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酸秀才》燃灯以梦

1、穷酸秀才

　　他是个穷酸秀才，名唤弁疑星，上有年近六旬的老娘与老爹，起早贪黑支撑着他那遥不可及的状元梦。

　　年近三十的他终日无所事事，却总觉得自己终有一日会一飞冲天，不愿为家中的生计奔波，日日以科考为由，游手好闲。

　　一日秀才老娘拖着病体对他说，孩子娘老了，迟早要离你而去，或许你可以先找份活计，不至于日后无法自立更生。

　　穷酸秀才一听，当即便怒道：“娘，你没上过学堂，你这鼠目寸光，我将来可是要当丞相的。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大好的年华，我怎能在生计上蹉跎。”

　　年迈体弱的秀才老爹闻声赶来，拉了拉秀才老娘的手，对着她摇了摇头，秀才老娘便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含泪挑起担子，步履蹒跚地向市集走去。这天还没亮呢，怕是秀才老娘担心年迈体衰，行动迟缓，错过了好时辰，卖不了好价钱，便起早贪黑赶路了。

　　秀才看着老爹与老娘，皆挑着担子，渐行渐远，他心中有些烦躁不安，却不知如何是好。于是乎，他便起床也去了集市。

　　秀才在镇上的茶馆停了下来，他自以为清高地走进茶馆，小二对他十分熟识，却也因此嗤之以鼻。

　　“小二，来碗茶。”酸秀才一脸的倨傲道。

　　“没有，现在都卖一壶的，吃不起茶就赶紧走人。”小二将手中的抹布往肩上一搭，双手交叉于胸前，一脸的轻蔑与鄙视毫不遮掩。

　　秀才闻言，那敏感的自尊心瞬间被刺激得暴跳如雷，厉声道：“我将来考上状元，当上丞相，一定治你的不敬之罪。”

　　“你当状元？还当上丞相？我还能当王爷呢！也就你老娘和你老爹愿意相信你的状元梦。让你一个大男人，年近三十还游手好闲，自个起早贪黑，为你操劳，你却拿着二老的血汗钱，在这吃茶听书。口口声声要考状元，没见你读几日书。还读书人，百善孝为先，你羞不羞！”小二将忍了许久的话，一吐而尽，茶馆里瞬间满座哗然，所有人都满眼夹杂着嘲讽，在酸秀才身上千刀万剐。有的人忍不住，还朝他扔瓜子花生，秀才的脸色通红，漫及耳根，就连双手都紧握得涨红，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

　　酸秀才起身离开茶馆，背后一阵哄笑，他想起年迈的老爹老娘，想去质问他们为何同外人诉苦，毁他声誉。

　　当他来到老娘与老爹的摊前，集市的恶霸正在砸老娘的摊子，一个凶狠的独眼胖子一把将老爹推倒在地，又对着老爹拳打脚踢起来，老娘上前想护住老爹，也被拳脚相加，秀才当即便怒不可遏地冲上前，与独眼的胖子扭打了起来。秀才嘴里喊着：“我要杀了你们这班畜生。”

　　于是，他操起手边的扁担朝恶霸狠狠打去。恶霸们见了，全上前围殴起秀才，直到秀才一动不动，躺着地上，望着苍天，独眼的胖子还啜了一口痰，吐在了秀才的脸上。秀才老娘凄厉的哭声，在整条静下来的街，显得犹为触目惊心。秀才老娘与秀才老爹不住地磕头，将身上所有的银两都给了恶霸，恶霸却没有善罢甘休，告到了当地的官老爷那。恶霸的头是官老爷的外甥，可想而知，秀才的老爹与老娘被禁止进城买卖，断了一家的生计，又赏了秀才二十大板，算是要了秀才的小命。

　　回到家中的二老，请了郎中来看诊，城里早就传遍秀才得罪恶霸，又不受官老爷待见的事，郎中便趁火打劫，要十两银子。两老便只好将传家宝玉佩拿了出来，却不知够不够十两。郎中见二老无知老实好骗，便说虽不值十两，余下的就当我送你们人情吧，日后可要好好报答才是。天知道郎中心里乐开了花，这玉佩何止十两，简直是无价之宝。

　　郎中走后，二老起身，一人去熬药，一人去操持家务，谁也没能看见秀才却在下一刻睁开了眼，眼底一片清明和冷意，不似刚醒。

　　经此一事，秀才像是换了个人。虽话不怎么爱说了，却时常笑意迎人，一旦说话，都令人如沐春风。秀才不再不理俗务，起早贪黑操持家务外，还上山挖野草药卖给郎中，其余的时候，皆不见人影，没人知道他去干什么了。

　　过了些时日，郎中的医馆医死了人，并畏罪自杀，家中的财务一并充公了。也是那日秀才很晚归家，将一小袋的银两给了爹娘，并嘱咐钱财不可外露，这段时日在外人面前还需过得清贫节俭。

　　第二日，他便进京赶考了。这一次，他真的中了状元，荣归故里，且是以丞相的身份，还娶了当朝公主，当上了驸马。

　　那日，城中锣鼓喧天，鞭炮齐放，官老爷和众人跪了一地。秀才跪在老娘老爹面前，流下了泪，终于羽翼丰满，可以护住二老，令他们不再操劳，不再受人欺辱了。

　　是夜，官老爷来拜见秀才，不，此时该改口叫丞相了。丞相看着官老爷不说话，慢慢品着茶，官老爷坐不住了，颤颤巍巍道：“丞相大人…早年间…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大人莫怪。”丞相依旧不动如山，低眉垂眸品着茶，连看都没看过去。

　　官老爷见状，从绣袍里拿出帕子，擦了擦额上细密的汗，又试探道：“丞相大人，早年间…下官也算是帮过大人，那批你给郎中的金银花中，混着外形相似的断肠草，下官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是？”

　　丞相闻言，抬眸望去，眼中寒光四射，却温笑道：“是又如何？你外甥欺辱我爹娘在先，殴打我在后，你不是赏了我二十大板，断了我家的活路？你大可去告御状，皇上是信我采错药或是信我故意为之，我都无性命之忧，关乎皇家颜面，你又会是如何下场？更何况，你明知真相，却为了得到钱财，同流合污，下场又会如何？”

　　官老爷闻言大惊失色，跪了下来，连连磕头道：“小的愚昧，小的该死，求大人放过小人……”

　　丞相闻言，脸上笑意更甚道：“明日送钱来，还有我的传家宝玉佩。”

　　官老爷闻言，心下一喜，以为有了活路。第二日真的抬着银两来，却被丞相的御赐宝剑所斩杀，罪名是贿赂丞相，并将赃款拿来救济穷苦百姓。丞相将恶霸们一律秋后问斩，罪名是欺凌百姓，此后集市再无恶霸横行。

　　这日，丞相又来到茶馆喝茶。

　　“小二，来壶碧螺春。”丞相一脸亲和道。

　　小二听闻官老爷被杀，早就慌了，如今又见丞相来了，想起那日羞辱他的情景，慌忙沏了壶茶来，斟了一杯，递了过来，不禁胆颤道：“大人，往日是小的…”

　　话未说完，丞相便喝了口茶，起身走了。

　　入夜，丞相临窗而立，看着天上的月亮，年迈的老娘走到他身后，开口道：“孩子，苦了你了。旁人羡慕你位高权重，又当上了驸马，娘知道你失去了很多，只有你自己才看得到的东西。”

　　“娘，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以前有爹娘为我遮风挡雨，日后便由我为你们披荆斩棘。我一人下地狱，背负罪恶，能换得一家平安，一方太平，我甘之如饴。”丞相抚了抚老娘两鬓花白的发安慰道。

　　目送老娘离去后，他望了望天上的那轮皎洁无瑕的月，最终关上了窗。

作者有话说

　　小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