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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1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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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玉渊潭回来后,怀云便不再出门。
掐着手指头算了算,明日便是十五了。
每月十五的月圆之夜必犯心疾,是她最难熬的日子。
剧烈的疼痛从心口开始,再逐渐蔓延至全身,像是有数万银针密密麻麻刺进骨子里,锥心的疼,又无从缓解,只得生生熬过去。前些年一发作便是一整晚,两百年前从凡界回来后稍稍有所缓解,只需熬过两个时辰便好。
即使两个时辰,也是度日如年。
“师姐陪你。”
怀云摇摇头,“还是我自己去吧。”
四万年都过来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每次发作怀云都习惯独自找个安静的地方,等待着疼痛席卷全身,再又慢慢褪去。与疼痛比起来,她更怕看见别人关怀的眼神,越是真诚越让她无措。四万年来,她已习惯了与病痛作伴,咬咬牙就过去了,只是每一次发作她便恨那个人更多一些。
怀云出了屋,今夜竟格外的有些凉。北山与凡界实在太像了,有晴有雨,斗转星移四季变换。如今正值冬季,连神仙也觉得冷。
她拢了拢领口,在夜色下悄悄地往花圃走去,那里是最安静的地方,她可以放心的与疼痛相抗。
没走几步,面前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么晚了,你要去何处?”
少辞又拿着他那把破扇子一摇一摇的,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大冬天的拿什么扇子,怀云在心里腹诽。偷偷打量他手臂上的伤,伤口已经愈合的七七八八,想来是没有大碍了。
“这么晚了,神君还徘徊在我屋前,是想讨茶喝还是又被刀剜了?”
一开口还是那个刻薄的语气。
少辞作出一副孱弱的样子道;“说起茶水这事儿,那日我在大殿上那般真切地想要求娶你,可你不仅冷眼相待,还拿茶水泼了我一脸。凡人常说世间之事求而不得最为心伤,果然有理。”
可惜怀云今日实在没有什么心情同他拌嘴...踏着步子越过他向前走。
少辞似乎习惯了怀云不理他,自顾自的跟了上去。“我好生想了想,大约是你我二人相识的时间太短,你对我知之甚少,拒绝我也在情理之中。”
他怎么跟个牛皮糖似的,怀云再次在心里腹诽。
“昨日那玉渊潭着实无甚趣味,不如我明日带你去南谷游玩,那里的稀奇玩意儿可多了。”
“不去。”
“那咱就去北山后头的竹林,品茶赏竹,想来一定惬意的很。”
“不去。”
“不如去凡界吧,那里山川秀丽,是个培养感情的好去处。”少辞多多少少带着些许试探,却见她毫无波澜,依旧冷冷的回答;“不去。”
夜风凌冽,乌云渐散,眼看满月的时刻就快要到了。怀云逐渐焦虑,必须马上把这个牛皮糖似的家伙甩开。
要用什么法子才好?
她在心里细细计划着。
跑肯定跑不过他,打架估计也打不过...看来只能用银针了,趁他不备封住神阙和云门两穴,像他这个品阶的神仙大约能晕个一刻钟,待他醒来自己早已脱身。
虽然师父常说医者不可用医术害人,但在这个紧要关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反正牛皮糖也欠她不少,就当还她人情。
少辞依旧在没话找话,怀云悄悄地在袖子里摸索出银针,正准备运功。忽然整个人被他拉住,顺着一股力量往前靠去,直直落在少辞怀里。
短短几日,已被他搂在怀里两次。
怀云这会儿做贼心虚,以为是少辞发现了自己的阴谋,不敢发怒,眼里闪过阵阵慌乱。
耳边传来少辞温柔的声音;“当心,可别吓到你。”
抬眼一看,原来刚在自己背后不远处竟有一只周身通红的八脚蜥蜴,虽隔了四万年,但怀云依然一眼便认出它是恶兽九婴的手下——旌鲮兽。
看到它,怀云的目光瞬间变得冰冷,往事历历在目。它怎会突然出现在北山,难道九婴出了东海?
来不及细想,少辞将怀云揽在身后,带着戏谑的语调,“躲好了。”
语毕,掏出浮尘剑,狠狠地向旌鲮兽砍去。
奇怪的是那旌鲮兽也不正面迎战,只一味闪躲,少辞步步紧逼,丝毫没有要放过它的意思。
与四万年前相比,旌鲮兽身上的戾气不减反增,不过功力明显大不如前,估计这些年东躲西藏,无暇修炼调息。
看着这头恶兽,往事种种涌上心头,她不自觉地将拳头紧握,多想一口气将这头恶兽斩杀。
可心口处已经开始隐隐作痛,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看着少辞的背影,留在这里只能给他添乱。
他原本就是战将,想来区区一个旌鲮兽应该不成问题。
刚走了两步,怀云还是忍不住回头,只见他正背对着自己,沉浸在打斗中,周身散发的强大气息掀起一阵飓风,震的周围的树叶沙沙作响,打破了夜的宁静。
心口的疼痛在一步步加深,怀云伸手捂住,毅然地转过身,消失在月色中。
少辞激烈的与旌鲮兽酣战,本意欲将它斩杀,不知为何它却不如昔日般好斗。他心里担心怀云,稍一分心,狡猾的旌鲮便趁机盾土逃的无影无踪。
少辞收起剑冷哼一声,鼠雀之辈。
回过头来寻怀云,却发现她早已不知所踪。
“没良心的小丫头。”自己刚才那样护着她,居然还能狠心却丢下他独个跑了。
旁侧的草丛里掉了一只白色的玉葫芦,是他刚刚同旌鲮兽打斗时不小心从袖子里掉出来的。
少辞弯腰将它捡起,轻柔地吹了吹上面的尘土。
那时他的神魂从凡界回到战神宫后,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去凡界找她,可那间屋子里却空无一人,只剩一个碎在地上的玉葫芦。少辞自然认得,那是她闲来无事时最爱把玩的小玩意。有一日趁她不备偷了过来,可把她急坏了,四处寻找。得知是少辞故意偷走后,她气的足足五日没正眼瞧他。
那时的少辞肉眼凡胎,认不得这玉葫芦是仙物,也自然认不出她是神界的人。在凡界那郁郁寡欢,苦闷的岁月里,正是因为有了她才变得熠熠生辉,如今他重生归来,有了漫长的岁月,她却再也不愿来见自己了。
少辞抚摸着玉葫芦上的裂痕,这是他亲手一点一点粘起来的。
碎了的葫芦能粘好,可走了的人呢?
“少辞兄。”身后传来景禹的声音。
“你回来了?”
只见景禹神君身着一身战甲,皱着眉头,神情严肃。“方才你同旌鲮□□过手了?”
少辞点头。“你怎么知道?”
“昨日我直奔东海而去,谁知刚到便看见旌鲮兽鬼鬼祟祟往北山而来,我一路追赶,还是晚了。”
“方才与旌鲮□□手时,明显感觉它的法力大不如前,也不恋战,趁我不注意便逃了。自从九婴被沉入东海后便再不见它的踪迹,如今突然出现在这里,想必定有原因。”
“前些日子战神匆匆将你叫回去,为的也是这事?”景禹还记得当日少辞接了花球应同新人一起从昆仑之丘到北山,半途却被战神遣人来叫了回去。
“不错,师父察觉东海近日暗流涌动,叫我时时刻刻当心些,没想到竟来的这样快。”
景禹想不明白,“可旌鲮兽为何偏偏要来北山?”
“大约是为了椿萱草。”少辞猜测。
“椿萱草是什么?”
北山在神界的存在感一向很低,知道椿萱草的自然也不多。少辞解释说;“这草乃北山一大神草,能抑世间万种疼痛,旌鲮兽必是想偷走椿萱草献给九婴。”
“世间竟有这般神奇的东西。”景禹忍不住感叹,“可于九婴有何用处?”
少辞叹了口气;“你有所不知,四万年前师父得知师母师妹双双丧命于九婴爪下,悲痛万分。彼时虽将九婴囚于东海却仍不解恨,又用散魂索将它捆住。教他日日夜夜都承受着魂飞魄散的痛苦。”
原来如此。
景禹对这段往事唏嘘不已,当年战神肝肠寸断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提及往事少辞又是一声叹息,这些年来师父的不容易他尽数看在眼里。
“细细算来你拜入战神门下也有四万年,虽是师徒,可在你心里早已将战神视作父亲,与他而言也算是个慰藉。”景禹拍了拍少辞的肩,宽慰道。
四万年前,战神带领众将浴血奋战,势要一举斩杀九婴。这其中便有少辞的父母,可惜刀剑无眼,二人皆没再能回来,只留下独子少辞。
一个失去妻儿,一个失去父母。战神见他根骨奇佳,便将他收入了门下。
“师父待我视如己出,不能再让他为这些事劳心劳力,此番我决不能让旌鲮兽得逞。”少辞说的铿锵有力,决心十足。
景禹附和道;“我同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