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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

  •   看见趴在床褥中的常久安眉头一蹙,接着缓缓的睁开了眼,刘景坤立刻起身来,端起药上前。
      在床头坐下,刘景坤将药放在一旁,看着在长坡县那么一个绝妙的人变成了现在这般虚弱的模样,眼眶不由微微发红:“久安。上次是朕不是,这次你不是咎由自取是什么。”
      刘景坤并不是要责怪,只是心痛不知如何发泄:“你看看你,一回京之后就变成了什么鬼样子。这次要不是梁将军说了这十大板他先给你存下,你现在已经没命了。以后不许再胡闹,知道吗。”

      他倒是会做好人。
      常久安并没有答话,只是觉得胸口发痛。
      托这次生死边缘走了一趟,他终于真真切切的清楚了自己中意刘景坤,他那一刻悔,悔自己没有坦然的接受这份难得的情意。但醒来之后,人生于世总有诸多顾虑,思前想后,他还是原来的常久安,想法还是原来的想法。
      他本是个惜命的人,如今却生平第一次觉得死了才真是一了百了。

      “快把药喝了。”见常久安半晌沉默,刘景坤端起药碗来,吹凉了一匙子,送到常久安的嘴边。
      “……”常久安一偏头避开了匙子,伸手接过药一口气灌下,便塞回到了刘景坤的手里,再次趴下闭上了眼。

      刘景坤察觉到了常久安的冷淡,将空药碗放在一旁:“久安。你可是在生朕的气……?”
      “没有,臣只为出口恶气,至于有什么结果,臣都认了。”

      常久安实话实说,但刘景坤听来却像是气话,伸手抚上他的背:“久安,是朕不好。”
      “不是你不好!你很好!”常久安心烦意乱便大声的吼了出来,撑起身子将刘景坤推了开,“你出去!”
      刘景坤从床头被推开,却讪讪的站在一旁:“朕不走。”
      常久安看着见他的表情就像一个委屈的小孩,心中的情绪也渐渐沉淀。
      刘景坤,这个突然闯进他生活的帝王,总是看似这样绵绵软软的,却叫一直无拘无束的他无路可逃。

      别躲了。心里一个声音这样怂恿着。
      “刘景坤。”趴在床上,常久安发出有些闷闷的声音。
      “……?”
      “你肯不肯跟我走。”
      虽然有些莫名,刘景坤却欣喜极了,但末了又一怔:“去哪?”
      “长坡县。”
      刘景坤听了,顿时笑开了颜,“回什么长坡县啊久安,你可是武状元,朕明日就封你个京官。”看不见常久安的脸也得不到任何回复,刘景坤便自行说下去,“再说,长坡县已经归入长乐县啦,你的东西,前几日朕也已经叫子宣去拿来了。”

      一直趴在床上的常久安突然撑起了身子,一脸的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刘景坤这才想起常久安曾经求他不要动那屋子的东西,自己欣喜之下竟说漏了嘴,但既然如此,刘景坤便干脆表明心意,“久安你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朕?不管先帝和你发生过什么朕……”
      “你给我出去!”打断刘景坤的话,常久安一手指着房门的方向,激动的浑身颤抖起来,“我不要再看到你!出去!!出去!!”

      一旦触到那个禁地,常久安就会变成这个样子,但刘景坤这一次却不像长坡县时退缩,反而用劲的抓住了常久安的肩:“常久安,朕本来不想看,是你的举动让朕心寒!!朕告诉你,那屋里到底有什么教你这样,朕非要看得一清二楚不可!”
      “……”常久安瞪着刘景坤的眼神怨毒而带有杀气。若非有伤在身,恐怕已经出手打起来了。
      看着常久安这样,刘景坤心里有些发慌,但他这次也是下了决心,绝不轻易妥协:“久安,只这一件事,朕不能依你。”

      常久安忽然一笑,声线冰冷道:“既然如此,万岁。”
      忽然换回了敬称,看着常久安的眼神宛如胜券在握,刘景坤隐约浮现起不好的预感。

      常久安盯着刘景坤的眼,一字一顿道:“臣的答案,永远是不。”
      是何事的答案,刘景坤再明白不过。
      竟然因为这件事,就被常久安永远的拒绝了。刘景坤震惊的张着嘴,可越是如此,他越想知道那屋子里锁的是什么秘密。因为刘景坤知道,如果像半月前那样妥协,他还是只能隔着一层薄纱看不真切常久安的模样,并且,他也相信自己有足够的能力查清,接受,并且处理一切。

      “久安,你好好睡。”无奈的道别后,刘景坤吹熄了灯,走到在门前回头看了常久安一眼,才叹气走了,他不知自己前脚刚走,屋里的人便睁开了双眼。

      半夜三更,月明星稀,常久安留了一封书信,便一瘸一拐,带着几身衣裳和药物悄悄的出了李府。他牵了一匹马,却因为屁股受伤没有办法骑,想着天亮便可找地方置办马车,他只是将包裹系在马背,牵着马走一步算一步。
      但没有想到的是,没有走几步,便见到一人缓步走到了面前。
      抬头看去,竟是梁维夏。

      这实在在意料之外,常久安微微困惑的皱起了眉头。
      梁维夏带着一贯的不屑笑容:“好巧啊。姓常的。”
      常久安心里将所有可能性都想了个遍,却也没个头绪,便冷静下来,笑问:“将军,三更半夜的,在此做什么。”
      面前的人态度转变过大让梁维夏有些吃惊:“我本想给你送点东西,没想到你已经能下床了。要去哪?”
      常久安不答,只是问道:“什么东西要劳将军三更半夜来送。”

      梁维夏将一个包裹丢了过去,常久安接下,只觉得拿在手里扁平如一沓纸张,更加困惑的看向梁维夏。
      朗笑一声,梁维夏高声道:“打开吧,绝对是你想看的东西。”

      常久安将信将疑,却想到这人并没有趁机谋害自己性命,便微微安下心来,放下缰绳,将手中的包裹打了开。
      掀开包裹,一本硬皮手札的一角便冒了出来。就着月光,常久安看清了几个字,身躯微微一震。
      “太医院盛建一十五年。”摩挲着手札上的字念着,常久安来不及问他是如何弄到这东西的,就迫不及待的将它打了开。他反复翻看,可无奈月光太暗,根本看不清其中的小楷。

      梁维夏带着笑走上前来,伸手夺过了常久安手里的手札,翻到了其中一页递回到他的手里,指着其中一行,几乎背了下来:“常钦尹,筋脉尽断,肺腑俱伤。不治身亡。”

      见到常久安的眼中闪着透亮,梁维夏还是不停口,在手札上比划:“关于伤势,下面还有详细的记载。不用着急,本将军既然送来给你,就随便你看。”
      沉默了许久,常久安才合上了手札,低声道谢:“……谢谢。”
      “不客气。”
      常久安虽然感激,却依然戒备:“你为何调查此事。”
      “就当我是好奇吧。”梁维夏一耸肩,“常将军的功夫过人,梁某年幼时曾亲眼见证。我并不相信,他会为护驾死在区区一个刺客手里。”
      “……”虽然常久安不相信梁维夏只是为了好奇而调查此事,但他后半句话,也是常久安一直以来心里所想的事。

      他的父亲常钦尹,是昀朝的一个神话。
      年幼时身为皇帝侍读的他武艺超群,飞花摘叶亦可伤人。二十岁起便上了战场所向无敌,用兵如神,蛮夷匈奴对于这个名字是闻风丧胆。
      这样一个在说书人口中神一般的人物,谁也不能想到,他的死是如此一个巨大的败笔。
      并非年老病死,并非战死沙场,而是一次回京半月后,在宫中因为护驾,与刺客对掌后同归于尽。去世时年纪不过三十有五。

      常久安自幼与父亲习武,父亲的功夫高深莫测,他再清楚不过,怎能相信凭一个刺客就能要了自己父亲的性命。
      而灵堂中,身着白衣的他亦没有漏看,先帝刘长央眼中闪现的一丝愧疚。

      见常久安久久不说话,梁维夏便又问道:“你这深更半夜,是要去哪里。”
      常久安收了手札到自己的包裹,将它重新系上马背,这一次却开口回答了梁维夏的问题,“长坡县。”

      刘景坤发觉常久安不见踪影,已是三日后。他虽第二日就去过李府没找见常久安,却以为他是在迎风楼或者哪里闲逛,直到三日后再访李府偶遇李云庭,才在他那里得知了常久安离去的消息。

      那一瞬刘景坤脑子里的反应竟是厌倦,耳朵里只有一个声音——算了吧。

      这只能怪常久安实实在在的让他心寒了一次又一次,他曾经以为常久安对他是有情的,因为长坡县时他每次胡闹遇到窘境,常久安都不会生气,耐心的照顾他,收拾一切。
      后来他才察觉了常久安对他心存芥蒂,这实在不是他的原因,要怪只能怪他那个风流的父皇老牛吃嫩草。但假若只是如此,他还是有信心掌控这一切的,他一直相信随着日子过去,常久安会渐渐明白父皇是父皇,而他是他。
      可他再次困惑了,在常久安说“臣知道”的那一刻。刘景坤这才意识到常久安不愿迎合自己,并非因为他不能,而是因为他不想,骗人骗己,予以他一个无法达到的期冀。
      这样细细说来,常久安究竟是有情还是无情?若是有情,为何疏离?若是无情,只管像开始那样周旋便是了,何苦他要如此诚恳,如此坚定的拒绝。

      迈着步子往宫中走,刘景坤一直反反复复的想着与常久安相识起的每一天。
      明镜高悬下那个背影,长坡县那别致风雅的院子,落惊堂木那义正言辞的样子,屈膝上药时身影也丝毫不显卑微。

      放弃……常久安吗?
      只是想到这些字眼,刘景坤的眼眶便登时红了,身处大庭广众,他急忙用袖子掩了眼角。

      他为自己上过药,理过头发,在自己对他暴跳如雷的时候,一次次的以德报怨。
      他为自己止过血,铺过床铺,在自己对他胡作非为的时候,一次次的包容忍让。

      这样一个常久安,他怎能不喜欢,笑起来暖暖的目光,生气起来发红的眼眶,无奈的时候皱成一团的眉,一个一个样子都已经刻在了刘景坤的心里。刘景坤在此之前从未感受过情动的感觉,但现在他如此确定,因为他恨不能永远抱着常久安,与他白头到老,从此只论生生世世。

      不知过了多久,年轻的帝王眼神忽然变得坚毅,甩了袖子便转身朝着回宫的反方向大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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