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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弹珠 ...

  •   说要去集会,周运醒了个大早,天刚亮,赵严伩还在睡。挨的距离太近了,近到他能看到赵严伩脸上几不可见的细小绒毛,早晨是皮肤状态最好的时候,他伸出作祟的手,心满意足的摸了一把。

      周保泰教过他很多成语,例如心无旁骛,例如色令智昏,越被这些束缚,周运内心逆反的种子越是深种,就要心无旁骛的色令智昏。周运微微起身,心想去他妈的色令智昏,便吻到了那张紧闭的唇上,赵严伩没有要醒的迹象,周运嘬了一口,占够了便宜,旋即推推他,叫道:“起床了。”

      赵严伩翻身,还想继续睡,身后的周运推着他肩膀,推了又推,执着的搅散着他的困意。

      “几点了。”才睡醒,鼻音浓重,带着些微嘶哑的嗓音,掷响在静寂的早晨。

      “七点。”周运说。

      按照睡眠节点,三六九,他们昨晚十一点睡的,到七点也才八个小时,困是正常的。

      “你先起。”赵严伩一把拉过棉被盖在头顶,发酸的肌肉让他有些犯懒,倦怠。

      周运把棉被从他头上拉下,掖到脖子,看他赖床的样子,忽的想起以前分房睡,他也是起的这么晚,嗜睡。

      “今天不是要出去吗?”在这无聊的地方待上一天,当真应了度日如年这句话,连带着对逛个庙会都那么期待了。

      “是,但是也不用这么早。”赵严伩清醒了些,语调仍是慵懒的,摆明了不想起。

      他睡觉穿的汗衫,有力的臂膀露在外头,线条流畅,周运捏着他胳膊,玩儿似的,“还要吃早餐呢,你起不起?”

      赵严伩推开他的手,再抬眼眸中一片清明,哑声道:“起。”

      起的算早,赵正升稀饭才烧好,锅里升起袅袅热气,见着他俩出来还愣了一下。

      向琴正在院子里喂野猫,不知哪跑来了一只三花,细长的四肢,看上去瘦的像跟条儿。山里没有猫粮,野猫也不挑食,给什么吃什么。

      周运一出来就看见那只竖起尾巴的猫了,条件反射的往赵严伩身后躲,赵严伩顿住脚步,冲向琴喊,“妈,周运对猫毛过敏,喂完赶紧让它走吧。”

      猫正蹭向琴的手掌,向琴一听这话,忙抱起猫,往院子外去了。送走了猫,还把院门给关上了,向琴冲周运歉意的笑,笑罢便在脸盆里洗手,拿肥皂来回搓了好几遍,路过他的时候说道,“我去换身衣裳,没事儿,不怕。”

      周运面上一窘,难得因为自己给别人添麻烦而觉得愧疚,要是不过敏就好了,他想。

      一家四口围着方桌吃完早饭,赵严伩去找邻居大叔,赶巧他也要去庙会,趁了他的车。

      还是那辆走起来轰隆隆响的拖拉机,这次搬了两个马扎。日头悬在空中,被山头挡了些,晨曦中的早晨还透着凉意,赵严伩望向路边的田野,想起以前上学的时候,这条路还没这么平坦。

      周运抓着他手臂,新奇的看向被车甩的越来越朦胧的山,山间的雾已经轻的要看不见了,余下的那些柔和的飘在疯狂生长的植被上,车驶过,路边的雀儿唰的张开翅膀,叽叽喳喳的逃窜。鸟若是会说话,一定在骂街,周运瞥向腹部呈孔雀蓝的鸟,想它的种类。

      车子颠簸,路途竟被周运给这么看过去了,跳下车的时候才发觉屁股又坐麻了。

      “下午回哈,叔还在这地儿等你们。”隔壁大叔交代了句,便先赶赴庙会了。

      没了土路,却依然能透过日光看到空气中的灰尘。过了街口往南,远远就能望见摆摊扎堆的红绸布,时间虽早,赶早集的人已经塞满了街道,卖早点的吆喝混着过路人的招呼声,入口摊贩摇起拨浪鼓,珠子打在鼓面发出咚咚咚的响声,稍一站定,百般声响涌入耳中,糅合着遥远时光的回音,这世界一下子人声鼎沸。

      人真不少,赵严伩看着周运走神的样子,提醒道:“跟紧我,不要走散了。”

      “哦。”周运不大放到心上的四处张望。

      一年才能有一次的庙会,一个挨一个的小贩,旧时推车和老气的红背景布接连成片,木板支起充作桌案,铺上层绸布,俨然一张完美的桌子,在上头堆满码的整整齐齐的衣物鞋袜。

      集聚效应,到了拐角处,四通八达的路口才断了那成片的卖衣服的,取而代替的是卖零食的,炸香肠跟冰淇淋摊前围的都是小孩子。

      赵严伩见多了不大稀罕,一心想着去找卖碗碟的,按以前的习惯,这种摊都摆在人少的地方了,断不会在这里。他长腿迈得步子大,等找到摊位的时候,才想起来回头看,他身后已经没有周运的踪影了。

      走散了,赵严伩心里一急,这里没信号,找个人怕是要找好久。

      周运玩到兴头上忘了,他路过卖头饰摊位的时候停住了,想着给向琴买些小东西回去讨好一下,才买了几只钗子跟头绳,要寻赵严伩路过巷子口,不小心踩了个弹珠,那头就冲出来个小孩儿,气势汹汹的喊:“你踩到我的弹珠了!”

      哟,地头蛇。周运抬脚,那小孩儿拿起珠子还又瞪了周运一眼,这一眼把周运瞧的,心气儿也上来了。

      “站住。”周运叫他。

      “干嘛?”小孩儿背着手,生怕周运抢他珠子。

      “敢不敢比一比?”周运木着一张脸,诚心要唬人。

      小孩儿咧嘴笑,得意道:“比就比,让你见识见识我小城一霸的名号!”

      巷子里还是土路,被这群小孩儿玩的干干净净的,路上几个小洞,把对手弹珠打进洞了才算赢。周运个头也近一米八了,蹲下去可不比小孩儿占优势,有些蜷缩的样子,看上去没点大侠的风范。

      “借我两个。”周运伸手问那小孩儿要弹珠。

      小孩儿一愣,犹犹豫豫的给了,身后还有几个小弟在围观,他可不能小气,小气就是认输!

      “石头剪刀布,谁输了谁先走。”周运跟小孩儿猜拳,全随机,也是运气好,周运上来第一把就赢了。

      小孩儿神情认真的先走了第一步,周运紧跟着他,前两把没手感,周运没走几步就被小孩儿给打进洞了。

      “你输了!”小孩儿跳起来,高兴的张牙舞爪的。

      “我手上还有一颗,继续。”周运晃晃手上那颗弹珠,气定神闲的要跟小孩儿继续。

      那天天正好,巷子隔绝了大半的暑气,低矮瓦房投下阴凉,弹珠撞击弹珠,玻璃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没到半个小时,周运走出巷子,身后传来小孩儿哇的一声大哭。他摊开掌心,光照下弹珠漂亮的像镀了金的珠宝。

      十字路口往北搭起了戏台,戏台前坐着排排戏迷,台上戏已经开唱了,穆桂英挂帅,铿锵有力的唱腔,敲击着人耳膜。

      赵严伩从一旁穿过,来来回回把这条街走了两遍,都没见周运的影儿,心里愈发急了。

      人群熙熙攘攘,赵严伩视线扫了一圈又一圈,找的心烦意乱,周运那么大一个人了,他还总是会忍不住担心。担心他吃不好,担心他开车上路,担心他一个人在外面走丢或是遭遇什么不测。愈想愈颓然,思绪被牵动,再无法平静。

      “赵严伩!”周运隔着人群叫,这一声叫的比台上的角儿还要引人侧目。

      赵严伩看过去,周运手上正提着个大红塑料袋,朝他挥手。那张脸还在笑,翘起的嘴角应着闪光的眼眸,在夏日的小镇上无比鲜活。

      没心没肺,赵严伩直直的望着周运,心像浸在打满泡的气泡水里,动一下就被蛰的发麻,发酸,发胀。

      周运挤着人,嘴上冒出一连串的不好意思,艰难的挪到他跟前,然后献宝道:“我给你买了两件汗衫,家里那件都旧了,你换新的穿。还有!”周运摊开手,炫耀战绩,“我把臭屁小孩儿的弹珠全赢过来了,走的时候那小孩儿还哭着说我不让他,这是竞技精神,怎么能让!”

      周运嘴上喋喋不休,喘口气的功夫突然对上了赵严伩那双黑黢黢的眼睛,太深沉了,幽暗深邃的眼睛含着的情铺天盖地,如洪流般席卷而来,活生生的要把人淹没。被这样的目光注视,会让人心悸,会让人忍不住地想把全世界都给他,周运喉头滑动,摊开的掌心往前推,泛着璀璨光芒的弹珠发出叮的一声,他声带发紧道:“给你,我只让你。”

      赵严伩覆手上去,一个反手周运掌心的弹珠就尽数到了他手上,弹珠已经被周运攥的发热了,还有些黏腻,静静地躺在他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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