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凌误》楚芩涵

16、番外：清凌故梦，至此终生（下）

　　如果缘分天定，那试着借缘分的幌子，在生命倒数的日子里，去寻找一下什么是爱情也无不可吧？

　　瑶瑶劝阻我，逃脱不了命数的。但我不是为逃脱，只想知道，爱情真的像“直教人生死相许”那么令人动容吗？

　　他写信给我，以示感激，约伴一同赏三月迎春。

　　长发扎起，别个簪子，青衫折扇，已是翩翩公子的模样。

　　他见我女扮男装，笑道，“啧啧，真像个男的，就是阴柔了一些。你应该没有踢过蹴鞠吧，小爷带你去。”

　　言罢，拉起我的袖子便跑起来，路上的人纷纷投来诧异惊悚的目光。

　　三月的迎春花开的浪漫，阳光倾斜，流光漫转，两个大男人牵着袖子在街上欢快洒脱的轻跑。

　　想到路人看到的情景，不由得抿嘴嗤嗤笑起来。

　　没有注意到前面的他脚步已停。回过神来，他正看着我。他比我高，为了保持平视他将两手搭在膝盖上微微蹲下看着我。目光里充满了疑惑。

　　我不由得向后退了两三小步，“想到了以前开心的事情罢了。”眼角飞快的撇了一眼周围人，想到大家不怀好意的眼神，我朝他推了一把，“快走吧。”

　　虽说我自小习武，但与他的武艺比较，却还是相形见绌。

　　这一推，非但没有使他动，反而像是在挠痒痒。

　　他笑了一声，飞快的转身，吹着口哨，健步如飞，看起来欢快极了。“你原来是这样的女子。”

　　我小跑才紧跟着他，“什么样的呀？”

　　“我不说，反正我知道了。”他自顾自挑眉乐着。

　　很快，来到了踢蹴鞠的地方。

　　我看着那个小小的球被他玩的得心应手，跃跃欲试。

　　刚开始出师不利，球在脚下仿佛不受控制了。难免受挫想要放弃。

　　可是从那一刻开始，我觉得自己竟然玩的比他更厉害了。

　　球一过来我就可以反踢回去，经常踢一个狠球他还接不住，笑着去寻球。

　　踢累了以后决定去附近酒楼喝酒吃肉。

　　我在路上洋洋得意，“我可真厉害。”

　　他撇撇嘴，“我放水了。”

　　我知道他放水了，但是怎么可以直白的说出来。

　　“不过我第一次见像你这么狠辣决绝的女子。踢球那么用劲脚不疼吗？把球踢远踢偏，别人去寻花费时间，你等别人也花费时间，不给别人留后路也就算了，怎么也不给自己留后路呢？”

　　“你，和很多年女孩踢过蹴鞠吗？”仰头看他，第一次发现了他的喉结，在脖子上有一个好看的弧度。

　　梅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谢了，迎春花的金黄蔓延在周围，磅礴而扎眼。像是在时刻提醒，沈清凌，你的命数到了，该别人了，该别人了。

　　他说，”哈哈哈哈怎么会，爷我只和男的玩，女的力气又小，衣着又太麻烦。像我妹妹，你见过的，我拉她她也不会来的。她呀，固执。而且你今天正好，像个男人哈哈哈哈哈。”

　　他的喉结随着他的话上下起伏，像是小精灵的舞蹈。

　　从那之后，他时常来找我。

　　他的婚期越来越近，他越来越悲伤。

　　但他又不得不去迎娶公主。

　　他说，洛家单传，只有他一个男子，他得凡事以家族为上。他说他也想过朝九晚五的农耕生活，或者随性一匹马，一把剑浪迹天涯。他说他总有不好的预感。可是那份不安像是洪水压境，他不知道从何而来。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洛家马上会灭亡了，千秋你会在婚宴前夕暴毙。

　　但我不能说，但我不能说。

　　我只会把手臂圈起在他的腰间，在黑夜中看着他的喉结，像新生儿那样两个人紧紧拥抱。只是拥抱着。

　　“洛郎。”“清凌。”我们的呼唤彼此姓名的声音紧紧交叠，像缠绕的命运，无法诉说，无法诉说。

　　“洛郎，你说如果我是岚芷公主你会开心吗？”

　　“不会的。”

　　“为什么？那样我们就在一起了呀。”

　　“那样你接近我一定是别有用心的。清凌，我给不了一个家，但我又不想放你走。”

　　这是每天早上他替我梳起发髻时说的话。

　　他让我帮他设计腰带样式，他说那是我能给他的唯一的念想。

　　我惶恐，却又无奈。命运，命运，你来的这样准确。

　　金线交缠，貌似巨蟒，神似真龙。

　　那是足以让你在意的家族诛灭九族的罪证。

　　而我，是被命运支使的罪魁祸首。

　　把腰带送走后我疑惑了，我的一生都在按命运走，为什么不能挣脱一次，像一只飞蛾。

　　我救不了你的洛家了，那就让我，铤而走险，把你救下，我们离开这里，去快意江湖。

　　一封信，邀你来见。

　　人未至，噩耗先达。

　　你收了我的信来见我，路遇贼人。

　　我去翻找你曾留给我的礼物，好像看见他们，就觉得你还活着。

　　珠宝太久没有佩戴蒙了尘土，糕点也变硬了。

　　我想帮你解脱命运，却提早让你看到了结局。

　　我无法说服自己去见你最后一面，是我害死了你。

　　直到那晚，我终于破门而出。

　　我嫉妒你的妹妹，我嫉恨老天。

　　为什么我沈清凌一生就为他人做嫁衣！为什么疼痛需要我接受，而将来一番事业却是洛青隐。

　　我从你家拿回了金腰带，送到皇帝哥哥跟前。“洛家僭越。”四个字掷地有声。

　　你终究不知道我是公主，你未过门的妻子。你终究不知道我是杀手，你命运杀伐的参与者。

　　洛家入狱，你的父亲母亲都去陪你了，我也快了。只是，黄泉路上相见我换成了你妹妹的面孔你还会认识吗？

　　我在等梅花香满枝头，也在等你茫茫人海的一顾。

　　等到梅花落败，等到你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