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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他皱着眉头:“一戳就破的假象,水月镜花可笑至极。”
      “理是这个理,可仙人不知,愚蠢的人多了便显得聪明人也愚蠢痴傻,你看大将军一家上下居安思危,正直的很,就连他家的狗见了别人家的狗吃饱不干活的样子,都要汪汪两声斥责,可是没有人觉得这是对的,认为大宣盛世,重在享乐,像将军这样明显是吃饱了没事干呀!”
      凤琅低着头,看着那矮小的胖胖的土地神,眉头皱地更紧了,他一脚踢过去:“这就是你不管小鬼的理由?你是个清醒的就该管一管!”
      “哎呦!”土地神起身揉揉屁股,唉声叹气的继续道:“天上仙人都无可奈何了,我一方小神也只能看着,这些个小鬼儿吃饱喝醉坏事不干好事不为,小神也无可奈何啊!现在仙人您不也是无可奈何了吗?”
      凤琅双眼一瞪准备抬脚,土地神自己已经先在地上打了个滚,叫了声“哎呦”消失了。
      旁边躲着的小鬼忍不住嘿嘿笑了两声,土地神突然出来一鬼给了一个爆栗,对着他拱手嘿嘿笑道,又消失了。
      凤琅一时气无处撒,郁闷的在君将军房顶上做了一天一夜。
      天还未亮,一阵嘹亮地鸡鸣把凤琅叫醒了。
      他伸了个懒腰,就见君赦穿好了衣裳,梳好了发,从屋子里走出来,君夫人后出来轻掩上门。
      二人平时穿得就朴素,今日穿得是格外素净的衣裳,立在那里好似两块上好的羊脂玉。
      凤琅明白他们要去干什么,十多年前七月初二,施幽两州大战的日子。
      今日正是七月初二,他们一家要去扫祭。
      君夫人一手提竹篮,一手拉着儿子,不做轿子不骑马,步行上山。
      这时候除了死去战士的父母亲人去看望,仅只剩下他们了,偌大的王城仿佛已然忘记这般盛大繁华的场面是什么换来的。
      就连大王也从不关心牺牲的战士,凤琅仍记得那日他斜躺在美人怀中,恹恹地模样,眼底一片青黑,抚摸着美人的长发,放在鼻尖嗅了嗅,一脸陶醉:“赢了就好,说明大宣朝没有白养你们,剩下的大将军去办,本王倦了,要休息。”
      君赦浑身一颤,大概是心寒,他低下头拱手道了句是,便离开,顺手掩上宫门,在关上的那一刻,里面伴着大王的一声浪笑:“本王等不及了。”顺便传来女子阵阵柔媚的娇笑声。
      颠鸾倒凤,不过如此,君赦眼底尽是隐忍,八十万将士,只留下几个活口,已是终生残疾,没有半句慰问之语,拼死拼活也敌不过床上之欢。
      八十万兵将沉睡了二十多座大山,外加他十三岁那年牺牲的十万兵将,共二十七座山,百万军魂,无数墓碑,密密麻麻的堆在山头,每座墓碑都种有松柏,满山绿绿茵茵,却是无比寒凉。
      在此路的最前方立有一块巨石,是君赦亲手提了八个朱字“如松高举,永世长青”。
      “是将军吗?老朽的眼睛一直不大好,如有怠慢,请将军宽恕。”
      左侧山走来一位老人,他身后曾是君老将军带领的百万军队,现今却是泥下亡骨。
      在世的也只剩下了这位老兵了,被先王赐了五品偏将军,可是早年在战场上残了腿,所有钱都拿去修了墓场,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后半生孤苦无依,在山上盖了间小屋,守着坟地。
      老人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大把白色的胡须在说话间抖抖颤颤,一身灰白破旧的衣裳,下摆有些潮湿,像是沾染了晨起的露水。
      “无妨,梁老将军请留步!”君赦忙跑去搀扶住他。
      老人忙摆手道:“我这把老骨头哪里不中用了?走都不能走的话,这些年也走了这几十座山,来回近千里的路。”
      老人掀起衣摆,指点这上面的破损线头笑道:“这件衣裳就是见证人,我老家伙儿可没有说谎。”
      君赦一时哽咽,不知该说些什么:“近些年是我委屈了老将军。”
      老人拍拍君赦的手,安慰道:“哪里是你的错,没有你的话,我也坚持不了这么久。”
      君夫人放下竹篮,从里面取出一套针脚细密叠地整齐的衣裳,双手递给老人家:“老将军辛苦了,快收下这件衣裳吧。”
      老人正要推辞,君赦直接接过,放在他的手上:“我也没有什么可送给您的,送什么您也不肯收,这是我夫人亲自绣的,花了数月时间,请您务必收下。”
      “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这些年朝廷也没有好好待你,你把所有钱全部修了墓,分发给战士的亲人,老将军多年也没什么积蓄,你还年轻更不要说了,哎!”
      老人长叹后,拄着拐杖倚着巨石,在旁边的石阶上慢慢坐下,双手哆嗦地抚摸着那件新衣,眼眶里浮现出一片水雾,感慨万千:“我曾跟着老将军穿着沉重的铁甲跋山涉水,受过炎热,忍过寒冬,打败过多少敌人,赢了多少战功,到头来却输给了这个一生捍卫的国家,败给了我们一心守护的大王。我曾踏着无数尸体,即使被砍伤了脚,倾尽一身的力量热血,斩下敌人的头颅,当我看着那喷溅而出的鲜血,才敢真正的说一个累字,说一个痛字,看着遍地尸骸,退去的敌人,才敢跪下去大哭一场。”
      君赦在老人下面的台阶上蹲下身子,仰望着老人,心中产生了共鸣:“父亲常说生在哪里,便守在哪里,如果一个国家的将军战士都倒下,那它就会被轻视践踏,那也是在践踏所有人的尊严,战士可以死在战场,但不可以死在敌人的践踏羞辱之下!”
      老人合上了眼,双手擦去泪水,待睁开眼,哀痛、失望、心酸等多种情绪在眼眶中交加出现。
      “战士不能死于践踏羞辱,那你的国家大王百姓抛弃遗忘了你呢?何尝不是另一种轻贱侮辱!这里是我们和那些牺牲战士的家属,慢慢凿出来,堆砌出来的墓地!那时我一瘸一拐地挖泥地,搬青石,将血淋淋的兄弟一点点擦干净,放进去,花了多长的时间心血,接着这些年我强撑着一口气活下去,而一个个同生共死的兄弟却离开了我。我走在繁市里,满身污泥,像一个行乞要饭之人,不说那文官大臣,就连小小的九品官员都可以随意嘲笑我,我看着他们骑着高头大马远去的背影,方察觉将士未死于野,先死于朝!怪不得行军打仗时缺少粮草,无法果腹……”
      梁老将军已经很少没有跟人这样说过话了,一翻肺腑之言倾泄而出,反而更加悲愤。
      老人说着说着便突然拉住了君赦的手,满脸泪水,心情激动的痛声道:“君赦!君赦啊!这是我们必须面对的现实,有人注定会牺牲,有人注定会享福,可只有我们这些行军打仗的人,是天煞孤星下凡,杀了一辈子人,是要痛苦一辈子,谁也怨不得啊!”
      凤琅听后,望着满山的墓碑,心中好似在这百亿年的时光里已被折磨地千疮百孔,痛到无声无息的闭上了眼。
      旁边站着的君夫人蹲下身子搂着孩子已经难以抑制地失声哭泣了,孩子颇为乖巧着哄着母亲。
      “梁安!欸!梁安!”
      老人忽地抬起头,眼睛蓦然生出很多明亮炙热的目光,站起了身子,神色激动道:“好孩子,你快看是老将军带我们的兄弟们上山了!他们在喊我过去,他们在喊我的名字呢!”
      老人直接走下去,也不服拐杖,步步生风,站在台阶上,工工整整地行了一个军人的跪礼后,刚要站起来整个人却向后倒了下去,君赦飞快地跑过去,抱起了老人,老人在他怀中气若游丝,露出一个解脱满足的笑容。
      梁老将军使劲抬起手放在君赦的肩膀上,想拍一拍他,可是已经没有力气了,声音含糊不清道:“我……真想……再穿一次……铁甲……”
      七月初二,清晨。
      老人彻底与世长辞,距今近三十年,跟随君老将军的百万老兵全部沉睡另几十座山,从此缅怀铭记他们的人只剩下了君赦一家。
      君赦亲自为老人净身,换上战甲,头盔,又连夜上书给大王一道奏折,只有一个请求,但对于后七八个世界来说是个荒诞不经的请求,请朝廷所有官员为老将军送葬,一二品大臣包括他在内的几十位大臣必须出面抬棺,九品官员亲掘墓地,不然他就辞官退出朝廷。
      大王看完奏折,竟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下了龙椅将折子上的话读了数遍,目光转到底下跪着的君赦及旁边惶恐不安的所有文臣,第一次也是平生唯一一次说了句公道话:“梁安将军随君老将军多年也是立下不少汗马功劳,是位有功之臣,当奖。追封为一品护国忠义将军,朝廷拨款黄金千两安排入土之事,其中大小事宜皆由大将军处理。你们无论品阶高低全部按照这道折子上的做,由国师选好下葬时辰,到时候本王会亲临现场,如有不从者立马贬官或由大将军按照军法全权处置。”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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