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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首情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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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韩颂之,”池矜月毫无顾忌地将眼泪擦在他的白衬衫上,开始控诉:“这傻/逼就知道给我委屈受。”
听见池矜月的哭声,韩颂之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他抬眼看向制片,淡淡道:“宋制片是喜欢喝这酒?那便送十瓶给您。”
宋制片有些摸不准韩颂之的意思:“谢谢。另外,池小姐,我真没这意思,希望您不要错怪。”
韩颂之没说什么,只是搂着池矜月在饭桌那边坐下。
“吃点什么?”
他习惯性脱下外套盖在池矜月肩膀上,又从侍应生手里拿了菜单摊在她面前。
池矜月为了穿上礼服一下午都没吃东西,刚又喝了酒,此时的确胃烧得慌。
“既然你这样问,我就不客气了,”池矜月开始翻菜单:“那就稍微吃个墨西哥卷、龙虾蛋饼、木瓜雪蛤......最后再帮我拿个城堡蛋糕吧。”
“好,”韩颂之又将菜单递给侍应生:“这些菜送到顶楼2室。”
“咚咚。”门口处传来一道敲门声。
侍应生猜测应该是那十瓶酒来了。他俯身轻问:“韩先生,这些酒呢,也是送到2室吗?”
“不,就送到这儿。”韩颂之答。
宋制片不太明白韩颂之的意思,却也知道池矜月起码是他的情/人:
“韩总,我这儿真不知道啊。池小姐,您说句公道话,我刚真没做什么。”
池矜月抬眸看了眼他,矫揉造作地抽了抽鼻子,故作伤心模样躲在韩颂之怀里。
反正靠山都搁这儿了,谁不用就是傻子。池矜月想。
韩颂之知道她的心思,也无所谓当一回不明事理的纣王。
他揽着她的肩膀,靠着她的耳边道:“你想如何便如何,满意为止。”
这话说得不轻不重,足以让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过了大概十分钟,酒由侍应生推上来。
池矜月果断当了妲己,让侍应生开了其中一瓶酒:“宋制片这么爱喝酒,那今儿个将这瓶都喝了,如何。”
宋制片在心里骂人,偏偏表面上不能露出半分:
“我酒量不行,这酒就算了。况且林沐才刚起步,也算后辈,今儿若算了,日后我手中有资源定会优先考虑他。”
池矜月听着想笑。
这位宋制片真将她当成了满心扑在艺人身上的人。
可惜她真的不是。
她的做人原则是,宽于律己严以待人,先让自己爽到才是关键。
自己都不爽了,还管别人干嘛。
“这就不劳宋制片担心了,”池矜月拿起刚才特意找侍应生要的大碗,开始往里面倒酒,碗才装了一半酒就倒完了。
池矜月想再开一瓶又想着不能太过分,她忧伤地叹了口气将碗递给宋制片:“今儿个宋制片喝酒才是要事。”
宋制片抬眼看韩颂之,却见他低眉玩着手机,很明显纵容的意思。
“韩总......”他还是觉得自己没错。
韩颂之垂眼看表,时针快指到九,他不耐烦地皱眉,语气散漫:“我突然想起来,宋制片的那档综艺业内评估不算很好。”
韩颂之是这档综艺最大的投资人。
他的声音轻又淡,没什么起伏,但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在威胁。
宋制片是真的无语了。
他真不知道韩颂之看上池矜月哪点。
没钱没权还有很重的大小姐脾气,娇蛮任性。唯一的优点就是特别漂亮,但说实话,在这儿,最不值钱的就是漂亮。
话虽这么说,金主爸爸还是不能得罪。
他带着怒气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皮笑肉不笑地对韩颂之说:“韩总,还满意吗。”
韩颂之抬眼看他,眉微微一挑,侧身对池矜月说话:“池公主满意吗?”
池公主算是半调侃半玩笑取出来的小名。
小时候池矜月特别爱哭鼻子,摔倒了要哭,没考第一要哭。
幼稚园的某天,她又因为摔倒在那儿死命哭,老师怎么都哄不好,只能打电话让池父带着他的小公主回家。
顺便带着宁臣和梨枝两个想翘课的一起回家。
池父想着池矜月总是这样哭也不是办法,就摸了摸她的脑袋,语气温和:“阿月,你是我的小公主呀。”
池矜月哭着说:“我知道,我当然是公主。”
“那阿月想想喜欢的公主哭不哭鼻子,公主都是很勇敢的。”
“可是我真的很难过。”池矜月停止了哭泣,可还是抽抽嗒嗒的。
池父有些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头,温柔道:“那阿月在外面受欺负了,把眼泪攒起来,在我和宁臣和梨枝面前哭好不好。”
愣了很久以后,池矜月同意了这个观点:“行吧,我在外面是勇敢的公主,再也不哭了。”
宁臣在旁边笑得快晕过去了,后来池公主就变成了池矜月的小名。
后来过了很久才知道父亲的意思。
父亲宁臣和梨枝爱她,她只是掉一滴眼泪他们就会心疼。但有些人不爱她,纵然她哭得稀里哗啦,他们也只是无动于衷地看着,甚至嫌烦。
听到这个名字,池矜月心里涌起来一种很复杂的情感。
其实她一般不太喜欢别人喊她池公主,因为几乎所有人都会误解这个名字,以为她是矜贵受宠才会有这个小名。
这完全就违背了当初取名的初衷。
她猜,韩颂之肯定也误会了。
但因为对方是韩颂之,她却觉得这是一种小情/趣。
“......”池矜月不知道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只觉得狐假虎威是真的爽:“还挺满意,小韩子,做得不错。”
“......”
宋制片也记不清今晚究竟目瞪口呆了多少次,只觉得韩总温润疏离的形象在他心里不复存在了。
韩颂之也没在意,他随手签了账单,便拉着池矜月起身:
“抱歉各位,我先失陪了。至于剩下的酒,给宋制片当个见面礼。我家这位脾气差,还劳烦你多照顾。”
我家这位......
池矜月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青绿色的气泡酒,摇晃了几次后喜悦便咕噜咕噜地往外面冒。
当即心情大好,大赦韩颂之。
闹了一星期的别扭算是彻底过去了。
走出包厢,两个人便上电梯到顶楼吃饭。
池矜月在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东西,韩颂之在一旁打电话订酒店。
“对,宁洱酒店顶层,一间。”
挂完电话后,韩颂之垂眸看表,时针快指向十。他微微皱眉,催促道:“你吃这么多,晚上会难受。”
池矜月不甚在意地喝两口饮料:“没事儿,我看你老是看表,是晚上还有会?”
韩颂之挑眉:“没。”
池矜月不解:“那你那么着急干嘛。”
“急着去酒店。”
“?”池矜月:“去酒店?”
“做/爱。”他喝了口温白开,淡淡开口。
“......”
......
自此之后,她就被贴上了韩颂之的标签。
自然而然的,似乎理所当然,她拼命努力所获得的一切的成就,所有人都归功于韩颂之。
“我印象中那晚穿的礼服裙有个特别好听的名字,”像是想到了什么,池矜月自嘲般地勾了勾唇角:
“叫金丝雀,是不是很应景。”
一层层薄薄的淡黄纱笼在一块儿组成那条裙子,虚幻地像易碎的泡沫一般。裙摆处用金色丝线勾勒,活脱脱像那笼子中的金丝雀。
“我就算了,连林沐也是这样,”池矜月喝了口饮料,神情有些苦涩:“有块电影大饼我花了好久拿下来,林沐知道我不容易也拼命减肥去演,拍了几十场夜戏膝盖都磕破了。”
“最后拿奖了,林沐特别开心,觉得努力有了回报,”池矜月一提到这件事便愧疚地不行:
“结果最后却被疯狂议论,说林沐也是韩颂之包的。”
陈胜看着这样的池矜月,也说不出什么话安慰。
凡是有利皆有弊,得到了一些东西很自然会失去一些东西。
空气安静了几秒,陈胜决定转移话题。
“池姐是打算带到什么时候,或者你有和林沐说这件事吗?”
一进入工作,陈胜就显得有些严肃。
“带到他的电影《他与罪》拍摄结束吧,”池矜月低头思忖了会儿,说:“这件事我会尽快和他说。”
“好。”陈胜说。
他起身走到旁边的冰柜里拿出一瓶酒,又拿了两个杯子往里面倒了点酒。他抬眼,看见池矜月在发微信。
小姑娘唇边和眸中的笑意遮也遮不住,眸子都快弯成一道漂亮的月牙。
陈胜将杯子递给池矜月,语气调侃:“在和韩总发微信呢。”
他早知道池矜月背后的大佬是韩颂之。
他原先以为两人只是情/人,没想到真走到最后了。
池矜月也没掩饰,回完消息后点头:“嗯。”
“快结婚了吧。”陈胜将酒一饮而尽。
池矜月转着酒杯,语气是藏也藏不住的笑意:“应该快了。”
她连婚纱都看好了,就湾洱市中心的那家婚纱店的展示婚纱,她第一次见到它就觉得它应该穿在她的身上。
“行,记得给我发请柬。”
陈胜拿起酒杯和池矜月碰了杯。
“一定一定。”
“池姐是大忙人,这杯就算是饯别酒了,”陈胜一饮而尽,黑黄的脸上浮出两抹红晕:
“之后就不单独请你喝饯别酒了,这酒便宜,别嫌你陈哥寒酸。”
池矜月笑着点头,喝完了杯内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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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后,池矜月脱掉外套躺在沙发里,开始搜跨年好去处。
韩颂之以往很少有时间陪她进行一个完整的约会,这次他有时间,她自然要找一个绝妙去处。
只有一天......
池矜月翻了个身,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瘫在沙发上。
软件上不断跳出各式各样的旅游攻略。
金鸡园。
里面是养鸡的吗?那肯定很臭吧,韩颂之厌恶臭味,不能去。
隐刀街。
这街道名字怎么这么奇怪,是卖刀的吗?
竟然是美食街!但过年肯定很多人吧,韩颂之最讨厌人多的地方了。
不能去。
翻得眼睛快瞎掉时,一个小众旅游攻略吸引了池矜月的注意。
来浮华海看沙滩放烟花,早起还能看绝美日出哦!
湾洱临海,浮华海开发得最晚,失去了时间上的优势,因此和其他海面相比略显人烟稀少。
池矜月又连着翻了几个浮华海的帖子后,对这海是越发满意。
她打开微信,找到韩颂之的聊天框。
池矜月:【我决定了,就浮华海!】
角落里的胖猫咪明显很不满主人一回来就躺在家里刷手机不陪她玩,就在池矜月打开软件的那一刻,胖猫咪跳上了池矜月的腿。
还在上面踩了几脚。
“好你个大橘子,”池矜月被踩得有些疼,她放下手机,拎住猫咪的脖颈处软肉,将它放在自己旁边:
“现在都学会踩人了不是?”
大橘子不服地喵了一声。
“你再闹我就让你爸爸带你,”池矜月捏着大橘子面颊的软肉狠狠威胁道:“让你在那个冷冰冰的家里呆上三天三夜!”
大橘子又喵了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池矜月从这声猫叫里感受到明显的向往。
三秒后,池矜月想起来。
这只见色忘义的猫最痴迷于韩颂之,跟她呆在一起就踩她,跟韩颂之在一起就黏着亲亲抱抱。
“那行,”池矜月一手拎着猫咪摆了个耶的手势,一手将摄像头打开找了一个好看的角度:
“那就拍张照片给你爸爸看。”
可能是知道照片的用处,大橘子显得异常乖巧。
“咔擦。”
连拍几张。
池矜月从照片里挑了一张最好的飞速传给梨枝:【修下,求求了。】
那边回得很快:【上辈子造孽,这辈子成你基友。十分钟后给你。】
池矜月揉着猫猫头,回道:【爱你,么么哒。】
梨枝:【......公主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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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颂之刚刚才处理完一天的事务,他摘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又揉了揉眉心,神情有些疲惫。
他打开手机看到池矜月的微信,唇角不经意地勾起。
【可以。】
那边很快便回了一个可爱又搞怪的表情包:【公主OK】
“咚咚。”
“进。”
助理连忙推开门走到韩颂之身边:“韩总,外面有人闹事。”
韩颂之皱眉:“保卫科在哪里?”
“那位......”助理紧紧握着拳,拳里满是粘腻的汗珠,他咬了咬牙,说:“说是您的母亲。”
仅仅是愣怔了一瞬,韩颂之就反应过来:“让她进来。”
十分钟后,办公室门开。
走进来一个邋邋遢遢的中年妇女,一瘸一拐的。
虽然是冬天,但男人只穿着脏得像是一个月没有洗的单衣,被脏糊满的脸上在看到韩颂之时露出一抹笑容。
她四处打量了一下豪华的办公室,又在纯白的地毯上踩了几脚:
“韩总。”
纯白的地毯上留下几个交叠的肮脏脚印。
韩颂之盯了她一会儿,从檀木抽屉里抽出一张支票,随意在上面填了个数签好名,就将支票掷在地上。
轻飘飘的支票旋落,下降,落在洁白的地毯上。
中年女人没有捡起支票,她的声音嘶哑:“你知道我不要这些。”
韩颂之抬眼,漆黑的眸子深邃看不清情绪:“那要什么?”
“阿颂,算我求求你了,”中年女人一瞬间变得很激动,她用满是脏污的手摸上韩颂之的衬衫:
“你去和你弟弟做配型,一定可以配型成功的!这样,配型成功了你就还是我儿子,我一定认你!”
“或者实在不行,你现在是大总裁,你去杀个人,把他的肾脏给你弟弟也行啊!”
闻言,韩颂之勾了勾唇角,语调都浸透着夜的寒冷:“我不愿意。”
说完,他从一旁堆叠如山的文件里抽出几份签字,似是完全忘记了女人的存在。
这四个字彻底将女人击垮,眼泪瞬间顺着面颊流下:
“你怎么能这么心狠,那可是你弟弟啊。”
说完,她从兜里掏出一把利刃,抵住脖子:“你要是不同意,我现在就死在你的办公室,你韩氏明天就上头条。”
韩颂之皱眉,实在不愿意再纠缠。他给警卫处打了个电话,让他们把女人拉出去。
即将拉走时,韩颂之弯腰将地上的那张支票塞进女人口袋:“拿着吧,给你快死的儿子吃点好的。”
“韩颂之,”女人眼睛瞪得极大,布满仇恨:“你会遭报应的。”
门重重地合上。
韩颂之阖上眼,重重地倒在柔软的靠椅上。
面前是一片黑色,只是在下一瞬,池矜月不知从哪儿跳出来,穿着淡色连衣裙冲着他浅浅地笑。
他猛然睁开眼。
“叮。”
微信提示音。
他打开手机,是池矜月传给他的一张图。
小姑娘倚在沙发里,穿着柔软舒适的居家睡衣,冲着他笑。
橘猫躺在她怀里,身后还有些没藏严实的垃圾袋子。浅色的微黄灯光落下,温柔又美好。
他看着那只橘猫,有些事情突然便浮现在脑海里。
那天他本意不是去喂猫。
是班主任说门口有他的快递,他去拿,袋子里只有一根火腿肠。
谁知道有没有毒呢。
走到教学楼前刚打算丢掉,就听到一只猫在他脚边轻声地叫。
他索性将火腿肠拆开,递到猫的嘴边。
他说:“送给我的东西,很有可能有毒,你还要吃吗。”
小猫听不懂他的话,继续慢悠悠地啃着那根火腿肠。
这件事他从没有和池矜月说过。
他从不是好人,可他也说不清楚,那些可以在旁人面前肆无忌惮展现的坏,却总是对她刻意隐瞒。
陌生的情愫涌上来,他只想逃避。
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个背叛他的人的相貌,他打开窗户,连抽了几根烟。
烟灰一地时,他想起宁臣的话。
他知道池矜月想要什么,但他给不了。
半晌,他阖上窗。
要不放过她吧,他想。
身边有的是别人,为什么一定要是她。
所有人对他的价值都一般无二。
放过她吧,他想。
就当是这些年做过的唯一一件好事。