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雪GL》如牙

5、新客

　　锦瑟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入夜，街市上的人声鼎沸渐渐的淡去。锦瑟对着铜镜里自己忽然有些发怔。这几日不知怎么的，总是提不起精神。
　　“小姐，你还没梳洗啊？楼下房妈妈催的急，说是都在等你呢。”小莲又一次进来，看到锦瑟还没换衣服，头发也是乱的，坐在椅子上，只穿了一层纱衣，急得上来就给她拿来衣服往身上套。
　　可以刚提起的袖口，就被一只纤细修长的手指推开。
　　“小莲，我有些不舒服，帮我推了吧。”锦瑟从梳妆镜前站了起来，慵懒地走到床边，沿着床，又翻身躺下。
　　“这可使不得啊。听房妈妈说，这位咱们惹不起，说什么都得去的。”小莲急的快哭了：“要不，咱们就去弹一首，一首就成。”
　　“是谁都没用。我今天病了，身体动不了。即便是告到官府衙门去，也是如此。你去回了房妈妈吧。”
　　小莲是最了解自己的主子的。如果犯起倔来，刀架在脖子上也没用。
　　可是，每次这时候，少不了挨上房妈妈的打骂的，总会是自己这种最没用处的小丫头。
　　小莲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小姐。我这就去跟陶妈妈说，长公主那里，你去不了的，让她想办法去周旋。你好好休息吧……回头，我给你喊个大夫……”

　　小莲原本想要抬脚出门，却听见什么东西从床上跌落的声音，回头一看，是小姐的折扇。
　　“小莲，你刚才说，是长公主？”锦瑟睁大眼问。
　　“是啊。是天下最受皇帝陛下宠爱的心尖尖肉，长公主殿下。他们都说，长公主的性格怪，不好惹的，所以……不知道这次，小姐好不好脱身了……”小莲一脸无奈。
　　锦瑟一下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又退了回来。

　　“别愣着了，赶紧帮我梳头吧。”
　　“啊？”
　　“啊什么。喊你帮忙呢，我们得快点。让人等久了不好。”锦瑟对着镜子又自己看了看自己，今天的自己气色并不好，眼角处也有些暗沉：“小莲，之前那瓶凝藏玉露还有没有，赶紧给我找来，我擦一点。”
　　“哦。是。小姐。”小莲看小姐这架势是要出去迎客了，喜不自胜，连忙快手快脚帮衬起来，又是翻箱倒柜找东西，又是梳洗戴首饰。

　　不一会儿，锦瑟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清秀而端庄，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脂粉香气。
　　“小莲，你觉得我今天怎么样？”锦瑟问身边的小莲。
　　“好美啊，小姐。你不但长的美，琴也弹的好，咱们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小莲不明所以，但是惯用地夸奖起来。
　　“哎呀，小莲，我是认真问你的。”
　　“我也是认真回答的啊。”小莲一脸不解。

　　锦瑟低下头，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砰砰的跳，有些心绪不宁。
　　“小姐，你是不是真的生病了啊？”小莲忽然摸了摸锦瑟的额头：“我怎么觉得你的脸特别的烫，要不要，等会还是给你找个大夫来瞧瞧……”
　　“不必了。”锦瑟摇摇头。
　　她心里知道，这不是大夫能治好的病，找来又有何用。

　　“嗯，是凝藏香的味道。”这是萧洛凑近锦瑟后说的第一句话：“很适合你。”
　　只不过，萧洛说的时候是背着锦瑟的，没有看到锦瑟的脸上浮起的红晕。
　　锦瑟并没有答话。只是如同往日一样，安静的低着头。
　　她其实也有许多问题想问，只是她更明白，有些话，她不该问出口。

　　比如，你为什么今天来。
　　比如，你为什么今天才来。

　　锦瑟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去询问这些。
　　有些人，本来就是天空中遨游天际的云朵，琢磨不透的。而萧洛就是这样的人。

　　“弹吧。随便什么。”萧洛自己走到一扇帘帐外，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独自饮了一小口。
　　锦瑟的手指捏紧了些。
　　隔着一层若影若现的纱帘，锦瑟依稀可以看见一个俏丽的人影，举手投足之间，又带着一抹洒脱。
　　这次同上次见她不太一样。这次距离很近，屋内的烛光也够亮。锦瑟只是抬眼就能看见纱帐背后高挑修长的人影，她倚靠在门槛边，十分随意，与自己近在咫尺。

　　萧洛进来时，就吩咐了身边的侍从在外等候，就连一向陪伴在锦瑟身边的小莲，也被人拦在了门外。
　　现在堂内，灯影幢幢，就只剩下她们两个人。即便是呼吸声，也能听见。
　　这么多年弹奏表演，不知多少次，锦瑟第一次居然有些紧张。她有些担心自己表现的不够好。

　　“怎么？”见锦瑟迟迟没有动作，萧洛停下酒杯：“不开始吗？”
　　锦瑟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故作坦然地道：“那就《今秋》吧。”
　　锦瑟抬起手，就在话音落下的同时，按压弹奏起来。

　　这是一首描述市井阶层生活的叙事曲子。讲述了一家人在十年之间的悲欢离合。故事里，有痛，有泪，也有喜，有和，不算美满却充满了生活气息，让人耳目尤新。
　　这样的曲子同之前演奏的《广天阙》比起来，虽少了风骨和气韵，却也更添了几分生活气息，更加活灵活现，让人觉得朴实而完满，同样都很少在宫廷里流传，算是比较冷僻的曲目。

　　自从上次一别月余，锦瑟就有一种莫名的预感，将来有一天，须弹这首曲子给萧洛听。
　　于是，早早就准备好了曲目，更是在闲暇时，已经又练习了无数次。因此锦瑟现在弹奏起来如行云流水，丝丝入扣，萧洛也很快被带入情境之中，仿佛立刻进入了寻常百姓的家里，为了生活愁苦，又为了小小的团圆喜极而泣。

　　随着乐曲奏响后，锦瑟就没有再偷偷去透过帘子看萧洛，她专注在自己的琴音里，起承转合，那声音，时而快乐充沛，时而低沉哀叹。
　　如同这首曲的寓意一般，让人感叹平凡中点滴的美好。
　　帘帐外的萧洛，像往常一样不羁地靠在柱子上，听得兴起了，就端起酒壶，对着壶嘴唆上两口。
　　可惜锦瑟并没办法透过纱帘一眼看见，在整个听曲子的当下，萧洛都是闭着双目，面带笑容的。

　　乐音渐渐停了下来。
　　锦瑟的手指停顿住。心里的思绪却并没有同时停下来。
　　她终于又一次小心地抬眼去看了一眼帘帐，可惜这次并没看到人影。
　　她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这个是怎么弹的，这样就能弹出来刚才的小调么？”声音是从锦瑟的身后响起的，她本能地想要转身，却发现，一双手从背后将自己环绕住。
　　那是一双干净却简单的手。

　　中指和食指有一些平日里写字画画多了，留下的握笔的印痕。
　　萧洛从锦瑟的身后，抚摸着面前的古琴，饶有兴致地摆弄着。
　　锦瑟的呼吸明显的急促起来，她感觉到她的耳畔，有萧洛说话时的热气，盈盈环绕。
　　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回话。

　　萧洛也并不在意，只是眼神在锦瑟的身体上流转了一遍，忽然问道：“你不喜欢那枚玉扣子？不见你戴着。”
　　“不。喜欢。”这一次，锦瑟几乎是脱口而出的。
　　“不喜欢？”这一次，是太子府一别后，萧洛和锦瑟第一次四目相交。
　　锦瑟又一次看到萧洛那双摄人心魄的眸子，顿时失了神。

　　今日的萧洛，和那日不同，穿戴了一身便捷简单的衣裳，许是为了进出品香楼这类地方方便，她同男子打扮得极像，头发高高束起发髻，中间插一支发钗，露出白皙似雪的脖子，脸庞和轮廓也在更显得清晰。腰带扎在小腹上，细细的环成一圈，显得十分爽利。
　　给人的感觉是去除了一些脂粉气，但是多了一种温和和亲近。

　　锦瑟拼命摇头。
　　“喜欢。我喜欢。”
　　萧洛看着锦瑟有些窘迫的样子，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了几声，忽然停了下来，瞪大了双眼问道：“喜欢什么？”
　　“什么？！”这个问题，着实吓了锦瑟一跳。
　　喜欢什么？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