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雪GL》如牙

22、雨下整夜

　　雨凭空而来。
　　下了整夜。

　　“叶大夫。”元青守在门口了一整夜，一直看到叶雪映提着药箱子出现的时候，才松了口气。
　　叶雪映对着元青微微低头。算作是打招呼，就面色微沉地进了里屋。
　　才一来到床边，就看着昏沉沉的萧洛满身满脸是汗，好像在做噩梦。
　　叶雪映伸手去抓她的手腕，忽然被一把甩开。
　　叶雪映也被推倒跌在了地上，发出闷声的响。
　　元青闻声赶紧进来看，却看见叶雪映兀自爬起来，立刻伸手去扶。
　　“昏迷了半天了，高烧也不退。又不让请别的大夫，说是一定要等叶大夫来瞧。”元青无奈地解释。
　　叶雪映眉头蹙着，点点头。
　　她不会说话。
　　“特意从云州赶来，辛苦你了。”元青感谢地道。他知道，只要叶大夫来了，一定会很快好起来。所以终于松了口气。
　　叶雪映点头，算是打招呼。
　　之后便不再去理会元青，安静地重新坐在了萧洛的床边，轻轻地，再次捏起来她的手腕。
　　这一次，萧洛平静了许多，没有反抗。
　　“我在屋外等。”元青识相地退出去：“若叶大夫有什么吩咐，用桌子上的这个铃铛，摇一摇，属下就来。”
　　叶雪映依旧没有理会。
　　她安静地为萧洛诊脉。从脉相来看，虽然血流过多，却不至于有什么大碍。再加上萧洛身体一直也很康健，恢复起来也只是时间问题。
　　叶雪映松开手，又拉开了萧洛的伤口看了看，绷带上有些渗血。
　　她立刻拿出剪刀，小心地剪开。
　　一瞬间，一个并不大的刀口，赫然出现在眼前，但是很奇怪，刀口明明之前已经愈合了，却又被重新撕裂开，周围有许多开裂的伤痕。
　　叶雪映没有停留，从药箱子里精确地拿出药瓶，轻轻将药粉地洒在这伤口上。
　　大约是有些疼，萧洛轻轻地哼了一声。
　　不过人没醒。
　　叶雪映又从箱子里拿出卷好的绷带，小心地剪开，缠绕在伤口上。
　　由于需要翻开患者的后背，叶雪映身体压得很低，整个人伏着贴在萧洛的胸口上，可以听见她沉睡时急促的呼吸声。
　　“别走。”
　　就在叶雪映终抬起身子，耐心地系着绷带的时候，萧洛一把将她的胳膊抱住了，喃喃地说着呓语：“别走，你别走。陪陪我。”
　　又做噩梦了吗？
　　叶雪映眼光微微闪动，一动不动地弯着腰，凑在萧洛的脸边，安静地看着她那张无暇的脸。
　　萧洛打小就生的好看。
　　眉宇之间，干净分明，下巴尖尖的，嘴也薄薄的，很轻巧。
　　这些年来，却越发地美了。
　　由于持续在高烧，所以萧洛的额头已经被汗沁湿，沾着一些碎的头发。
　　叶雪映小心地从萧洛的怀里挣脱，从袖口掏出一块白色的手帕，轻轻地替她擦干净，又取了一些凉水，将手帕打湿，拧干，盖在了萧洛的额上。
　　中间，还又一次用手指测量了一下她的体温。确认过没有大碍之后，叶雪映才缓缓地起身，找来了纸笔，写了一个药方子拿给元青——包括如何熬制，多少时间服用一次，直到什么时候停药也事无巨细地写了下来，一并让元青知晓。
　　“多谢叶大夫。”元青立刻把方子递给了手下，仔细吩咐之后，又转过身感激地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叶雪映：“后面的事就让我们来吧，你这一路从云洲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一定也很累了，府里准备了地方，你不嫌弃就将就歇一歇。”
　　从云洲到京城相距五百里，不算远，当然也绝对不算近的。想来叶雪映坐在马车上颠簸了一天，中途也没有好好的吃一顿饭，任凭谁也坚持不住，更何况，叶雪映本就是一个身体有疾的人，劳累不得。
　　所以元青很识相的提出，让叶雪映先去休息，自己留下照顾。
　　叶雪映抬头看了一眼元青，又摇了摇头。
　　当着元青的面，叶雪映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子，从里面取了一颗，张口服了下去。然而头也不回地走回房里去了。
　　元青有些着急，追上去：“叶大夫，这样可不行，若是主子醒来，是要怪罪我们的。你还是先去休息一下吧。这里我们会照看好的。”
　　叶雪映似乎没有意识到元青会追上来，被忽然从身后拉住，不由一怔。
　　她费解地歪着头看着元青。
　　元青这才意识到，叶雪映只能读唇语，从她背后说话，她是听不见的。
　　于是他才向前又跃了一步，正脸对着叶雪映，挠着头道：“叶大夫，这次可别像上次那样，天不亮就走了。好歹多在府里住几日。主子的性子你是最了解的，就是犟得厉害，但是心是极好的，你要她服软去留你，还不如再给她一刀来得痛快。”
　　说到这里，元青居然有些想笑。可是为什么想笑，元青自己也不知道。
　　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刚才说的‘再来一刀’？
　　怎、怎么可能？！
　　直到他看到眼前这个总是面无表情，似乎不染凡尘喜怒哀乐的女子忽然扬起眉，一副吃惊的样子，看似有话要说。
　　于是，元青立刻抢先一步走到桌边，拿来了纸和笔，递送到了叶雪映的面前。
　　果然，叶雪映匆匆提笔，写道：“这一刀是情债？”
　　说完，叶雪映歪着头，看着元青，等待他的回答。
　　这……
　　这么犀利的问题，这不是把自己往死胡同里逼么？要是自己主子知道了自己在背后这样议论她，那就不是死不死，而是怎么死的问题了。
　　元青连续眨眼，吓得又咽了口吐沫，想要帮着解释。
　　谁知，叶雪映一副，哦，就是情债的表情立刻出现了，还顺便又提笔写了几个字。
　　“不是，叶大夫，你别误会……其实吧……”元青欲哭无泪地想要辩解，可是顺口又把叶雪映写的内容一字一句地念诵了出来：“那另一刀呢？”
　　另一刀？
　　明明就是一刀，哪里来的另一刀？
　　难道，这小妮子把我刚才说的玩笑话当真了？
　　完了，这下跳江也洗不清了……
　　元青彻底愣住了。一副如丧考妣的表情，呆在原地想着该如何洗脱这罪名。

　　叶雪映用手拍了拍元青，由于她个子不高，而元青却是身高马大，所以她只拍到了元青的手臂位置。
　　然后，叶雪映把写好的字，主动拿到了元青的面前，抖了抖。
　　“今夜，我来。明早，若烧退，我走。预备马车。”
　　这意思，还是说，如果萧洛一旦好转，就要走了。
　　“那好吧。”元青无奈地摇摇头，心里知道自己劝不了这位，只能放弃：“叶大夫，你身体不好，不要太过勉强，今晚上我也会在房门外守着，你若有什么需要，还是要记得喊我，千万不要跟我们客气。”
　　叶雪映今年十九岁，由于经年的体虚，肤色很白，少有血色。
　　一头乌黑的长发披肩，却不挽起梳成髻子，只是任由它散落开。反倒衬得人更加苍白虚弱。
　　她也不做推辞，又一次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也只能这样了。
　　元青叹了口气，感叹自己最近总是栽在女人的手里，还容易不经意地得罪他们。
　　想着萧洛是自己的主子也就罢了，没想到，真的碰到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叶雪映也还是栽了跟头。
　　这算什么事啊！说出去，老脸都没地方搁了。
　　唉！
　　说罢，元青退身出去，走的时候，还撕走了叶雪映刚才写下的那几行字的纸。
　　毕竟，这种东西，若是留下，就是要自己的命的利器，他才不傻，需要早早毁了。

　　雨继续在下，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叶雪映走到萧洛的身边，又一次帮她提了提盖在身上的被子边。
　　然后，就选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趴了下来。安静地合上了眼睛。

　　次日，萧洛醒过来的时候，烧已经退了，人也舒坦了许多。
　　但是她第一眼看到的人，却并不是叶雪映。
　　“她来过了？”萧洛看着自己身上新换好的绷带，一边让侍女给自己穿衣服，一边问身边的元青。
　　“是的，昨天入夜的时候来的，主子醒转之前，刚走没多久。”
　　元青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那要不要属下现在就去把马车给拦回来？”
　　萧洛摆摆手。
　　随她去吧。
　　好像这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了。

　　这些年来，她来，我走，我来，她走。
　　彼此就算是见面，也无话可说，无话能说。
　　所以，索性避开算了。

　　萧洛自然知道叶雪映为什么会如此。她也不想阻拦。
　　刚穿好衣服，萧洛忽然想起来什么，叮嘱道：“你再加几个人跟过去，护送她回云洲，看她安顿好了，再走。”
　　“是！”元青应道。
　　“另外，跟看管云洲的章林安说一下，那丫头待的那个医馆，帮我多留意。她身体不好，也不要放太多的病人过去了，每日三、四个就行了。再把我之前从南疆搜罗来的稀有的几味药材，给她送过去。她喜欢这些乱七八糟的……”
　　萧洛笑着顿了顿：“记住，别说是我给的。”
　　“是。属下都记下了。”
　　“嗯。”萧洛这才满意地转身，让侍女继续给自己梳头戴冠：“速速去办了，稍后替我进宫回个话，有些人，也得动一动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