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糖承包商》辛七廿六

2、不是第一了

　　第二天的摸底考试如约而至，同以前的考试氛围有些不同的是，这次大家多了一个讨论的话题，宋一一和姜肆谁会考第一。
　　考试考完已经是最后一天的下午了。考完后，李大嘴大手一挥，带头拿出自己的零食，压宋一一稳赢，也有些早就听过姜肆大名的，比如班长祁松，带头压姜肆创造历史。一时之间也让正主宋一一紧张起来，他看向了姜肆，此刻另一位正主正低头看着数学课本，充耳不闻一般。
　　“大哥，姜肆学霸怎么不像你一样话多啊，我看他到现在也没跟班里谁说过话。”李大嘴撇开还在押宝的人，走到宋一一身边问道。
　　“额，我当你是在夸我活泼。”宋一一白了一眼李大嘴，又说：“姜肆应该比较高冷，你不懂别瞎比较，个人特色懂不？”
　　说话间，李班就拿着成绩单进了教室，准备宣布成绩。宋一一紧张的手都要出汗了，“姜肆，总分年级第一，全班第一，语文132，数学145，英语141，理综285；宋一一，总分年级第二，全班第二，语文130，数学145，英语140.5，理综285；祁松，总分年级二十，全班第三，语文......”李班剩下来的话宋一一都没听进去，他愣愣地在消化这个事实，姜肆是第一，他是第二，他不是第一了......李大嘴听到这个排名也是惊讶到嘴里能塞下一个鸡蛋，早知道就应该多替大哥打听打听姜肆的水平，大哥这次肯定轻敌了，才会没考过姜肆......李大嘴正想着，转头就看到宋一一一副愣着不动的样子，他叫了几声大哥，都没把宋一一那个丢魂的样子叫回来，倒是吸引了旁边姜肆的注意力，姜肆隔着一米的走道看过去，看到宋一一灵魂出窍的样子，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一一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放学前的几个小时，他实在太懵了，直到宋妈妈看见他这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问他怎么了，他才反应过来已经放学了，他看着宋妈妈，眼泪就收不住了，也不顾还在学校门口，眼泪就想断了线的珍珠项链，源源不断地往下掉珍珠，一边抽泣一边断断续续地说：“没......考到......第一......当王八了，成老二了......”本来还在担心的宋妈妈听见这话也没忍住笑了出来，她忙从包里拿出纸给宋一一擦眼泪，一面带着他往车那走。直到坐进车里，宋一一还在嘟嘟囔囔念到自己成王八了，他突然听到了座位旁边传来的低笑声，他擦掉挡住自己视线的眼泪后一看，姜肆现在就坐在他旁边看着他拿纸一边擦着鼻涕泡，一边说自己是王八老二，登时，宋一一也顾不上自己的鼻涕了，耳朵还就先脸一步红了个彻底。
　　好丢人啊......宋一一心想道。
　　“你笑什么啊？！”宋一一像个红透了的番茄，凶巴巴地质问着。
　　“一一怎么说话呢？”宋妈妈低声喝了一声。
　　姜肆偏头看了一眼，似是觉得不妥，于是便收敛了笑意，扭头看窗外了，周身又变得冷淡了起来。
　　宋妈妈想起今早出门买菜遇到了姜奶奶，听姜奶奶说起姜肆成绩好，不让人操心，说起自己如今年纪大了腿脚不灵便，反倒是姜肆在照顾他。宋妈妈突然想起一直没见过姜肆的爸妈出现，脱口而出一问，没想到像是戳到了老人心里的伤心事，老人瞬间眼睛红了一圈，没说什么具体的，只是说姜肆从小就可怜，才七岁的时候妈妈就抛下他走了，她那不争气的儿子，虽说当了官，嘴上说着礼义廉耻，可心里只有后来那个女人和那个女人的孩子。只是每个月按时给生活费，其余时候只会在姜肆考到第一给他脸上争光以后才会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儿子。老人欲言又止，再说下去仿佛就要掉眼泪了，宋妈妈赶紧岔开话题说起自己儿子宋一一的糗事，也算是逗得姜奶奶重新笑了起来。宋妈妈不知道老人欲言又止的话里还藏着多少姜肆的懂事和艰辛，她现在从心底里有点心疼这孩子。听到姜奶奶说起姜肆放了学还要自己坐公交回家，自己赶忙就领下了这个任务，接一个也是接，两个也是接。
　　她今早就知道了姜肆也在十班，正巧跟自己儿子一个班，再联想到考试出分的事，一想就大概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此刻她有点想笑自己的儿子，没想到自己一直脑补的宋一一考不到第一的画面就这么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但她还得忍住，为了宋一一的小面子着想。宋妈妈清清喉咙：“今天我跟姜奶奶说过了顺带带小肆一块回去，所以小肆也是个小客人了，你怎么对人家这么说话。”
　　宋一一被教育了只得继续低头擦着自己的鼻涕泡，好在对面的姜肆还算懂事，收敛了笑意，没再笑他。快到家的时候，宋一一才勉强停下来不哭了，期间姜肆还很好心地给他递了几次纸巾，但是，宋一一握起他的小拳头，是不会那么轻易原谅这个半路杀出来拿走第一的姜肆的！
　　送走了姜肆，宋妈妈再也忍不住地笑了起来，她以前还没想过，自家儿子考第二是这么哭哭啼啼的冒着鼻涕泡的样子，还点餐要吃炸酱面，看他还有吃晚餐的心情的情况下，总结出来自家儿子的心理承受能力完美地遗传了自己——乐观向上。
　　没错，宋妈妈又忍不住在心里夸了自己好几遍。
　　一下肉末，香味一下就飘出来了，再加入生抽，老抽，耗油，糖，淀粉制作炸酱的肉酱......宋一一一边看着宋妈妈做炸酱面，一边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既然姜肆成绩好，我就可以先拜师学艺，把他的学习方法全学到手，宋一一自诩自己的学习能力数一数二，肯定可以在下一次中考前突飞猛进，将自己的第一拿回来，这样他就能一雪前耻了。盘算完这些，宋一一才一扫刚刚心里的郁闷，大口大口地吃起炸酱面来。
　　是夜，姜肆的阳台就突然想起了有东西掉落的声音，姜肆不喜欢学习的时候停下来，那样会打扰到他的思路，应该是外面的鸟吧。只停了一瞬，他就继续了自己的作业。
　　Duang......
　　Duang......
　　Duang......
　　今夜的鸟界是有什么大事吗，这么大动静......终于在第四声声音响起来之前，姜肆站起身，朝阳台走去，拉开窗帘，地上有三四个小石头，每个石头上都包着纸条，他捡起其中一个，展开一看，“收我为徒吧！”
　　捡起另一个，“收我为徒吧！”
　　捡起最后一个，“收我为徒吧！”
　　......
　　姜肆拉开窗帘走出来的时候，宋一一是怂的，似乎也是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多么的行为艺术，他一瞬间蹲下了。但看见姜肆神色平静地看完全部的字条，准备转身走回房间的时候，他就一股脑站起来了，对着姜肆的背影喊道：“收我为徒吧！”
　　姜肆的身影明显怔住了，正当宋一一得意地以为姜肆将要双手欢迎自己的时候，姜肆大步迈进房间，紧闭的窗帘明示着他的拒绝。宋一一难以置信地看着对面拉的严丝合缝的窗帘，自己这是......吃了闭门羹了吗？
　　哼，宋一一转身猛地带上门，也学着姜肆拉上了窗帘。
　　姜肆听着对面的动静小了，正准备重新投入他面前的新奥数题上，题型挺新颖的，极大可能性今年的提前招生考试会用到，所以他一定要弄明白。手边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再一次打断了他的思路，他扫了一眼，就继续埋头思考起来。直到电话超时自动挂断他都没有再看一眼，电话那头的为了证明自己的执着，已经连续拨了两个电话，在第三次重新响起后，姜肆按下了接听键。
　　“你是没有手吗？不知道接电话？”电话那头在接通的一瞬间就仿佛要把怒气全部撒出来。
　　“在学习，没听见。”姜肆也不恼，只是淡淡地回道。
　　“我听你们班主任说了，这次又是第一，做的不错，不愧是我儿子......”说到学习，对面的态度简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变。
　　“还有事吗？”姜肆出声打断了对方接下来的自夸，他已然不耐烦。
　　对方被打断后也没有说什么，显然是习惯了他们父子间这样的沟通方式，不过没关系，这样很好，开门见山可以省下他的不少时间。虽然他不止姜肆一个儿子，小儿子江阙比姜肆嘴甜的多，除了学习差，其他没缺点，姜肆至今能得到他关心的原因说白了就是因为姜肆的好成绩着实让他脸上有光，哪个父亲不想要个年年第一的孩子，不想被官场上的同僚夸教子有方。在这一点上，他更满意姜肆。这也是为什么江深会在这时候打电话给姜肆的原因之一——享受儿子带给他的优越感。
　　“后天你小妈过生日，你作为我的儿子，自然要回来一起庆祝。周日晚上我会派人去接你。”江深说完后就兀自挂了电话，他该说的话都说完了，自然不会浪费时间关心姜肆的学校生活。小儿子江阙刚上高一，还有许多值得他操心的事。
　　姜肆听着电话挂断后的嘟嘟声，沉默......
　　半晌又自嘲道：呵，那个女人的生日你记得，却记不得我母亲的忌日也是那一天，让我去，你倒是不嫌晦气。
　　姜肆突然失控地把手边的书摔到地上，他眼睛红的仿佛要滴血，手指甲几乎就要因为握拳的姿势嵌进肉里。
　　姜出神地看向桌面上相框里他和一个女人的合影，那个女人是他的妈妈......
　　在他的记忆里，妈妈总是带着笑的，但大多数时候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他旁边陪着他读书，午后的阳光都会偏爱她，照在她身上的光都给她镀上了一层高光，透着温暖，实在让人不能把那样美好的她和大雨滂沱的夜里倒在血泊里的她联想在一起。十一年了，时间没有带走姜肆一丝的痛苦，那个场景还是会经常出现在姜肆的梦里，他看见自己满手都是血地朝妈妈爬过去，大声呼喊着“妈妈，妈妈，你怎么了啊妈妈.......”，他还是会感受到当时的崩溃，然后含着泪睁开眼。七岁是姜肆第一次感受到死亡这个词，抱着妈妈冰冷的身体的时候，他流了到现在为止的在人前的第一次眼泪，也是最后一次。从此，他在江深在妈妈去世仅一个月后，就领进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让他叫妈而闭口反抗的时候，结果被江深抽皮带的时候没有哭；被他的继母暴露出隐藏的丑恶嘴脸故意让他从二楼楼梯滚下去的时候也没有哭；被他的弟弟姜阙摔了喜欢的玩具时没有哭；从爸爸第一次因为他的反抗对他出手，他就知道，他爸爸变了。长大后，街坊邻居的闲言碎语，让他明白了自己父亲对母亲的出轨行为，连带着妈妈的死也成了一个处心积虑的阴谋，姜肆不知道当年的事情，但从他继母遮遮掩掩的眼神，他能确定事情不简单，但他现在只能假装一个好儿子，在蓄力，只为了日后的致命一击。
　　姜奶奶闻声而来，看着满地的狼藉，看着坐在黑暗中的自己的孙子，她不敢走上前，她这个孙子受的苦她都看在眼里，只怪自己没本事，身体不好，没把姜肆留在身边长大，也就是姜肆这次转学，她才有机会陪着姜肆过来。她自己的儿子她是越来越不懂了，放着姜肆这么好的孩子不要，反而骄纵江阙。姜肆的妈妈在天上看到，不知道该有多心疼。想到这，姜奶奶也忍不住抹了一把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