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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正法司 ...

  •   不怪何缎如此慌张,光是那句“同我走一趟”,配上他纹丝不动的神情和肃然正义的语气,何缎感觉他下一秒就得掏出一副“银镯子”再和她说一句“现在不是势必要你说,但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将会成为呈堂证供。”

      不想这位叫平展的录事官面对何缎的问题也是一脸莫名:“正法司有一空缺,若你有意,可随我一试。”

      何缎这才一颗心落回肚子,大哥,你来招人你明说啊,别弄得审犯人一样行不行。

      绵音“嗤”地一下笑出了声:“平录事,您这到底是要请小姑娘去做事,还是要把她请去问话呀,您可悠着点,我们物修胆子都小着呢,别还没去上天庭,就被您的赫赫威势给吓得逃了。”

      何缎就看着眼前正方形的脸红了一瞬,偷偷瞟了绵音一眼,很快收回了目光,样子倒还算正常,但说话已经磕巴了:“不,不是咧。”

      夭寿了,说话这么细声细气的,还是可爱的方言,张飞怎么突然开始绣花了,何缎八卦小雷达一响,心道这是有情况啊。

      锦茂到底是个厚道人,看不得老实的平录事被绵音揶揄,“咳咳”两声清清嗓子,示意绵音别总欺负人家。

      绵音一抚肩处的鸟羽,浑不在意地努了努嘴。

      此时在一旁等了一会的人修都是一脸不平,千符殿的人修近前对平展道:“平录事,此女区区一鱼修,莫说修为不够,就是修为到了,以物修之身,怕也不合适在正法司做事。”

      “无妨。”平展对着他神色就自然多了,“我正法司典正神官岚明神君也是物修,然神君能力德行,众所皆知,四方天帝也早有定言,众修一体,不该区分彼此。”

      人修们听见此话纷纷露出不赞同的神色,尤其是白发老者:“这两者怎可相提并论?岚明神君百岁之身便贵为神君,修为之高我等敬服,又是正法司自成立来最年轻的典正神官,与一般物修自不相同。且此女牙尖齿利,初初飞升便辱我人修一脉,无礼无教,怎配去上天庭做事?”

      何缎没有想到就吵个架,会涉及到那么久远的历史,听起来物修挺理亏的,她未知全貌,还是先不出声了,她也想看看这位来自正法司的平展会如何应对。

      平展看了满脸愤然的众人修,和对何缎隐隐有回护姿态的众物修,面无表情地道:“若是口舌上有争端,可往明镜台分辨,我来此处,只是完成上官所派事物,并无他权。”

      绵音和锦茂不出所料地相视一笑,对于平展的反应肖老也不意外,冷哼一声后拂袖而去,一众人修无了主事之人,虽满脸不平,到底出于对上天庭神官的敬重不再多说什么,也三三两两地散去了。

      平展又看向何缎道:“去正法司任职,你愿意吗?”

      何缎是有些出乎意料的,原本以为她一个新飞升的,和人修中有资历有人望的耆老对上,是不会有什么胜算的,而这位录事官既不因和绵音有私交就回护物修一边,也不因身为人修就偏袒百汇庄一方,倒是难得的公允。

      这样想着,视线从他那张再方正不过的脸上又挪回了他的衣饰,垂头状似认真地思索了一会,状似认真地问道:“蒙您相请,实是不胜荣幸,只我是初初飞升,对正法司实有诸多不明,不知可否一问?”

      “你说。”

      锦茂绵音等众物修围过来,都很好奇这小姑娘会问什么问题,她刚才没被人看破真身之前,可是想也没想就拒了百汇庄,想必是个主意多的,而这平展作为东天庭的录事官,是出了名的讷言敏行,就不知道会不会这小鱼修给问倒咯。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何缎试探着道:“正法司的衣饰是统一置办的罢?比如您身上这件,是不是只要我进了正法司,就能穿上类似式样的了?”

      锦茂睁大了鼠眼,就这?小姑娘你考虑半天的问题就这?

      周围没走的物修器修等也是一片绝倒,仿佛不相信这世上还有这么不靠谱的鱼。

      平展一怔,没搞明白她为什么会问这么没头没脑的问题,但还是点头给予了肯定答复。

      何缎听过露出了飞升之后的第一个笑容:“那行,我这就同您走。”

      找工作这事,真的是说慢也慢,说快,定下也就定下了,在随平展驾云而去之前,何缎蹬蹬蹬跑到绵音和锦茂面前,谢过他们刚才一个帮自己说话,一个出手护了一把。

      “方才多谢二位前辈了。我叫何缎,初来乍到修为不高,也暂时没什么拿得出手来谢您二位的,不如这样,往后若是有用得上的我的,请您开口。”

      锦茂这会得知何缎的真身是鱼,想起刚才还让人吃“鱼探浅溪”,顿时有些尴尬:“小仙友不必多礼,说来还请你莫怪,我不是有意让你吃这鱼......”

      何缎浑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事没事,我在化形后也时常吃鱼的,以形补形嘛,所以不打紧的。”

      神特么以形补形,锦茂道歉就这么被堵在了嘴边。

      识人又有礼,面对修为比自己高出不少的人修,说话也丝毫不憷,绵音很久没见过这样懂事有趣的小鱼修了,掌心一化就端出一片玉笺:“行呀,往后有事我找你。这玉笺你拿着,注一丝灵力进去就可开启了,到时候可别不回我传音哦。”

      玉笺是用来通讯之物,可传音也可传字讯,绵音从前在水蛇奶奶处见到过不知为何被烧焦了的半截玉笺,知道这是仙界之物,功能就像是现代的手机,说有多贵重倒也不至于,但平白无故也不好随便拿人家的,因而摆着手就要推却。

      绵音却止住了她的话头:“我生平最讨厌的就是那些个假客套,你把玉笺好好地收了,比多道几声谢更叫我喜欢。还有啊,叫什么前辈,我还不到千岁呢,把我都叫老了,往后就叫名字,绵音,记住了?”

      说完不等何缎回答,把玉笺往她手里一塞,对着平展一挥手:“快去罢,别耽搁了差事。”

      平展本就还有事,被绵音一催脸红得像年画上的门神似的,对着绵音一点头就带着何缎就驾云去了。

      锦茂望着两人背影:“你说这小姑娘在正法司能待多久?”

      绵音把玩着自己的那片玉笺:“不好说,正法司日子清苦,之前新飞升的也有不少被忽悠去了正法司做录事做理档的,最长的我记得坚持了半月便请辞不做。不过我看着,这个略有不同,到底得罪了中天庭一众人修,在正法司能免去不少麻烦,能做得久些也说不定。”

      “其实也不算什么,人修和物修之间就没有看顺眼的时候,那帮人修看在正法司面子上,也不至于总和一小姑娘过不去......倒是正法司里头,我可听说了啊,不管缺的是卷宗处的理档,还是明镜台的录事,可都得从引魂台做起,时不时得探人魂思,述人生平,她一个刚飞升的,根基不稳,恐怕吃不消这与死魂之间的共情啊。”

      “凡事你得两头看,在引魂台做事,苦是苦了点,但入得命理盘,与死魂共情,若能帮带有怨气的死魂消去执念,本身也是修行,对精进修为是十分有益处的,我看这小姑娘不错,说不准能撑下来。你没看见她见着漂亮衣裳就走不动道嘛?漂亮衣衫哪个女修不爱,但爱到把自己卖了,还笑得那么开怀的,能有几个?见过心宽的,宽成这样的,我实是头一次见。可别忘了,正法司里头,美的可不光只有衣饰。”

      锦茂显然理解不了女修的脑回路:“我还是不信,正法司差事那么苦,我赌不到一月,小姑娘就得哭着跑出来。”

      “那我就赌能到一个月,我要是赢了,你七食斋得为我妙音坊免费供给膳食一月,我可不付半株灵元。”绵音用手比了个一,老神在在地说道。

      锦茂这赌性被她勾起来来:“行,一月就一月,不过要是你输了,不许再在外头叫我小金毛!”

      绵音捂着嘴笑得“诶呦”了两声,痛快地应承道:“好的嘛,小金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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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魂渡,生魂去,引魂台处诉衷肠。

      善缘起,恶缘灭,奈何桥上叹过往。

      余长歌耳边回响不知何时听过的一句歌谣,一袭素袍在风中吹得猎猎作响,华发垂肩,双眼迷蒙地望着眼前的漫长云阶,直通天阙,高不见底。

      “朕此刻身处何处?”

      身边的牛头马面敬重曾经人间帝王,并未推搡催促,只伸手做一指引:“过了这九百九十九节天阶便是引魂台了,陛下请随我等来罢。”

      余长歌神智渐渐回转,想起方才自己魂灵飘散之时,满宫缟素,哀声震天,明白自己这是已经死了,并无多少哀戚神色,点了点头便跟着牛头马面踏上云阶。

      天阶漫长,如此走着实在有些沉默,人死如灯灭,余长歌只觉事到如今实在没什么好在意的,还有心思与牛头马面提起话头:“朕既已死,为何不往黄泉九幽,却是要踏阶而上?”

      牛头马面见惯了死魂留恋人间,不肯接受自己已经死去的事实,心有不甘的挣扎逃脱,心有愧疚的停步逃避,少见有余长歌这样淡然自若的,不禁对她暗生钦佩。

      “陛下有所不知,百年前引魂台还是设在冥界地府之中的,过了奈何桥便是引魂台,判死魂一生功过,是重入轮回,还是判入地狱,全由冥界府官判定,后由于一桩判决不公,酿出了一场弥天大祸,从此引魂台便设在了天界,由四方天庭的典正神官轮值。”

      所谓不公的事帝王之身也见得多了,余长歌并未多少在意,只重复道:“弥天大祸?”

      “一死魂生前受了冤屈,冥界府官仍判他经三百年水牢后再入轮回,这死魂生前也有个大神通的,当即判道入魔,不久之后魔渊便发动了“魔癔之变”,人间动荡,世间浩劫,天界被迫与其一战,然物修之中出了首鼠两端的叛徒,四方天庭损失惨重,尤其东天庭,青帝亲子,嘉晏太子于战中殒身,而后四方天庭派出神官大能,耗时三年,方把魔渊重新封印,此乱方平。”

      余长歌想着前朝末年的那场天灾,心道这便是对上了。

      “原来前朝肖氏一族是这样失了天下的,枉我祖辈总当是天命所归,才得改朝换代。”

      有了话聊,再长的路也好走些,转眼云阶到了尽头,在余长歌心中,引魂台这样的地方,纵不在黄泉冥府,也脱离不了阴气森森,哀嚎遍野,让人一靠近就觉得遍体生寒的那种,但眼前所见的却是另一番景象。

      一处高筑的云台上,白玉作栏,云雾腾娜之间,可见地有一潭,周围开了一圈萱草花,偶一灵鹊飞过,衔走半片花叶,而后振翅飞去。潭不远处有一高树,树干通体雪白,枝干上结着霜花,树下两张石案,一高一矮,高案坐一男子,矮案后坐了一男一女,三者皆伏案持笔,对着眼前卷轴,似有所思。

      余长歌随着牛头马面略一走近,便被正座石案后伏案的男子吸引住了目光。

      因只见他一身素锦白袍,暗绣金色涡纹,霜花之影落了半身,明暗斑驳之间,显出姿容无双。

      青玉冠束发之下,长睫簌簌,鼻若玉梁,俊颜无暇若天之工,余长歌身为一国之君,也曾广纳面首,阅尽男色,但觉所见之人都不及眼前之人半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正法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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