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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送团扇 ...

  •   都不用岚明再多用什么手段,没两个回合张三便招了,的确是觊觎李四的妻子,三人本是一同长大的情分,阿荷遵从父母之命最后嫁给了李四,张三也娶了周氏,然而年少时的情深非但随着时日渐长而慢慢消弭,反还由爱生妒,由妒生恨,张三最终走出了杀人夺妻的一步。

      “李四的尸首呢?”

      “我拿石头砸死他后,把人拖到渡口边的林子里,挖了个深坑埋了。”

      若是在现实中,赖审派当地衙役带着张三埋尸处挖出尸体,人证物证俱在,便也可结案了,因此岚明自觉事毕,不再多言,平展通过玉笺告知第二处墨痕也解,岚明与何缎略一示意,何缎点头,而后转向周氏:“他杀人的事,你一直知道是吗?”

      周氏一怔,随后点头:“我曾看见他慌里慌忙地回来,匆匆换了套衣服就带着旧衣出去了,男人到底性子粗些,中衣袖口处沾上了血迹也没注意到,当天他回来后脱下衣裳,我见了就帮他洗了,也没声张。”

      张三听着却没什么反应,显然那也不是今日第一次知道周氏帮自己瞒下了杀人的秘密,只是到底是张三知道了却不去感激周氏,还是周氏为了求宠爱,拿出来与他说就不得而知了。

      何缎不解:“你愿意帮他隐瞒杀人的事,他还喜新厌旧,令你做妾,你都不告发他?”

      周氏神色仍是一片漠然,似是自嘲似的笑了笑,何缎仿佛从她身上看见了许多被婚姻捆绑一生不得解脱的女子:“知道又如何,他不是个东西,孩子们却是无辜的,告发了他,一大家子吃什么,我家大郎还等着继承家业呢。”

      说罢又看向何缎寄身的阿荷,眼神有些复杂:“我知你无辜,也不想同我争,但事已至此,我也就只能对不住你了,张家我经营多年,早将下人都攥在手里,你的补药里早被我下了九寒汤,不论如何你都是生不出孩子的,张家的家产便都会由我家大郎来继承,所以你夺了正妻的位置我也不甚在意,宗族亲友本就不认你这由妾为妻的再嫁妇人,百年之后,他一死,我自有儿子奉养,后宅妇人拼这一世,无非靠夫靠子,他虽靠不住,却给了我两个孝顺听话的儿子,我对他早无所求了。”

      破庙之中的火堆也快燃尽了,柴草燃烧的“哔啵”也渐渐小了下去,抬头一望,窗外的天色露出一线白,夜色终是要过去了。

      何缎知道她是对阿荷说的,听完一阵默然,一时不不知该感念周氏身为后宅妇人的这份难以评价的胸襟气度,还是该可怜堪为无辜的阿荷,没了丈夫,再嫁却是这般光景。

      岚明听着都是些后宅琐碎,思索着第三个案件究竟何时展开,赖审的执念明显还有一处,但这破庙中人所涉案情都已说开明了,哪里来的生人再来展开第三个案子呢。

      转瞬间,阵象一变,岚明再抬头时,已不在破庙之中,仍是黎明将晓之时,他却身在一间府衙内堂之中,小小一方内堂,赖审一人跪坐于案后,对着面前堆叠的厚厚一沓,沉思不语。

      岚明低头一看,自己已是一身主簿打扮的年轻人模样,身份是赖审门下的学生,在他手下当一佐吏,此时便近前道:“大人整夜不眠,可是在为公务烦心?”

      赖审眉头拧成一个川字,望向来人后长叹口气:“知明啊,我赖审我不能为百姓做主,枉担这九城巡捕之职啊。”

      岚明不解道:“大人何出此言啊?”

      赖审将卷宗向他处一推,道:“近日我缠绵病榻,不知是否大限将至,总是想起旧事,闭眼时年少时没堪破的案子总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这两桩案子是我刚当上九城巡捕,视察地方刑案时发现的,看了卷宗觉得不对,但想深查下去,同僚劝阻,上官调令,我年轻时也曾想过拼着一身义气,秉公执法,然而还不等我在并州多留,便已被告知妻子收了郑家一对瓷瓶,那瓷瓶看着不甚名贵,但内藏数百两黄金的金票,如此我自家立身不正,又如何还能伸手管什么不明冤案?”

      赖审念及旧事,情绪激荡不免咳喘,岚明为他倒上一盏热茶,赖审饮了一口稍缓后道:“此事之后我便更明官场的复杂,盘根错节,上护下瞒,非我一小小巡捕可以左右,就是家妻不被欺瞒收下贿赂,凭我赖审一人,处理了这一两桩不明悬案又能如何,难道还能将这天下的悬案都一一破了?”

      两人的目光落到一同落到案上摆放着厚厚卷宗,岚明道:“这些都是?”

      赖审点头:“我为官这些年巡视各地所见的明显有冤家错判,但我无能为力的案子,赵刘氏也好,李四也罢,不过无数冤魂中的最最寻常的两个,是我无能,也是这世道昏暗。”

      岚明知晓赖审生平,道:“立身为人,若不能扫清世间污浊,能做到独善其身也已殊为不易,大人已然在能力范围内做到最好。”

      赖审摇了摇头:“为官多年,人情往来自不可免,我身边也并非完全的铁板一块,独善其身四字,只怕赖某也当之不起。”

      岚明却道:“大人着相了,若如此说,这天下便再没有愿意秉持公理正义的好人可言了。大人为官数十载,家中清正之风世人皆赞,您每逢灾年便将所收之物大笔捐出,所涉案情,若与权贵无关,判决公正持明,若涉及权贵,迫于压力,也会尽力从中转圜,暗中对受冤一方及时伸出援手,不使其家破人亡,似您这样的九城巡捕,若也要被世人攻讦,那清正廉明四字,往后就再不会有人愿意提及了。”

      赖审虚弱一笑后摇头道:“回顾我这半生,只觉无奈颇多,满是遗憾,愧对慈母教诲,也辜负了百姓的信任。你这番言语,我也知你是为宽慰我心,承你情了。”

      岚明见劝解无用,便转了话头:“学生鲁钝,于大人门下数年,却始终不明一个道理。立地成佛与圣人之道为何如此悬殊?”

      赖审沉思片刻,有些不解:“此话何意?”

      岚明已然坐在了赖审书案之前,望着眼前这个位刑案操劳半生以至积劳成疾的中年官员,眼前所见仿佛不是他,而是自己的授业恩师,天界的大司命官,岚明在这幻境中,问出了心中一直有所困扰的疑问:“为何恶人放下手中刀剑,愿意悔改便是功德无量;而心善之人,一生恪守本心,兢兢业业,却被要求所言所行必须尽善尽美,不得有半分行差踏错,若是稍有不慎,便会受尽指摘,如陷万劫不复之境呢?”

      如豆残灯熄灭,室内却未陷入一片昏暗,窗外已然是天光大亮。

      赖审看他半晌,忽而一笑,脸上一扫多日病重的虚白颓丧:“你说的有理,老夫也不过一凡夫俗子,为人不说无愧于心,但也当得尽力二字,此生既已拼尽全力,便不该再拘泥旧事,徒增伤怀,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但愿你往日为官中也能时时审慎,终有一日,你会得出自己的答案。”说着将眼前这如山卷轴往岚明怀里一送,岚明伸手接过,明明是阵中幻象,出阵便不会存在,却仍觉重逾千钧。

      随后,赖审残魂所幻身影渐渐转淡,赖明出阵后立于鉴心潭侧时,赖审已被牛头马面带走,何缎问平展道:“像这样的凡人,他功德会累世而积,终有一日功德圆满,原地飞升吗?”

      岚明听见了接过话头:“飞升不光要有功德积累,还要有修为加持,天地灵脉已毁,凡人无法像物修那样自生长之时吸收日月精华,没有修为,再多的功德也是飞升无望的。”

      何缎有点失望,但她不是一味伤感之人,转瞬便丢到后头去了,只轻松道:“赖审这一魂渡过,我们又能清闲几日了吧。”

      平展知她所想,嘿嘿一笑耿直道:“妹子,离下值还有一会工夫。”

      被老实人点出心中想法,何缎有些不好意思,转回侧案做起了忙碌状,一边偷偷拿眼风瞟岚明,怕他来找自己麻烦,毕竟她随口挑衅一句都能被罚五千字,这要是真的和她算起鸿雁阵里败坏他名声的账,她可吃罪不起。

      这一闲下来,岚明却没有要寻她说话或找她麻烦的样子,坐回主座也没有马上整理死魂卷宗,默默沉思了一阵,让何缎有些好奇他在阵中和赖审的残魂说了些什么。

      忽而闻得一阵香风飘进引魂台,而后是一阵铃铛轻响,似是从来人佩饰之中发出来的,听声音颇为齐整,似还不只一人,她有些好奇,抬头望过去,平展却头也不抬,似对这场面和你是熟稔地道:“送团扇的来了”

      何缎听这送团扇的词有点熟,好像在鸿雁阵里见过,但因为是匆匆扫过一眼,有点记不清了,已被绵音提过两句,以为何缎和岚明关系确然不浅的平展忽而像想起什么似的,提醒何缎道:“妹子,来的是景胜神君之妹,芫后养女上阳公主,你待会可千万别过于生气,不管怎么说,气度还是要有的。”

      满脑子问号的何缎:又来了,分开了都懂,合起来她一个字也听不懂的一些话语又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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