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再见》山满川

60、第 60 章

　　对于田径运动，方澈对于自己从小学就开始训练的一直有执念，觉得自己就该有所成绩。小学的时候她个子小，爆发力强，反应力快，这些都很适合训练短跑。在全镇小学田径运动会的时候，她失误了，明明领先，却因为步伐与摆臂配合不当，摔在了跑道上。
　　她听到了周围的声音，先是惊呼然后是笑声。那时候参加比赛的都是小学生，观看比赛的也是。那时候还小，没想那么多，也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看见别人在跑道上摔了，若是对手则会庆幸少了一个竞争者，若是看客则会惋惜甚至会嘲笑。
　　而方澈那时候听到的感受到的就是嘲笑，那种窒息的感觉久久围绕，挥之不去。
　　从那次失误后她就有些抵触跑道和训练，用了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在刘奕云的安慰，老师的开导下才重回训练。
　　刘奕云一直很可惜她转练长跑，明明她更适合短跑，但也无奈，方澈没有因此放弃田径已经很好了。
　　到了初中她进了田径校队，只是这次她并没有选择自己一直训练的短跑，改而去长跑。
　　运动会比赛也避开了短跑，她害怕自己会再次失误，会在短跑上一事无成。
　　她本来是想避开初中的校运会，那时候班里的同学知道她是田径队的，她只好报了1500米。
　　进入一中之后她也被老师选入校队，不过她不常露面，除了老师知道她是校队以外，班里的同学都不知道。
　　高一的运动会她就当了个普普通通的观众，跟同学找了个地方打牌玩飞行棋。
　　她是一中校队女生里是成绩最好的，无论是长跑还是她一直避开的短跑，短跑她依然训练，只是不参加个人比赛。
　　校队出去比赛短跑她只参加4×100米，再无个人的50米或100米。
　　拿奖之后方澈要求体育老师不公开她的名字，跟团队合照也都是私下再一起拍的。
　　与其让别人知道自己是校田径队的，一到运动会就寄予厚望，间接给自己造成压力。
　　只要你站在跑道上，你就无法忽视别人对你的期望与加油声。
　　你失败了，别人都在跟你说没事，但是真的没事吗？竞技场上，只为输赢。若不在乎输赢，便也没必要留在赛场。
　　这是她的心结，一直没有被打开。
　　九班是文科班，女生很多，女子项目应该很容易就找到人，但是没有，大家都不愿意去，报了名的女生一个人几乎都参加了两三个项目。实在没人了，方澈才报了名。
　　这次比赛她本来还是想避开个人100米，训练的老师找到她谈话，这样的谈话在她训练的几年中并不少。
　　校田径队的老师是一个身材高大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子，叫梁启林，训练时是严师，下训后是好友，大家都叫他林哥。体育老师跟其他科任老师不一样，他不会让人感到有压力。
　　“今年要参加运动会？”林哥把一瓶运动饮料放在她旁边。
　　“嗯，班里没有人报名。”
　　“参加什么？”
　　“接力和3000。”
　　“怎么不考虑一下50、100和200？”
　　方澈喝了一口饮料，不是冰的，不怎么好喝。“林哥你不是知道原因吗？”
　　“我是知道啊，但我还是想问。”
　　“因为我不想。”
　　梁启林点点头，双手放在膝盖上，眼睛注视着前方，“你因为小学时候的失误而一直躲避短跑项目，但却没有就此退出田径队，为什么？”
　　梁启林这是除了自己之外第一个问这个问题的人，她当初就想过要不要就此退出田径队，以后也不再参加相关的活动。
　　“因为我喜欢站在跑道上的感觉，喜欢训练时的挥汗如雨，享受一次一次的超越自己。但我却不敢再站在短跑的起点。”方澈手里拿着饮料，手指抠着蓝色的商标。
　　“其实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为什么不试试呢？试一试也许结果会不同。你的短跑能力很强，校运会你去参加的话前三不是问题。”
　　“阿澈，你害怕周围人给你的压力，你害怕让期待的人失望，你选择默默地努力。校队拿奖你也不让报出你的名字，上台接受表扬你也是站在台下，训练也总是选择人少的地方。你明明很优秀不是吗？”
　　训练结束后的汗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休息也慢慢被风吹干了，训练而狂跳的心脏也平复了。
　　“那次只是不成熟的意外，是你训练欠缺，是你需要去克服的短板。你慢慢长大，训练改进，你已经可以很好的掌控步伐与节奏了。之前的失误应该是你田径生涯上的勋章，而不是压迫与不可触碰的黑暗。”
　　“你在慢慢改变不是吗？你在校队比赛的时候已经接受参加4×100米的接力，而且也取得了好成绩。”
　　“这是团队的奖项，不是我一个人的。”方澈声音闷闷地说。
　　“你也是团队的重要一员，我记过你的秒数，你是四个人中速度最快的。你应该去展现你的优势，你个人的优势。”
　　天色渐暗，其他一起训练的同学回宿舍的回宿舍，去饭堂的去饭堂。
　　“我希望在100米的起点看见你，希望能在百米领奖台上亲自给你颁奖。”梁启林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阿澈，人不能停滞不前，抬高脚迈大步，跨过去，跨过去了前面会有更美丽的风景。”
　　梁启林又拍了拍她的肩膀，“时候不早了，去饭堂吃饭吧，赶在六点半前回去上晚修。”
　　“嗯。”方澈应完就走了，手上拿着水瓶一下一下地晃着。
　　第二天早上，体育委员在大课间把表交到了体育办公室。梁启明一听是高二（9）班的报名表，就顺手拿过来看了看，唇角勾起。放回报名表，转身走出办公室去看高一年级的课间操情况。
　　“我曾经一直很害怕会发生同样的事情，怕自己做不好，怕别人期望落空。一直到发令枪响前我都在害怕，但枪声一响，箭无回头，我能做的就是跑完。”
　　方澈没有看李格，自顾自地说，又一片树叶落了下来，这边与运动场的青春激扬不同，多了一份安静，就好像闹市中的一片森林。
　　“我会逃避，我知道不对，但是没办法。我知道除了自己去试着接受试着克服，其他人讲再多的道理也没用。”
　　“胜败除了是兵家常事，也是每个人都会遇到的事，以前是战争，现在是生活中学习上的竞争。”
　　李格共情能力很强，当即就带入角色体会当时的方澈，“天呐，那些人怎么这样，他们不知道会给别人造成阴影吗？”
　　“我说这个可不是让你气愤的。”
　　“你之前怎么不跟我说？”
　　“这又不是什么好事，再说都过去了，也没影响到我的正常生活。”方澈脸上是真正释然的笑，“现在是真的过去了。”
　　“是啊，真的过去了。”李格也笑，真心为方澈感到高兴。
　　“你呢？”
　　“我也会让它们过去的。”
　　……
　　“怎么了？怎么哭了？”Susan从背着的小挎包里拿出一张纸巾。
　　“我……我……”李格一时间泣不成声。
　　“好了好了，不哭不哭。”Susan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李格努力止住哭泣，调整情绪，“为什么我老是那么容易被情绪影响，一点小事就会让我很在意很不开心。每次成绩不好我就会感到很难过，我知道应该乐观一点，但是……但是我真的做不到。”她带着哽咽说出了自己的不安与难过。
　　你越想得到一样东西，越想打到一种状态，很多时候都是适得其反。
　　生活中的小事，同学间不经意的一句话，考前的压力，成绩出来后的打击，一点点累积，击溃她的心理。
　　“我还……我刚刚还自私地不想让方澈去参加比赛。我心里面不想让她去，想让她陪着我，我在看台一个人，但我不能不让她去，我一边想她留下来，一边又觉得这样不对。”她看着Susan，绞着手指。
　　Susan安静地听着，时不时点头，她想知道李格内心的想法，这样才能更好地解决问题。
　　“我这样是不是很矛盾很自私啊，我也不想这样的，但就是会无意识的这样。”声音低低的，她也很懊恼很焦虑。
　　“哎呦，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你本来就比同龄人要成熟一点，考虑得多了点，不要这样想自己。”Susan是妈妈型的班主任，看见李格这样就好似看见了自己的小孩，她的儿子就比九班的同学小两岁而已。
　　“你看重成绩证明你想要自己变得更好，但你也要学会调整自己的心态，现在学习压力不是太大，你还有时间去找到适合自己的状态。高三就不一样了，学习压力很大，也是对你心态的一种考验。”
　　李格默默地点着头，Susan说的话她都知道，道理都懂，但就是一下子钻牛角尖，困住自己出不来。一积压就很难受，好像一块大石头压着自己，喘不过气来。
　　很希望有个人懂自己，能听自己说话，说出来了心里就舒服了很多。在学校能面对面诉说的人无非就是Susan和方澈，在家里有手机就可以找自己初中的好朋友和莫老师。
　　“好了，方澈比赛很快的，等等她就会来找你了。”
　　“谢谢你Susan。”
　　“没事，自己要学会调整。”看见她点头答应，Susan就回运动场那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