哥给你道歉，别哭了啊。”

　　林舒余摇了摇头，“不是，我就是没忍住，我以后跟你好好说。”

　　林舒余深吸了几口气，平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手指细微的搓着资料的边角，很快纸张就被卷起了一个弧度，“我可能一时半会改不了这个习惯，但是我跟你保证，以后再犯这种错误，”说到这里，林舒余抬起头眼珠骨碌碌的转了转，又开始将卷翘起来的纸往下按，然后说道：“我就多给你做一顿红烧肉，怎么样。”

　　柳彦明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好，就这么约定了，”抽走了被林舒余蹂躏的不成样子的资料，抚着边角压在了书本下面，身子向着林舒余的方向倾了倾，“话说，红烧肉我要炒糖色的那种，你休想再拿老抽糊弄我。”
　　“那是红烧酱油。”
　　“我不管，只要不是糖色，我就不要。”
　　“行行行，下次做炒糖色的。”

　　两个人对着头来来回回的商量了几天，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下了晚课的林舒余在客厅的地毯上盘着腿，盯着茶几上被筛选掉的几个方案，皱着眉头，愁容满面的搓着手指，嘴上虽然说着没关系，不着急，但是柳彦明清楚，林舒余是在让自己放心。

　　柳彦明起身去给林舒余倒水，站在冰箱前似是想到了什么，杵在那里一动没动，林舒余听着柳彦明进了厨房之后，就没了声响，便起身朝着厨房看了一眼，站在光亮里的柳彦明，背影里有说不出的落寞和伤感，像是被枷锁扣住的罪人一般，肩膀佝偻了下去，林舒余瞧着，心里突然莫名的涌上了大股的酸涩感，“柳彦明，”林舒余张嘴喊了一下，“你干嘛呢？”

　　被喊了一声的柳彦明，思绪被猛然拉拽回来，惊了一个激灵，快速收拾好自己不受控的情绪，用力闭了闭眼，重新挂上了一幅笑脸，扭过头应着林舒余，“哎，没干嘛，没干嘛，来喝水，”把手里的水递给林舒余后，自己也坐在了林舒余旁边，抬起胳膊放在茶几上，撑着自己的脸，笑眯眯的盯着林舒余，“我这里有个故事，可以讲给你，你听听看，是不是可以做个题材。”

　　“你刚才站在那，就是在考虑这个吗？”林舒余接过柳彦明手中的水杯，喝了一口，“好啊，讲来听听。”

　　柳彦明把自己向林舒余那边挪了挪，顺手拆开一包薯片放在桌子中间，摆正自己的身子，咳了一下，双手一拍，打了个板，宛若一幅说书先生的架势。

　　林舒余被他的样子逗的发笑，“你好好的，到底要不要讲了。”

　　柳彦明冲着林舒余摆了一下手，用着独属于他的嗓音，将这个故事缓慢的讲述，一字一句拼凑出巨大的篇幅，汇聚成一片汪洋，压抑在柳彦明心中许久的故事，从字母音节开始缓缓展开，将一个隐秘的故事还给剧中人。

　　小狼人和一个少年机缘巧合的相遇，少年逃学漫无目的的到了一片绿林，发呆之时撞上了懵懂、不经世事的小狼人，从一开始的互相害怕到逐渐试探，再到后来的知无不谈，言无不尽，暗生的情愫逐渐展现在烈日骄阳之下，两个少年人热烈的真心毫无顾忌的贴合在一起，互通心意便满心欢喜，却不曾想·····

　　说到这里，柳彦明突然停住了，还在等故事后续的林舒余听见没了动静，带着疑问的看向柳彦明，却不曾想，一眼撞进了大片殷红里，柳彦明眼底泛着红，眼眶里的悲痛打着转占满，林舒余还是第一次看见柳彦明有这样的表情，克制不住的悲，压抑不了的痛，霎时间将两个人包围住，林舒余直直的盯着柳彦明，随着他的情绪也渐渐红了眼。

　　柳彦明看着林舒余要哭的表情，清了一下嗓子，迅速隐藏好自己的情绪，说道：“你看我，讲个故事都能把自己讲哭了，”柳彦明抹了一下眼眶，又将纸巾递给林舒余，“结局不说了，留个悬念，你来给他们创造一个结局吧，这个故事就有你的一半了。”

　　林舒余轻微的点了一下头，算是应下了，“我倒是希望他们会好好的在一起，披襟斩棘，破除万难就是要幸福的结局的，”林舒余是发自内心的想要这个故事有一个完美的结局的，像是一种遗憾留存过后，自己有了改变的能力，便满怀私心的附属于一个自己想要的结果。

　　柳彦明没想到林舒余会这么说，有些惊讶的看着满脸认真的林舒余，忽然就笑了，笑的林舒余一脸懵，怎么了这是，自己说错话了吗？柳彦明笑眯了眼，抬手扬了扬，示意林舒余不要多想，林舒余有些无奈的叹了一下，接着低下头，拿笔戳着自己的脸，开始构思结局与画面。
　　柳彦明止住了笑后，就默默的看着林舒余，他不忍心告诉林舒余结局，即便是当下这种情况，他也不忍心，就任由着林舒余的私心，缔造出一个完美却又永远不会发生的结局，这样也好。

　　趴在了桌子上的林舒余，不知道此刻柳彦明的心思，满脑子都想着要给故事中的两个人一个圆满的结局，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待在一起，一个冥思苦想的皱着脸，一个满怀私心的瞧这人，时间就这么萦绕在两人之间，一点一滴的消失。

　　林舒余的头顶被摁上了一根手指，戳的林舒余脑袋跟着晃，有些恼怒的打掉了作怪的手，抬眼就看见柳彦明一张笑脸，柳彦明指了指墙上的钟表，“太晚了，先休息吧，明天在想。”

　　不提还好，一提竟然是真的有点困了，林舒余也没多推辞，撑着桌子站起来，将茶几上的东西归拢好，“那今天就这样？你也早点休息，明天下午我没课，我们再继续。”
　　“知道了，知道了，你明天上午有课，是我疏忽了，”柳彦明有些懊恼的抓了抓头，“就不该拉着你弄到这么晚。”

　　一把将林舒余从地毯上拉起来，推着他的后背，将他摁回房间里，道了声晚安之后，迅速将林舒余的房门掩上，生怕林舒余再一时兴起，又去茶几前面废寝忘食，林舒余盯着被快速关上的房门，有些哭笑不得，摇了摇头，就扭身去洗漱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