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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道士之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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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终,落幕。
青雪听到水良变心,当即发病身亡,水良在青雪死后也郁郁而终,就没思思什么事了。
孟清改的结局让这部戏整整短了一半。
明眉看得津津有味,对孟清道:“我也觉得这个水良不厚道,骗了人家,还和别人双宿双飞,实在是不公平,让他随青雪一块儿去,倒也挺好。”
“他所作所为皆有苦衷,我没觉得他不厚道,只是可叹造化弄人。”孟清眼眶红红,低眉低语。
“那你为何不改个好结局,让青雪相信他,两人熬过几年,便皆大欢喜。”明眉忍不住问。
“人非仙神,哪里能事事看透,青雪苦命,死了也一了百了,虽然水良没做错什么,不过既然两心相悦,想来他也是愿意陪她一起死的。”孟清认真道,双眼笃定得可怕。
“就是,喜不喜欢哪里能说得这么轻巧,我家小姐自小身子骨差,若她活不过百岁,她一走,我便把她夫君送去陪她,既然喜欢,想必会愿意的,对吧,眉姐?”阿苏附和道。
明眉身子一歪,苦笑着看一眼明玄。
明玄面不改色,点头道:“生死相随,极好。”
说着,看向孟清。
孟清不看他,看向戏台上出演青雪的小姑娘,道:“这姑娘唱得很好。”
话语刚落,就有人去打赏,那小姑娘屈身向孟清行礼,孟清再不能忽视明玄,转头看一眼明玄,低头致谢:“侯爷有心,孟清谢过。”
“你要的,我都会给你,你只管开口,只要你……”明玄正含情脉脉,突然被阿苏打断。
“那我就开口了,不,我替我家小姐开口,劳烦萧侯把那十万两黄金换成银票,我跟你们暗雪说好多次了,她不管这事。”阿苏突然插到两人中间,把孟清挤到旁边的位置。
明玄闭眼深呼吸,再睁眼时已看不出喜怒,他向旁边抱剑的暗雪一点头,暗雪立马上前道:“阿苏公子,回府就给你换。”
在回去的马车,孟清郁郁闷闷,不说话。
阿苏挤在明玄和她之间,闲话滔滔不绝。
明玄面无表情的平视前方。
明眉默默叹气,眼神不住地往阿苏身上瞟。
阿苏机智,当即道:“眉姐不要想了,我生是我家小姐的人,死是我家小姐的鬼,我不会离开她半步的。”
明眉干笑,“哪里的话。”
街上人群熙熙攘攘,马车路过一位白袍道人。
“占卦算命……”
“等一下!”孟清突然大叫。
暗雪闻言让人勒停马车。
孟清一把掀开帘子,跳下,在人群中张望一会儿,毫无形象地指着一名白袍道人大声道:“你站住!”
阿苏在孟清手指指过去的瞬间就拦住了那人。
人群中引起不小的轰动。
暗雪看了看四周,犹豫地看向明玄,“侯爷。”
“无妨。”明玄早就一起陪同孟清下了车,此时蹙眉地看着几人。
那名道士一惊,顺着阿苏的视线回头,绿豆眼,山羊胡须。
难为这人十几年还是这副模样。
孟清走上前,紧紧握拳,笑得有些僵硬,又有些狰狞,慢条斯理道:“大师,一别多年,怎么混成这个样子?”
“你要做什么?”那道士一看这排场有些慌,但很快镇定,一抖招牌,“贫道有什么能帮你的?”
“大师,不记得我了?我可是记了大师十几年。”孟清腮帮子紧紧咬着,眼神透着阿苏从未见过的凶狠。
“贫道阅人无数,实在记不得姑娘?”道士疑惑道,“还望姑娘提点。”
孟清一笑,不正面回答他,手向旁边酒楼一伸,道:“占卦算命,有劳道长。”
明玄的人很快将旁边的酒楼清场。
道士倒是镇定自若地在孟清桌对面坐下,道:“姑娘,想问什么?”
“你看到什么,就说什么。”
“八字。”
“大师不用。”
“那我看看手相。”
“不,大师就看我这面相即可。”
道士捻了捻胡子,不知在斟酌什么。
孟清笑得夸张,道:“大师,我可丑话说在前,若你说得对了,我便让你走,若是说错一句,我便割了你的舌头,挖走你的眼珠,让你再也不能信口雌黄。”
用温柔的语气说着让人胆寒的话,周围几人有些惊讶地看着孟清。
明玄看着孟清,蹙着眉,脸色不佳。
道士身子一抖,眯着眼看了孟清一会儿,再瞟一眼一旁对他虎视眈眈的众人,清了清嗓子,道:“我看姑娘,天庭饱满,双眼澄净,面带善光,是大富大贵的命,只是贵在高枝,常人不可攀。”
明玄听这话倒是脸色一缓。
是些好话,孟清却笑得冷淡,道士似乎预料道孟清下一句就要说:“我要割了你的舌头,挖了你的眼珠。”
道士紧接一捻胡子严肃着说:“只是……”
“只是什么?”阿苏挑眉,手已搭上勿曲剑柄,我看你还要说什么。
“只是我看你这面相命格似乎改变得有些古怪,似乎是有人替你挡了厄运灾祸。”
孟清手指一颤,眼神一散。
道士抓住孟清神情微小的变化,继续道:“那人必定已经替你带着灾厄离世……这灾厄不比寻常,想必……他原先是安平富贵的命,却突然死得很惨……或家破人亡……或死不瞑目。”
道士窥着孟清神情,一句一句试探,待说完看孟清的脸惨白一片,知自己已猜得八九不离十,悄悄松一口气。
家破人亡……死不瞑目……
孟清手脚发冷,左手腕的珠子似有千斤重,压得她抬不起手,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却不敢再如之前一般去抚摸它。
“阿清?”阿苏关切地看着孟清的脸。
孟清的眼神一对上阿苏便立刻躲闪开,不敢看他。
不敢看他与苏寒溪有三四分相似的面庞。
阿苏蹙眉不悦,当即勿曲出鞘,斜在道士颈上,道:“臭道士,满嘴胡言,我这就把你的舌头割下!”
“哎哎!姑娘,我所言哪句有错,你不是说我说了就放我走吗?”道士缩在椅子一边。
“让他走。”孟清揉着额头哑声道。
一回到萧候府,孟清就昏昏沉沉地睡了。
一觉醒来,只觉双眼肿痛不已,枕头上潮湿一片。
手脚无力地坐起身,脑中一片混沌。
“我要保重自己,我要好好的,我什么也不怕,熬不过……我便去见寒溪就是了。”孟清揉着额头喃喃自语,了不起跟苏寒溪说,这辈子,我尽力了。
害了苏寒溪万劫不复,孟清是早就知道的,只是,她不知该怎么做,不敢死,无颜面见他和他的家人,不敢自暴自弃,怕苏寒溪九泉之下不能安息,只能照苏寒溪的话,好好活着。
推门出去,只见阿苏和明玄两人院外候着,两人互相背对着,阿苏抱剑看着院里老树发呆,明玄把玩着什么。
院里安静得诡异。
听见动静,两人均是猛地回头。
阿苏奔上前,看到孟清红肿的双眼,眉头一蹙,有些凶,“有什么事跟我说呀,我就知道不能让那个臭道士滚!”
“我没事。”孟清笑笑,神色如常。
阿苏眉蹙得更紧。
明玄上前,把手里的东西递来,原来是那只梅花簪。
他向来本事大,如何辗转到他手中孟清早已不奇怪。
明玄似乎想给孟清戴上,却阿苏一把夺过。
阿苏笑嘻嘻地道:“多谢萧候,你看看,你老是丢三落四的。”
孟清看着阿苏的笑脸,还好,阿苏十年如一日地陪着她。
微风吹过,院里老树沙沙作响,孟清突然发现,周围的一切以及房里都不再是红红粉粉的,而是青青淡淡的一片,颇符合孟清的喜好。
孟清看一眼明玄便低下头。
他倒是用心。
接下来两日明玄似乎闲下来,陪孟清在侯府转悠,聊天。
不过,多数时候是阿苏在两人中间滔滔不绝。
明玄给孟清夹菜,阿苏从中间伸出碗筷接过,吧唧着嘴道:“萧候府的大厨果然不一般,比我们家小厨房做得好吃多了。”
明玄放下筷子不再动碗。
阿苏不动声色地翻白眼,爱吃不吃!还不忘给孟清夹菜,“随便吃点,虽然比我做得差一点点。”
明玄领孟清上观景台看风景,阿苏站在两人中间,惊叹:“嗯!站得高果然风景好,等我们回水云也在府里建一个吧。”
明玄赠孟清一只通体乌黑只在两端晕染着暗红色云纹的墨玉萧,问孟清想不想吹奏一曲,阿苏接过:“多谢萧候,你可能有所不知,我在我家小姐的熏陶下,吹箫技艺也是挺不错的。”
然后,屋外十米的长云暗雪捂了耳朵。
对于孟清那日失态,明玄只口不提,对孟谦的情况也未提。
孟清也闷不吭声,若是提起,接下来是不是要来商讨用她作交换的事?
他是执掌大权的王侯,百战百胜的战神,对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放了她和孟谦?
假使他再深情,孟清也不敢这么天真。
这日,严柏华兴冲冲地跑来,“阿苏,我新学了招式,一会儿我们比划比划。”
“不比。”阿苏白眼:别以为我不知道,明玄想让你支走我对吧。
严柏华才踏进步来,手下就催促。
“阿苏,我先去明老大那里,忙完我来找你。”严柏华凑过来。
“你可以不来。”阿苏正眼都不看他。
“这个给你,我先走了。”严柏华掏出一个小盒子,有些委屈地看向孟清求助。
孟清看不过去,上前道:“多谢了,小严将军去忙吧。”
严柏华感激地看看孟清,三步一回头地走了。
孟清打开盒子,阿苏余光瞟过来,是一个吊坠剑穗,黛蓝色玉坠子上雕刻着的图样隐约可辨别出有一个“严”字,金色黑色丝线缠绕编织出平安结穿插其间。
“挺好看的,正好配你的宝剑。”孟清递给阿苏。
“我就勉为其难收下吧。”阿苏接过,“还好严柏华眼光不比明玄。”
孟清看着正在绑剑穗的阿苏,突然道:“阿苏好像不喜欢女子呢?”
阿苏瞪大眼睛,结巴道:“你……你……怎么这么说!”
“我觉得我也算好看,可你似乎从来不……”孟清丝毫不脸红,正正经经地说道。
话未完,阿苏就冷冷道:“阿清,你好久不说笑话了。”
刚捡回阿苏的时候,阿苏常常噩梦中惊醒,整日里想着家人默默掉眼泪,孟清那时攒钱买了好几本小册子,给他讲笑话,带他走出那段阴霾。
孟清好脾气地笑笑,道:“我是说,你只管喜欢你喜欢的人,别的事不要管,错过……可就是一辈子。”孟清叹气。
阿苏惊讶地看看孟清,支支吾吾地道:“你……看出来了?我还以为……”隐藏的很好。
“小严将军人很好,纵使他是萧候的人,我们也会有解决办法的。”孟清继续。
阿苏大大的白眼,大大松一口气,道:“哎,谁说我喜欢他,阿清,不要瞎猜,你操心自己就好了。”
“不是他,那……”这下轮到孟清惊讶了。
阿苏不答,“我去偷听看看有没有孟谦的消息。”说着便起身离去。
孟清很难不瞎猜,不是小严将军,那是孟谦?怪不得每次见到孟谦就低头“娇羞”。
孟清向来偏心,心想:那要想办法让哥哥喜欢阿苏才行。
远被困在武江的孟谦一边头疼,一边突然恶寒一阵。
“阿清,你看我带谁来了。”阿苏一脸骄傲地领何言之进来。
因为孟清说了句“侯爷应该不是在软禁我吧。”明玄调离了大部分原本守在院里的侍从,只留下暗雪和几个小丫鬟,所以孟清所在院子的侍从没有很多,暗雪和阿苏相看两相厌,暗雪一般只远远守着,看得到孟清的身影就可。
几个小丫鬟不在话下,阿苏只要避开暗雪就可,想必是阿苏用轻功带着何言之进来的。
何言之笑道:“阿苏小兄弟好身手。”
阿苏难得地有些不好意思,看了看两人,道:“你们聊。”说罢就去门口守着了。
孟清见到何言之,又高兴又担忧,道:“你怎么会来?”
何言之上下打量一下孟清,苦笑道:“时局动荡,皇上皇后被囚禁宫中,你哥哥被困武江,好几位朝中大臣要么被害,要么归顺,连我都不得不看人脸色行事,虽然没听说萧候为难你,但我还是忍不住想来看看你的情况。”
寥寥几句,孟清才体会到,明玄虽在她面前温柔,但背后的强大手段让人不敢小瞧。
“今日他召众臣在他府中议事,我才能来看你一眼,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不多说,我这就走了,万一让他知道,怕他为难你。”何言之道。
“他不会的,”孟清脱口而出,不止何言之,连她自己都惊讶,的确,就是在红枫镇,孟清头也不回地撇下他逃走,他也只是生生闷气,连重话都舍不得对孟清说,更别说回府之后对孟清和阿苏的一忍再忍。
何言之眉宇间不悦一闪而过,孟清低头发呆没有发现。
何言之笑道:“那就好。”
孟清抬头笑笑。
何言之继续道:“阿清,朝代更替不过是常有的事,我们随遇而安就好,萧候对旁人虽狠辣,对你却完全不一样,你嫁与他,不说别的,起码可以保你哥哥,想来他对你不会差,便是过几年他寻得新的美人弃了你,我也不会弃你不顾。”
孟清摇头道:“我不会嫁他的,我……”
“暗雪那个家伙过来了,何丞相,我送你回去吧。”阿苏进来打断了两人。
“言之,你保重,我也希望你好好的。”临走前孟清道。
何言之点点头,笑得一如初见般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