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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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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意料,程玘的信息回复很快,像在等着他似的:【查岗呀?】
看语气都能脑补出那人不正经笑着的模样,好像季翡真能查他岗一样,而季翡竟然也生出将玩笑继续下去的念头,他抵着额头,手指轻动:
【嗯】
刚发出去,程玘的电话打过来,季翡接起电话听到程玘说他手速真快,果然是笑着的,语气当中的愉悦毫不掩饰。
办公室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季翡走进小会议室,玻璃门的封条摩擦,发出轻微的沙声,凭空吸引人的注意力。
季翡盯着门边上的密封条出神,嘴里却问程玘怎么想起打电话给他,程玘却反问季翡知不知道诗经里的子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低沉的嗓音念起诗来十分好听,唯一不足的是那嗓音里隐着笑意,将这句饱含思念的诗句偏离原意,倒像在开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不等季翡想出应对的言辞,程玘又说:“晚上出来聚聚?”
季翡说:“好啊。”
答应的像个饭友。
想念这种情绪像绿化的枝桠,走形的,不应生长出来的,都需要被修剪掉。
下班后,程玘来接季翡,他换了辆车,不变的依旧是价值不菲,车窗摇下后,这人仔仔细细打量一圈季翡,要笑不笑:“把自己养的不错,没胖也没瘦。”
挺突然的,听上去莫名有种阴-阳-怪气的调调。
季翡也把视线放在他身上打转,程玘同样没怎么变化,流畅的脸部线条在下巴处收紧,浅色的唇线绷得直直的,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唯一的变化是鼻梁上的眼镜换成了墨镜,镜片上的流光在光线下变幻,有种星空的炫彩之感。
“好看吗?”
季翡扯出抹笑意,说:“帅的。”
简简单单一句夸奖似乎立即将隔阂打破,程玘潇洒取下墨镜:“上车。”
这次季翡坐的副驾,只需稍稍转头就能看到彼此。
程玘选的家特调酒吧,坐落在非常偏僻的郊区,单独一幢木屋,在高楼林立的都市里宛如童话般特立独行。
“有部分榫卯结构,仔细看。”
见季翡好奇地东瞧西瞧,程玘敲完门,把屋檐里的小心机指给季翡。
季翡是做装饰布展的,多少有些职业病,盯着木结构瞧的入迷,被门槛绊的踉跄,幸亏程玘挽住他。
“小心点。”
季翡的脸有些热:“咳,走神了。”
两句话之间,店主人已经迎了出来,是一位外国人,顶着一头棕色卷毛,皮肤冷白,鼻尖上还有几粒雀斑。
他哈哈笑着说:“程你好久不来了,我还以为你忘了我。”转头看见季翡却“哇哦”一声,口哨清脆响亮。
程玘挽着季翡的手从手臂下滑,到十指交握,他抬手在卷毛面前晃了晃,卷毛肉眼可见的眉眼耷拉:“程,你可以不用这么防备我的。”
可即便这么说着,他依旧偷着向季翡眨眼,湖蓝的眼睛令季翡想起礼品店里的人偶娃娃。
程玘介绍卷毛说这是他一个朋友,为追求艺术来到中国,结果被奶茶吸引到走不动路,因此开了这么一家店。
程玘的朋友似乎都有些怪,那身花衬衫的陈忍,那颗脑袋锃亮的光头,唯一看上去正常的是那个表情有些阴郁的高瘦男人,然而那人是个狂野的赛车手,势要穿越黄沙,他的择友标准根本无法靠常理推断。
卷毛对他的介绍不满却没有反驳,坐下后,卷毛说要给他们特调奶茶。
“既然程点名要奶茶,那我也需要展示展示自己的技艺。”
调酒壶、量杯之类的工具取出来后,季翡发现竟然和奶茶店里的诸多工具十分相似。
“嘿,那可不一样。”
卷毛把滤壶递给他,半旧的古铜色滤壶外表镂满繁复花纹,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不太容易辨出材质,依季翡经验,可能是银制。
“传家宝?”
卷毛眼睛一亮,向他竖起大拇指:“酒香很神奇,时间越久,越浓厚。”
他的发音带着非中文母语人常见的拗口,声音倒是很好听,“这只壶很古老,我的祖祖祖辈曾为詹姆士一世调过酒,用的就是这只壶。”
“没事尽整些花里胡哨的,”程玘插口,他列举了满大街的冒菜,“那是两千多年前我们国家一位起于微末的君王亲自发明的,并且时常与他的兄弟一起品尝。”
不仅卷毛没反应过来,连季翡都想了好一会儿,才确认程玘说的是三顾冒菜。
有些店确实会写出一段刘、关、张的故事,大幅张贴在店里揽客,但和刘备关系并不深,自然也没人敢言之凿凿地确定冒菜是刘备发明的。
这人总会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完全不符身份的接地气。
季翡没忍住,问道:“你居然会喜欢吃冒菜?”重油、重盐,调料的口感完全覆盖食材。
“哦,冒菜很好吃,我喜欢!”回答的是卷毛,他已然拿出调制奶茶的各色原料,正手脚麻利地配比,“中国的食物也很神奇,不仅有源远流长的文化,种类也非常丰富,现在的配送实在太方便了,都不用出家门。”
看来卷毛十分适应中国,还极其享受配送的便利,不知道平时喜欢用小黄人还是小蓝人配送。
季翡一不留神就想歪了,直至卷毛把特调的半成品送至他面前:“选一款喜欢的酒。”
湖蓝色眼睛闪亮,满心期待,季翡不由看程玘。
“看我做什么,选啊。”他笑着松开季翡的手,示意卷毛的那一柜子高档酒,“喜欢哪一瓶?”
他的坦荡态度令季翡以为不会有诈,选了瓶龙舌兰,还被卷毛称赞他有眼光:“她很适合调酒,我第一次见到有人能精准选出她,要知道她的名气没有其他几种酒名气大,但,很漂亮,非常漂亮,像你一样漂亮。”
酒液缓缓进入不透明的摇酒壶,凭空让人生出期待的紧张。
卷毛摇酒的节奏一直踩在音乐的节点上,在有意炫技下,等一曲奏毕,方才顿在吧台上,季翡的目光一直被牢牢吸引,心目中的期待升上最高点,简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那只调酒壶打开。
“曼斯特,收敛些。”程玘看不过眼,出言制止。
“啊哦,程,大度点。”卷毛不以为意,他打开酒壶倾倒酒液,借着将酒杯递给季翡的错身,飞快小声道:“下次你单独过来,我给你特别接待,不带程。”
程玘叩桌面:“我听见了。”
卷毛飞快闪身,耸肩:“中国有个词,叫见猎心喜,我相信程你理解的比我深刻。”
*
那天,离开木屋时,程玘把卷毛拉黑了,理由是卷毛调的奶酒太难喝。
两人驱车回市区的路上,季翡笑说他们这种聚会方式太费程玘朋友,好像不管谁请客,最后都会出现一两个怪人。
程玘漫不经心:“就两次,哪里来的都会出现?”
像是为论证季翡所说的这个“太费朋友”是伪命题,秋冬养生季,季翡跟着程玘聚了不少次,魔都这个地方,居住生活的人来自天南海北,国内国外各地的特产也层出不穷。
程玘是可以为一个引起他好奇的东西奔波折腾的人,往往这些东西并不名贵,只是混合进所在水土的文化调性,变得特别而已。
用程玘的话说:“天底下这么多人,这么多东西,还有那么多相似和趋同,特别多可贵。”
说这话时,是他让季翡陪他去瓷都景德镇。
程玘手里的是荷叶壶,泥料在手艺人当中逐渐成型,逼真的荷叶覆在莲蓬上,壶钮是一只小青蛙,别有一番意趣。
为这只壶,他们在景德镇盘桓了三天,季翡也因此破天荒地休了几年来的第一次年假。
频繁的一起活动自然引人注意,中间有一次杨旭打电话给他,正好程玘就在旁边,杨旭的大嗓门差点惊动程玘。
季翡示意自己接电话,到一边,就听见杨旭疑惑地问季翡是不是和程玘在一起。
“你们是不是又一起出项目了?张盼最近盘不到你,反而屈尊来骚-扰我,她怎么能这么折腾呢?”
不等季翡说个不字,他就继续欢快地道,“翡哥你们再不回来,我都要怀疑你和程总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了,怎么这么能浪,现在在江西吧,我看到程总的朋友圈有紫砂壶照片,啧啧,你们自己做的?”
正航的业务面向全国,而且项目在运作初期都是保密状态,人在哪里公司不会过多询问,只是杨旭的这句不可告人的关系让季翡一愣。
他远远地瞟了程玘一眼,程玘在路边,好像看上了什么特别的小玩意儿,正和人攀谈,高大的人弯着腰,一点也不介意路边的尘土,似乎只要他高兴,一切都不是问题。
季翡收回视线:“哪里不可告人,你这不是知道了吗?”
“那不一样,我知道只是因为我善于观察,别人可都不知道。”
季翡无意义地笑了两声,将话题带回杨旭的电话用意上,他和杨旭的关系没有进到闲话家常的地步,因此,来电必有所求。
等程玘结束和人的攀谈,向他这边走时,季翡已经收起电话。
他的假期即将结束,和程玘在一起东奔西跑的时间也即将结束。
都是成人,念念不舍的情绪大可以收一收。
“谁的电话?”
“公司的,问什么时候回去。”
“一起回去好了。”
季翡那会儿指着壶:“你不等它出窑?”
烧制壶的时间不需要太长,24小时左右,只是途中的变量很不可控,可能会开裂,也可能会出瑕疵,依程玘的行事风格,肯定是要等壶出窑的。
而季翡的假期已经余额不足,分别是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