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7、第二百六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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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州神女从没给过南秋选择，因为连她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南秋不觉得白月烟在大发慈悲，所谓的选择也不过是哪一种死法，但她太过疲惫，斗志也被消磨得差不多了。
白月烟站在树梢上，脚尖立起，故意摇摇晃晃慢慢悠悠地接近南秋，南秋则无动于衷，直到白月烟站到一臂之外时，南秋开口：“我选掏心。”
白月烟费解地恩了一声，停住了脚步。
“我不会和你合作的，”南秋抬起下巴，“拧断脖子的死法我已经体验过了，这回我选掏心。”
白月烟让她选，但没有明说是选什么，南秋则直接选了死法。
掏心并不痛快利落，反而相当惨烈绚烂，如此品味，颇有墨门弟子的风格。
白月烟笑眯眯地盯着南秋，她原先挂着悲悯怜爱的神情，听完南秋的话便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笑意，“你这孩子也太傻了。”
南秋眼前一花，便被白月烟抱了个满怀。
这一下来的又快又突然，南秋完全没有防备，妖风四起，发丝飘动，这怀抱一点也不舒适，有种被裹着软布的铁棘锁住的感觉，一旦收紧，必然鲜血淋漓。
南秋试图挣脱白月烟，灵气在体内沉寂，任凭南秋如何催使也无动于衷。
这大概是残存的神力在搞鬼，南秋能感觉到那股气息，陌生又亲切，强势又诡异。
白月烟猛地把南秋提了起来，南秋便可直视她的眼睛。
江遇裘说白月烟留了一根木刺在心口，神女的力量被钉在她身上，光是想想都觉得疼，但白月烟好像一点感觉也没有，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痛苦，也没有仇恨。
南秋嘴唇微动，但什么话也没有说，白月烟开口，“我一点也不恨你娘，真的。”
如果纤云只是个普通修士，作为她亲生女儿的南秋听到这话只会怒火中烧，然而情况复杂至极，即便心中有血海深仇，恨意燎过，也只剩下冰冷的残渣焦土，如今的南秋只觉得悲凉和疲惫。
“我杀她……不过是想她感同身受，面对强敌，无能为力，身为母亲，却要与儿女生死分离。”
剧痛从心口传来，南秋眉毛轻轻颤动，天空飘来若有若无的凄鸣。
白月烟的确信守诺言，南秋做出选择，她则施行，紧接着白月烟闷哼一声，仿佛被猛刺了一下，她面露错愕，迅速撤出手，试图后退脱身，却反被南秋制住。
噗嗤一声，南秋的手带着血，正捏着一根小指头大小的木刺。
承仙树晃了晃，白月烟险些脚一滑掉下去，等她站稳身子，南秋体内的灵气已经恢复运转，威压铺开，能瞬间把白月烟碾成齑粉。
两人鲜血淋漓，胸前一道裂缝缺口泄出淡淡清光。
南秋在自己心脏上刻了一个死字，一旦白月烟摸到，必死无疑。
触其形是丹青文书法中最基础也是最绝对的法诀，白月烟用承仙树缠绕天道的目的就在于此，结果自己险些死在这招上。
白月烟甚至分不清是巧合，还是南秋察觉了丹青文书法的玄机，以南秋的性格，估计只是不择手段要拉白月烟同归于尽，碰巧赌对罢了。
胜负欲沸腾而起，白月烟咧嘴笑了出来，她想知道南秋还藏了什么花招，可惜神力不在，已然无力回天，日月同辉沉寂过后，她只不过是一个凡人，南秋就算再虚弱也能将她瞬杀，白月烟倍感惋惜。
承仙树开始干瘪，摇摇欲坠，像是从中开裂，发出咔咔的巨响，南秋和白月烟两个人的重量似乎要把这棵参天大树压垮。
“……好吧，这也在我的料想当中，”白月烟倒在树枝旁，如同一块破布挂在树上，语气中没有挫败懊恼，只是平铺直叙，无端让人想到了拙劣又敷衍的旁白。
“你输了，”南秋赢了，心里一丁点喜悦也没有，胜负分得太快，像儿戏一场。
白月烟需要南秋活着，因此面对南秋从来都没动杀心，出招也只是你来我往。
她是传说中的血雷将，能重创半仙南方还，悄无声息杀掉万剑之，现在她输在南秋手上，南秋只觉得荒诞。
此时此刻，大地上再无其他活物，天塌地陷，一切都面目全非，白月烟气息微弱，心脉受损的她已是将死之人，要不了多久，这里会只剩下南秋一人。
之后该怎么办？
南秋一路都是埋头向前，糊里糊涂，直至终点，抬起头，发现自己一无所知，茫然无比。
“……你似乎需要一点……指导，”白月烟捂着血流不止的胸口，说话断断续续，语气飘忽。
南秋想，再怎么样也不会比现在还糟糕。
白月烟也不想所有人的心血都毁在一知半解的南秋身上，她的目光落到南秋手中的那根木刺上，那是神女最后一点被瓜分走的神力，横亘在她心口，不知过去了多少年。
地冥玄女把承仙树藏在了她体内，既是诱饵，也是枷锁，然而玄女没想到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引导凡人瓜分削弱上州神女的力量，却没想到白月烟会偷留下神力与她抗衡。
不得不说，地冥玄女的心智眼界确实不如上州，但她足够狡猾，卑劣无情，弥补了绝大部分的不足。
天地陷落之后，天道开启了无边往界，两位神女被压制至极，陷入沉寂，仿佛在屏息凝神听着她们的动静。
既然南秋知道要拔出木刺，想必那里面有什么她心知肚明，不必白月烟再多费口舌。
血水干在南秋手腕上，把红蓝相间的手串染成完整的红色，和皮肤粘连在一起，深褐色的木刺躺在她掌心，虹光之下仍能看出些许血色。
白月烟吸了口气，艰难地吐字，“炼化那根……刺……”
化用神力，这就好比炼化妖丹，吸收妖力以求突破，此乃妖法邪术，炼化妖丹之人迟早会被反噬成妖，变得不人不鬼。
炼化神力会变成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南秋沉默片刻，说：“你想成神。”
白月烟笑说：“不止如此。”
天道残缺，说明问题不在神女纷争，不在人鬼仙魔，而在天地本源。
改天换地才是白月烟的真正目的。
南秋一动不动，绚丽夺目的光辉下，两人的面貌都开始变得模糊，白月烟似是回光返照般意识突然清晰起来，两眼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亮，“来吧，要么毁掉承仙树，助天道复原，要么用你的法诀赐死天道，神力会保你独活，最后天地本源将为你所用，任你摆布。”
这才是白月烟给南秋的选择。
南秋盯着手里的木刺，一言不发，白月烟只说：“我不怎么推荐前者，毕竟问题根源就在它。”
大难临头之际实在容不得过多犹豫，白月烟看出来了，南秋就是在有意折磨她，在她咽气之前不做决定。
白月烟猜不到南秋会怎么做，南秋不喜欢指手画脚，也不喜欢发号施令，没有野心，画技还相当差劲，要她来做神女，只会妖魔鬼怪遍地横行。
而天道极有可能蒙骗南秋，保证复原一切，让所有人起死回生，这听起来实在美好，但白月烟心知肚明这只是天道的花招。
所有活物都已经坠入无边往界，化为本源，除非像上州神女那样强行把本源抓起重塑，但那绝无可能。
因为据地冥玄女所说，上州神女光是带走那零星一点的本源就失去了一成神力，要想复原整个人间，即便是天道也是在自寻死路。
白月烟摸不准南秋会不会上当，她没有天命，行事常常出人预料，猝不及防。
南秋抬起手，白月烟就知道她做出决定了，肃正道：“即便你修复了天道，它也容不下你。”
南秋已然脱离了天道掌控，一旦天道恢复如常，必然会千方百计除掉南秋。
“我没说要修复天道，”南秋昂起头，她微微眯着眼，从摇摇晃晃的巨树上俯瞰大地。
绮丽光芒逐渐暗淡，一切还在往下掉，等天上地下人间都沉下去，属于这片天地的两位神女也将不复存在。
万物化为本源，沉寂下来，等有朝一日重回天地运转。
到那时，物是人非，但今日情形仍会上演，只是时间问题。
南秋高高地抬起手，背影挺直，像是孤注一掷，白月烟打算做最后的努力，“这世道注定修不了，就像你娘的画，你怎么练，怎么画，还是那副样子，这世道这一杨……你不能，我也不能，谁都不能！”
“我能。”
随着南秋掌心张开，木屑如雪碎飞散开来，最后的神力重归神躯，一道贯彻天地的声音沉缓传来。
白月烟抬头望天，天光诡谲艳丽，清澈透亮的霞光如瓢泼大雨倾泻而下，扭曲的承仙树仿佛被冲垮一般，迅速消散。
那道霞光直直冲向深渊，稍有滞缓，南秋张开的手抓住还未彻底湮灭的承仙树枝，白月烟感觉她回头看了自己一眼，随后她的身形便如同被抹去一般，不复存在了。
霞光似冲破阻碍，继续向下，天地间爆发出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紧接着瑰丽天空似蛛网开裂，琉璃瓦片纷纷落下。
白月烟似在深渊中看见了星光点点，她来不及再抬头，因为她正朝下急速坠落，那一瞬好似长到没有尽头，死寂离去，转而是狂风呼啸而过，身后五光十色，仿佛那片天要与她们一同坠落。
深渊中没有任何声音，黑得无边无际，阴冷彻骨，无底无尽。
此时，白月烟终于想明白南秋干了什么，她没有炼化那份神力，而是把它归还给了神女，随后她带着天道一同灰飞烟灭。
坠落仿佛停了下来，实际上白月烟却知道她一直在下落，只是这里连风都没有，给人一种停滞的错觉。
霞光仍在向下，越来越多的星星点点聚集在周围，衬得深渊好似夜空，仿佛天地倒转，她们正扑进星夜的怀中。
白月烟不知道下落了多久，那片霞光越来越远，又或是越来越小，仿佛成了星河中毫不起眼的一点。
清亮的光芒在黑暗中前行，从最深处挖出一捧灰烬，灰烬中仿佛伸出一双手，轻轻推拒，随后好似从指间流走般透过光芒，与周围尘埃融为一体。
霞光不再停留，仿佛触底反弹，急速又朝上飞去，深渊中的所有细小光亮似被带动，紧随其后。
白月烟好似看见了银河流动，南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见过异世风光，那里没有神鬼天道，人们活得依旧不错。”
黑暗中道道光明腾升而起，震撼无比，然而阴风骤起，湿冷的气息飘荡而来，尖啸咒骂若有若无，阵阵不停。
白月烟看见了一道暗淡的影子，和那霞光相似，也许是地冥玄女的真身，她挡在深渊入口，五彩斑斓的碎片纷落不断，折射出玄女朦胧扭曲的形状。
霞光毫不停顿，势头极猛，像是要与其相撞。
突然，白月烟空中翻了个身，手里抓住了一条承仙树枝，正是她脚下踩着的那一枝，白月烟沉思了一瞬，抬手甩了一下树枝。
深渊中似乎不存在常理，距离亦非目视那般，白月烟听见了一声惨叫，随后那阴云般的影子砸了下来，白月烟手指收拢，触感竟真像抓住了什么东西。
怒骂声狂轰滥炸而来，白月烟眼看着无数星光从她面前蜂拥而过，不冷不热，只是浅浅淡淡的光。
那道霞光越发微弱，四周星辰却越发耀眼，迎着深渊尽头而去。
白月烟则带着不断挣动的玄女继续下落，她说：“听见了？没有神鬼，我们也能活得不错。”
星河从深渊口喷涌而出，那道霞光依旧攀升，铺开，与绮丽光碎融为一体。
伴随着旭日东升，山河湖海重新归来，万物复苏，神鬼不在。
-全文完-
南秋从小说中抬起头，表情一言难尽，她旁边的俊秀男子笑问：“怎么样？”
“……嗯，”南秋在脑海中组织语言，她不想说这结局烂得炸裂，但属实算不上好，早先她是拒绝看这本小说的，毕竟一翻开就是自己的名字，太不吉利，想要将其人道销毁的想法蠢蠢欲动。
“这是你写的？”
对方反问：“怎么可能？”
南秋松了口气，结果他接着说：“这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南秋倒吸一口凉气，严肃地问：“江先生，你这种症状持续多久了？”
“大概……几千年了吧？”见南秋一脸无语，对方才耸肩笑了笑，“开个玩笑。”
南秋正色道：“要不是我的头还有点疼，我会怀疑其实出车祸的人是你，江遇裘，有时间去医院看看脑袋吧。”
“你只是在车祸现场摔了一跤。”
南秋表情惊悚，“差点被自己亲妈撞飞，比摔那一跤的心理创伤更大好吗？”
“心理阴影太大，所以才休了好久的假？”
南秋觉得有点别扭，敷衍道：“啊，是啊，的确休养了很长时间。”
不过南秋真的觉得有点久，本来印象中应该没那么久才对，这很不对劲。
江遇裘转而问伯母的伤势如何，南秋一想起这个就觉得搞笑，为了拍片，医生剃光了老妈最宝贝的红发，为此家里鸡飞狗跳了好多天。
寒暄两句之后，江遇裘起身要走，南秋叫住他，犹豫了半天才说：“你知道这结局很不咋地吧？”
江遇裘似乎极为吃惊，“真的吗？”
“真的，”南秋十分笃定，她阅书无数，这算烂尾，她斟酌语句，委婉地说，“全都死了，这结局很不好的。”
江遇裘静静地看着南秋，眼含笑意，看得南秋浑身都不自在起来，然后他才另有所指地说：“可我特别喜欢，我觉得这个结局非常好，所以特意分享给你。”
南秋沉默片刻，惊悚道：“过两天我不会穿书吧？”
江遇裘忍俊不禁，南秋的表情狰狞起来，“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江遇裘。”
江遇裘终于绷不住大笑出来，他有点包袱，捂着脸免得让人看见窘相，盖在脸上的右手手背有个刀痕似的伤疤，浅得几乎看不见。
南秋陷入狂乱，随后才听见江遇裘边笑边说：“不会的，因为没必要了。”
-完-
作者有话说
第267章 第二百六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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