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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28.“我想好好爱你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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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守霁哭过吗?在沈怀微的记忆中是没有过的。
可是,晏守霁真的哭了。
他的泪水从温热逐渐变得滚烫,一颗一颗的砸落,砸进了沈怀微的心底,惊慌失措的疼。
沈怀微慌了,抬手就想去擦,结果却不小心拉动了正在打点滴的右手,针头不由分说地被他带动,又是扯皮拉肉的痛。
嘶……小沈警官暗道不好,真是越忙越乱!
注意到已经被折腾到医院的某人还不安分,晏守霁抬手死死地摁住沈怀微的手腕,力气大得出奇,将沈怀微固定在床上,不许动弹半分。
“我……”
“安分点儿。”
明明占据上风的是晏守霁,手足无措的是沈怀微。可是晏守霁却像是那个无力又委屈的人,报复般的放任泪水滚落,染湿了两人之间的空气。
“沈怀微,我们说好了去科大……”晏守霁浑身颤抖,“高考结束的那天,我在学校等了你很久,那个时候,我就想告诉你的……沈怀微,我喜欢你。”
沈怀微呼吸一滞。
可是,自此以后,他和他,一别七年,未曾相见。
“骗子!”
“警校不同其他的学校,前期需要填写报告和针对体测……你当时瞒我瞒的很好,我没看出来。”晏守霁想挤出一个嘲讽的笑,却终归只是伤心:“沈怀微,你现在算什么?故技重施吗?”
藏起病历,故作无事,粉饰太平。
“守霁,对不起。”沈怀微语无伦次,“我,我只是不想让你……”
晏守霁温声打断了他,眸光温柔淋漓:“我现在就很难过。”
他对沈怀微,总是克制的。
克制自己多年思念,克制自己所有委屈,包括了难诉衷情,凄凄惶惶。
晏守霁把头埋进了沈怀微的脖颈处,闷闷的絮絮叨叨:“再过些日子,家里的花就可以换成睡莲了。”
“樱桃已经挂果了,等熟了,我想和你一起吃。”
“香椿我麻烦菜摊的婆婆再给我留意,我还想做,你还没吃上。”
“沈怀微,我妈想见见你。”
太多了,大事小情,好景风味,沈怀微无暇顾及的,他都一一记在了心里。谈双从小就教他,该怎么对一个人好,要怎么去爱自己爱的人。
他习惯了清醒内敛的去爱。
晏守霁哽咽着:“可是,沈怀微,你是个骗子啊。”
沈怀微感受着贴近耳鬓的呼吸颤颤,几度想说什么,却不知晓从何说起,才能安抚晏守霁。
晏守霁一路顺风顺水,但在感情上,因为沈怀微,总有些曲折在。
他到底是要多好的脾气,多大度的心态,才能摁下自己的委屈不表,重逢后,待沈怀微一如当年。
到底是要怎样的喜欢,才能在漫无目的多年等待后,还不改初心?
“睡莲还会再开,樱桃也能再红,香椿可以再买。我等你等了那么多年,我也不在乎再等多久,可是,可是……”
晏守霁咬着牙,逼着自己去面对:“我还能等到你吗?”
怀中人就在他身下,就在眼前,尽在咫尺,朝思暮想。
那么近,不似天涯。
“沈怀微,我会不会再也等不到你了?”
万事万物枯荣有序,去又复归,晏守霁不怕错过,不怕等待,他只怕故人不在。
说着,美人松开了右手,清瘦的指尖滑落向下,青筋微起,指节微动,沈警官那身严肃的执勤服,扣子,被一颗一颗解开。
感受到他在做什么的沈怀微耳尖窜起抹绯红,就要阻止:“等等!晏守霁,这是在医院……”
“呵!”晏守霁冷笑着贴近了沈怀微的脸颊,“我看看你的伤,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意识是自己误会的沈怀微哑然:“我……”
“我不至于这个时候还想着这事。”说着,晏守霁眼角泪渍未干,敛眉垂目,开始剥在外套下那一层的衣服。
明知别无他意,沈怀微还是紧张,肌肉紧绷。
“这么紧张做什么?”晏守霁平静的注视着沈怀微,“我又不是没看过。”
说着,他掀开了他小腹处的衣角,霎时,不再言语,只是定定的盯着那一处。沈怀微柔软的腹部,是一大片的淤青,有些地方已经发紫。
难以言喻,触目惊心。
沈怀微倒吸一口凉气,他此前没有脱下衣服自己检查过,医生诊病时他也意识不清,现在才是真正看清,难怪那么疼,那个人真是下了死劲儿。
美人小心的伸出手,想揉揉那片淤青,却在还有半寸距离时停下,收回了自己的指尖,疼惜的问道:“疼吗?”
“不疼了。”沈怀微习惯的说着。
“你又骗我。”这种事上,晏守霁已经不再信任沈怀微了,“骗子。”
沈警官觉得自己不能再说话不过脑子了,在这么下去,面对着美人这眼尾发红的谴责眼神,可能不等晏守霁发落,他自己就要先跑去局里的反诈中心投案自首了。
“沈怀微,我不骗你。”晏守霁苦笑着,说,“可是你怎么老是骗我呢?”
“你不是最听话的吗?你继续装啊。”晏守霁小心的避开了伤处,吻轻盈地落在了沈怀微尚算完好的皮肉上,细细碎碎。
沈怀微小腹微颤,想往后躲。
晏守霁按住了他,言辞温和:“你继续啊,一个七年不够,再来七年啊。反正你知道的,只要那个人是你;我就这么被你拿捏着,一哄一个准。”
沈怀微终究是无力的阖上眼睑,不该的,不想的。
他和晏守霁分明是互相喜欢的,他们努力的,务实的靠近彼此与理想,可是怎么就那样了呢?
他们俩,错过了彼此在各自领域最纯粹的一段光阴。没有高中的学业繁重,顾此失彼;没有大学以后的纷杂忙碌,各方兼顾。
是最好的一段时光。
错过了。
他与他,年少负尽深恩。
多事荒唐,人间易老,青春一饷。
“晏守霁,对不起。”依旧是这句话,沈怀微自知自从和晏守霁再见以后,他说的最多的就是这句话。
一句六字,承载太多愧疚。可沈怀微知道,自己不能只是对不起,要么是不需要,要么,迟早也要听倦了。
“晏守霁,我想好好爱你的。我真的想好好爱你的,我暗恋你那么多年,我都从来没有没有好好爱过你。”
晏守霁默默听着。
沈怀微软软地靠在枕头上,眸光黯淡,泪雾蓄满,溢出:“我不想把你丢下七年的,真的,对不起。”
明明暗恋那么多年,但真的就只是暗恋。不敢说爱意,不敢来吻他,不敢谈未来,他暗恋了晏守霁那么多年,最多最多,就真的是不敢。
太多时候,晏守霁要比他直白,也比他勇敢。
“对不起说了那么多。”听了病榻上青年的剖白,晏守霁只是怜惜的问着,“怀微,你委屈吗?”
沈怀微的泪刹那滑落,蓦然顺着面庞的弧度游走,与之前晏守霁的泪花融为一体。圆润透明的泪珠,一齐游走。
水滴孤独一掷的坠下——
溃不成军。
沈怀微觉得自己没出息,不该哭的。至少,他不该在晏守霁面前哭的。此情此景,晏守霁居然还在乎他委不委屈。
他委屈吗……
他……好像真的有一点……
委屈。
曾经十八岁的浮光掠影,犹似眼前。
“我听话了很多年,妈妈。我喜欢晏守霁,我不打扰他……我不祸害他……让我去科大。好不好。”
“妈妈,我不做坏人,我不做坏事,我不祸害其他女孩子……”
“我不结婚,我不要孩子,我不怕一个人,我不打扰别人……我可不可以喜欢他啊。”
怀微,已识乾坤大,仍怜幽草青。这是沈怀微父亲给他的期望,他真的很努力地不去辜负这份期望了。
可是……
沈怀微依旧摇摇头:“我不该委屈的,晏守霁,该委屈的人是你。”
晏守霁不和他争辩这场没意义的辩论:“还骗我吗?知道错在哪里了吗?”
沈警官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不骗了,不该藏病历。”
“好,我不委屈了。”晏守霁小心翼翼地把手放进了病榻上沈怀微还微张的掌心里,十指相扣,“沈怀微,你委屈吧,我来哄你。”
晏守霁说过的,只要那个人是沈怀微,他就是被他拿捏着,一哄一个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